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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密集的灾变也有休息期,短暂到只有两天左右的缝隙,你对此窥视已久。
    而这短短的两天期间,也是生存物资通过无人飞行器运往这颗星球的机会。从这点你便知道,星际法庭那些家伙必然知晓这颗星球的状况,只是祂们不在乎。又或者,祂们觉得西科拉无论如何都会优先保护你。
    某种程度上来说,典狱长确实有保证囚犯不死于任职期间的责任。
    你坐在驾驶室的虚拟操纵舱内,手下一划,点出无数线路复杂的机体状态图,布满屏幕的荧绿错综复杂,可你却一眼就找到自己规划好的路线。
    点击,放大。
    你在上面点划着什么,露出的笑容透着一股畅快却充满恶意的味道。
    好好玩玩吧,典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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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犯瞧不起典狱长这种事并不少见,但大多会折服在其力量之下忍气吞声。可也没有谁在明知道自己很可能会被吃掉的情况下,还那么嚣张。
    所以,A1对于西科拉来说,是特殊的。
    不仅因为她是现存的个位数人类之一,还是少见的雌性。
    人类是弱小的,可也是神奇的,从他们可以用早已被淘汰的碳基之体生活在这个宇宙里,便足够耐人寻味。他们甚至无法适应真空环境。而人类雌性更是柔软且脆弱,她们被更为严密谨慎地保护起来,哪怕造成城市大半设施瘫痪死伤破万且导致城市陷入前所未有慌乱中的A1,她也是被流放到这颗能够供给碳基生物生活的星球,甚至有祂这个高位面生物名为典狱长实为保护者的高位面生物在看守。
    西科拉知道人类很珍稀,但他不能掩饰自己的食欲。
    现在的他只想一口吞掉那个坐在操纵舱里的人类,再用黏液将她包裹,一点点消化。
    她一定很软,就连精神也将被融化,最终与他归为一体。
    反正从他刚刚接到的密令来看,他可以对A1稍微过分点,只是不能破坏A1的基因,不能令A1脑死亡。祂们好像发现A1的古怪之处了,有谁在朝她下达潜意识的引导吗?
    谁管呢,西科拉不在乎。
    他在想,自己只要吞下A1,复制好一份她的基因传送过去就行了。
    西科拉史无前例地涌起狩猎欲,形态在人形与触手之间不断交换,只是,某个警告的念头一闪而过,阻止了他的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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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生物会真的放弃A1吗?
    你想过祂们为什么挑中你吗?
    从数万个星际生物的营养舱里挑中你去看守她,又挑中你去……杀了她?
    这不矛盾吗?
    嘶哑的女声在质问、在回荡,在触手的摇曳间将声波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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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科拉这个种族很强大,甚至单独霸占一个位面,将其化为生命灭绝唯存死寂的空间也不成问题。
    可是祂们很懒,懒到只想窝在一颗星球上,直到把该星球的所有物质、能源化作自己的能量,整颗星球爆炸产生最后的食物吞下之后才会缓慢在星系里游荡,寻找下一颗可以当做食物的星球。至于星球上的生物?抱歉,那只是菜肴上的点缀,是祂们最先吞食的小点心,谁也不会讨厌蛋糕上的奶油、水果与糖果,对吧?
    你对自己的比喻感到好笑,但是极尽嘲讽。
    看似被流放的只有你,何尝没有那条无处容身的小触手呢?
    但这又如何?
    你为什么要跟它共情?
    它不是人类,你永远无法认同已然冒犯到自己的它。
    西科拉也是遭到排斥的种族,尽管祂们从最初到现今都只把持着遥远的宇宙尽头的某个星系。
    星际物种们既然可以把祂收容,甚至给你足以抵抗祂威胁你生命行为的设备,那么必然也会留下后手,让你可以在西科拉疯狂时逃出生天。
    又或许,祂们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安抚西科拉……
    你想起一个人,同为人类,她是个与你不同的相当温和的人类女性,甚至对非人族类都抱有怜爱慈悯之心。
    她能忍且善良,不断对发生疯狂的星际物种进行安抚,积极配合研究所的各项实验与检测,过于温顺的性格使得她深受各方的喜爱,可最终因为一次意外死在了生产之后。
    她是你的母亲。
    你不知该抱有怎样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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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概是你第一次主动寻找西科拉。
    上半身是俊美的类似精灵的形体,可下面却是蠕动的流金触手,它们从触及到的舱底融入飞船机体。虚拟触手在船体形成防护与前行的动力。
    整艘飞船的情况尽在他的掌握,所以他无所谓被你掌控驾驶室。
    “A1?”
    “食物和氧气快到可以补给的时间了,我需要那些物资。”
    “所以呢?”他懒洋洋地看着你,无机质的暗灰眼瞳似有些许意动。只是下一秒,他的额头上冒出两只堪称邪恶的竖瞳,完全破坏了原有的脱俗感,变得诡异且邪美。“抱歉,我啊,最近吃得有点开心,总是忍不住……”
    你抬手打断他的话,表示自己没兴趣倾听他的餐后感:“正如你在进食,我也需要活着,我们得到指定的物资交接点去。”
    带有黑环花纹的金黄触手朝你缓缓蠕动过来,像一波又一波的杂色麦浪,它们将你缓缓包裹起来,却与你有着十厘米左右的差距,像是刻意为之。
    “附近有一处海拔9807.33的山峰,距离飞船不远。”
    “可我怎么知道,A1你不会借机离开呢?”
    “无人飞行器虽然说不可以搭载生命体,但是它随行的救生舱却可以及时救援。”
    “这不是你来之不易的机会吗?”
    西科拉的上身随之而来,四只眼睛,一双如冰冷机械,一双如残忍野兽,它们同时盯着你看,他的手想要抬起你的下巴,想要更好地观察你的表情,可却遭到了你的抗拒——那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也昭显你的不耐烦。
    “去不去?”
    “去,”他一把将你勒住,不再留有空隙也不准你挣扎,声音好像从每一条接触你的触手传来:“我怎么会让囚犯饿死?饥饿是非常难受的。”
    “A1你罪不至此。”
    你一口咬在他伸来的触肢上,强忍着黏液的恶心和口感的滑腻硬是扯下一块姑且可以称之为肉的组织来。
    “放开我!”你恶狠狠地说道。
    可他却眼睛一亮,充满欣喜地看着你,被咬掉的触肢很快恢复原样,强大的再生能力让你心中更为警惕。
    “你在吃我!”
    他把你更为紧密地包裹起来,热情地把触肢送到你口边,希望你再咬一口。
    你被他发疯般热情的姿态惹烦了,一头撞在他的头上,刚好撞到他新生的眼睛,脆弱的竖瞳被你直接击中,他忍不住回收所有触手倒在地上。飞船都有些许震动,你爬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他脸上碾几脚。
    “你有病!”
    “不完全变态的甲壳佬!”
    “鼻涕垃圾虫都不吃的废渣!”
    “疯了的单细胞!”
    极尽你毕生所知道的辱骂词随着你一脚又一脚地踩踏送给他,直到你被他抓起来、被那条你咬过的触肢抚摸过全身后才放开。
    当然,那是在你丢出袖珍炸弹的威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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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科拉很难描述A1咬到自己时那一瞬间的感受,好像就顷刻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她了。
    人类很脆弱、人类很柔软、人类很温暖。
    他没有接触过人类,可是,眼前的人类女性却是如此令他充满食欲。尽管这颗星球距离被吃干净还有一段时间,而且为了长期再生利用,他不会一口气全吃光,可处于半饱状态的他是不会再对食物产生迫不及待的兴趣。
    然而A1打破了这个平衡,他在这种状态下第一次对生物充满食欲,甚至是希望被吃掉。
    多么疯狂。
    他想进到人类的身体里。
    A1、A1……人类!
    想吃、想被吃……食欲膨胀到几近不能压抑的地步,催生出了第五只眼睛,充满贪婪的绿色之瞳。
    它透过重重不可透视物质的阻隔,在触手们的视觉共享之下,贪婪而充满欲望地将他的“珍馐”纳入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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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物种对于欲望表达的形式有很多,大多数以人类不能理解的方式存在。
    它们都是神经病!
    你踩着一根触手,面无表情地在珍贵的纸质本上写下这两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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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愿在期限内达到无人飞行器的指定交接点,这个信息是飞船公开共享内容,西科拉清楚,你也知道。
    然而你没兴趣于一个脸上长满五只眼睛的怪物对话,对他的搭讪你选择无视。
    “为确保你我之间难能可贵的信任,交出你身上可以威胁到自己生命的设备吧。”
    拦在对接舱门的触手表达了态度,你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身上藏着的所有装备卸除。
    炸药、毒素针、激光设备……除了摘不下来项圈之外,你摘下了所有设备。
    “可以了吗?”
    然而,西科拉还是不满意。
    他把一根脱离出自身的黑环触手缠绕到你身上,就缠在你的手腕上。
    你勾起嘲讽的嘴角:“你可真够胆小的。”
    “为我们的之间的信任加一重保障。”
    你不置可否,在触手让开后,径直朝对接舱走去。
    清点完物资之后,你着手准备将其运回飞船,无需你亲自动手,对接舱上的机器臂会处理。西科拉倚靠在对接舱门口,带上本质惯有的懒惰,似乎对你的生存物资没有丝毫兴趣,五只眼睛同时盯着你看,一遍又一遍。
    “再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杀了你。”你抓起那根缠在手腕上的触肢,用力地捏紧。
    可他却不以为意,还颇为恶劣地舔了下唇,有别于人类的细长舌头叫你将触手捏得更用力。
    “也许,我们可以继续交流一下?”
    你眯起眼睛,一副回忆起不愉快的往事从而被激怒的模样,抢过机械臂上的货物箱朝他砸去,随后紧跟而上飞踢一脚。
    这些物理轨迹上的攻击不能击中动态视力极佳的西科拉,你知道;人类怎么可能杀死星际物种,你也知道。
    但是,知道就要忍受来自对方涉及侮辱的冒犯吗?
    你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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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屡次袭击典狱长,我可是有权开启惩罚。”
    西科拉的触手将你俘获,你以飞踢的姿态被悬挂在空中。缠在你手腕上的触肢从你的袖口一路钻到你的领口,刻意避开项圈缠住你的脖子后在你唇上描摹,似乎在引诱你吃下去。
    拥有那些装备的你尚且无法阻止西科拉亲近你,何况是现在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的你呢。
    你的激烈反抗,或许正是西科拉着迷的原因。
    生命力如此脆弱又如此顽强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乖乖像个囚犯那样?他好奇,却不想直接知道答案。
    所以,他选择征服、选择狩猎、选择观察被按在爪下的你。
    “典狱长,你知道的吧?”
    “人类现在是濒危物种。”
    你朝他露出笑容,带着胜利的明艳,带着恶意的嘲讽:“再见了!”
    你张口咬住在你唇边招摇的触肢,也不咬断而是全数吞下。触肢遭遇突袭,不断扭动开始破坏你的口腔和喉咙,这引发了项圈的自卫机制,它将那根触手洞穿之后对典狱长的行为判定为失控,对其本体开启长达一分钟的麻痹冷却。
    而你,从口中拉出那截断掉的触肢,把它丢进无人飞行器中,又飞快拉出虚拟屏幕,利用伪装成纽扣大小的芯片启动驱逐程序。
    飞船周身的虚拟触手根根瓦解崩散,内部的触手处于麻痹状态根本无法行动,时间只剩四十秒,你一边强忍不适奔跑一边操作虚拟屏幕,在最后的五秒内,程序运行完毕,西科拉被你驱逐出飞船,与此同时,防御系统启动。
    不再被飞船认同的西科拉被定义为侵入者,遭到能量炮击,类人形态被打到残破不堪。
    依照西科拉这个种族的再生能力,你当然不会觉得这就是自己的胜利,毕竟你只是在人类意义上杀了祂一次。
    你的后手在无人飞行器上,它拥有救生舱,会将受伤的生命体强行带离。
    所以,再见了,典狱长。
    你站在驾驶室里,从虚拟屏幕中看见西科拉被无人飞行器强行提取时,真正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没错,星际物种很强大,但就是因为太强大,所以远没有弱小的人类狡猾。
    你对此没有任何愧疚感,毕竟,你与母亲不同,你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