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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准备调查
    乔雪也动过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念头,但是又被宁立言否决了。宁立言的理由很简单,乔雪从南洋跑到伦敦,又从伦敦来到天津,对方依旧如同阴魂不散一般追上来,跑到其他地方也未必有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东躲西藏还不如坦然面对。乔雪虽然知道宁立言这种观点有一半是因为杨敏等人眼下离不开天津所以他也没法走,但依旧被说服了。
    自己在伦敦第一眼看到吉川,就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这种恐惧的来源并非是对方的身份相貌或是那荒唐的婚约,而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在乔雪眼里,吉川就像是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虎豹,本应关在笼子里被重重束缚,偏生被放出来祸害人间。
    从第一眼看到他,乔雪就有一种预感,自己必须离这个人越远越好,否则吃早要葬身虎口。即使她精明过人,自身也不是软弱女子,依旧不敢面对吉川与对方直接冲突。她说不出原因,只是本能地感觉到硬拼对自己毫无好处。
    她的直觉远比普通人灵敏,正是靠着这种直觉她躲过无数次危险,不管做情报员还是做侦探也都因这种直觉受益。是以她一感觉危险就远离,遇到宁立言便觉得安心。
    她一开始爱上宁立言是因为对方的相貌、风度以及与自己那种灵魂伴侣般的默契,此时又多了一条:安全感。她感谢自己的叔叔慧眼识珠,为自己寻到了良配。坐在宁立言身边面对吉川,竟然再也感觉不到害怕,剩下的只有恶心。
    宁立言仿佛拥有某种魔法,能够赐给她近似于无穷的能量,让她有胆量去面对吉川这个恶魔。当宁立言反对离开时,她的想法也是如此,只要宁立言不走,自己就不走,和他在一起不管在哪都是安全的。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前没错,这次也不会错。
    给家里的电报依旧要发。乔雪与宁立言看法一致,都认定日本人觊觎着自家的财富,尤其是那一望无际的橡胶林。自己不管是否屈服于吉川,这片产业都面临着巨大危险,如今自己明确悔婚,危险程度就更为严重。
    吉川对自己的态度就是个稳军计,不让自己转移财产。越是如此,自己这边就越得反其道而行。橡胶、土地等不动产没办法转移,现金存款之类倒是有足够时间腾挪。
    不管世道再怎么败坏,家乡总归还是英国人的天下,日本人可以搞一些小动作,但若说光明正大对乔家这种体量的巨商下手,还力有未逮。真正麻烦的,反而是宁家。
    天津不比南洋,宁家又住在华界。虽然眼下天津并未沦陷,可日本人的势力已经可以对华界造成影响,在华界生活不见得比日租界安全多少。以吉川的势力以及财力如果想要对宁家动手,宁家人的处境绝不乐观。
    乔雪道:“你手下的那些帮会分子并不擅长担任护卫,再说他们也不可能是日本特工的对手。我对吉川这个人虽然没有太多了解,但是他给我的感觉非常可怕,我总担心他会对你的家人以及你不利。”
    “想对我不利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也不差他一个。至于我家里人,他现在不会加害。”
    宁立言冷笑一声:“吉川不是小日向。他身上有两面性,既是个魔鬼,也是个绅士。他不会简单的把人杀掉,那样实在是太过轻松,威慑力也不够。对付宁家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是摧枯拉朽堂兵正阵,让人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让宁家人眼睁睁看着整个家业被连根拔起,这才是他这种人的报复手段。要做到这一步不是一半天的事,至少眼下宁家还是安全的。至于我……如果我是吉川,肯定是要先把你夺走,再杀了情敌,否则多没意思?所以只要你乔大小姐保着我,我就高枕无忧。”
    乔雪知道他说的轻巧,其实情况远没有如此乐观。吉川可能不会急着除掉宁家,但是如果有合适的机会,肯定会收拾宁立言,不会让他安心和自己做神仙眷属。只不过两人的关系用不着说谁拖累了谁这种话,本就是要相互扶持共经风雨,面临这种危险只能说是理所当然。她拉住宁立言的手说道:
    “话是这么说,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宁老先生不知和军界交情如何?我这次托你的福,囤了大笔的白银,等到行市一涨起来就能发笔大财。咱们破出几十万的款子,雇一队大兵保护宁家,日本人就算想下黑手也办不到。”
    “不必如此。家里那边我会想办法,不会有问题的。咱们还是说说眼下这案子。吉川说日本人要干涉,不会是吓唬我们。英国人靠不住,眼下不会退让,时间一长就难说,必须得抓紧时间。我觉得张冲说得是对的,我们别把事情想在一起,或许真的是旁不相干的两件事,被我们联系到了一起。”
    乔雪道:“我想过了,这种可能不能排除。我想我们得多几条腿走路,把能用的人都撒出去。”
    宁立言素来不相信本地面能发生什么所谓奇案。他横跨黑白两道,和本地面的盗贼素有往来,于他们的能力心里有数。其中固然不乏有手段的高手,但是犯罪能力和手段也都在正常范围之内,说破天就是有些障眼法干扰侦破,也不足以达到彻底抹除线索掩盖真相的效果。
    所谓奇案悬案更多时候还是因为投入不够,资源不可能无限度投入一个案子里,有限的人力物力满足不了侦破需求,也就成了所谓奇案。
    就像这起失踪案,如果廖伯安一开始就拿出警务处的全部精力侦破,不可能查不出线索。但是这失踪的一家人不是什么要人,廖伯安本人是老同盟会员,对于前清宗室以及其相关人员充满敌意,不肯认真侦办才让案子僵在这。现在时间上有点落后,但只要加大力量投入,肯定能查出端倪。
    警务处眼下还不是自己的地盘,高级警官的立场摸不透,宁立言也就没有动用太多官方力量。先是让徐恩和去拜访胡殿坤的师门,看看从那边能查出什么线索;又把老谢派出去,调查那些人力车夫。杨满堂是自己手下一枚暗子,这个时候还不能把他暴露出去,用老谢正合适。除此以外,宁立言手上最大的王牌,还是那些混混。
    这帮人人口基数大,触角涉及天津所有社会底层和服务行业以及地下黑市,打探消息是最为得力的帮手。宁立言为了防范打草惊蛇,并没提及失踪案,只是传话让下面人扫听一下,最近有没有身份不明之人进入天津。
    大批土匪进入河北的消息是压不住的,不过一两天时间就能闹个满城风雨。混混们只会认为宁立言是防范有土匪进城,不会想到其他地方。乔雪并没有参与这些事,而是一拉宁立言胳膊:“跟我去趟图书馆。”
    “你是要查那栋洋楼?”
    乔雪点点头:“这一闹土匪,我的工程师朋友恐怕得晚一两天才能进天津,我们不能闲着。根据英租界管理制度,所有别墅修建,必须向工部局提供图纸,那栋别墅也不例外。另外我一直有个疑惑,这位大管家既然把主人寄存的古董都想占为己有,自然不是个忠心之人,当初为什么要那么一处破房子?他要房子的时候,那周围还是一片洼地,他要这么个地方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图谋?这些问题,我们只能从图书馆去找答案。”
    新女性报社内。
    刚刚结束采访的汤巧珍,本来想抓紧时间把英租界女子警察别动队的新闻写出来,作为租界女性地位提高的一个标志。除了揄扬女性地位还能给伯纳德领事脸上增光让报社多套一层铠甲,也能借机为武云珠造势。
    两人毕竟是关外乡亲,虽然因为爱上同一个男人的原因彼此之间有些芥蒂,可是眼下两人处境都不怎么样,必须同舟共济对抗外敌,这时候自然能帮就帮。
    除此以外,她还在字句中隐晦地点出这支女子别动队的主要防范目标是那些游行、发传单的女学生。希望沈老师的同志能够看明白自己的意思,今后在英租界的行动能够变得低调谨慎,英国人要对他们下手了。
    经过这一年的锻炼,汤巧珍的文笔已经有了很大进步。尤其在宁立言的指导下,她学会了如何与读者打哑谜。那些文字看上去都是对女子别动队的赞扬,对英租界以及领事阁下的夸奖,可是明眼人确能从中看到凛冽的杀意。
    都是三哥教的好啊。若是按照自己当初的想法以笔为剑,堂兵正阵与敌人战斗,报社不是关门就是受到英国人的刁难,多半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处境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全。三哥说的对,跟强敌较量固然要有勇气,更要有脑子,绝不能只靠匹夫之勇。
    想起宁立言,汤巧珍脑海里便浮现出两人私下相处,宁立言为自己提供指导的情景。那是她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哪怕是三哥并不总是那么规矩,偶尔会做一些让她面红耳赤芳心狂跳的举动,她也甘之如饴,乃至那种娇羞和抗拒也是因为她知道三哥喜欢看到自己那副样子所以故意为之。
    只可惜乔雪越来越霸道,自己的这种美好时光越来越少,现在又多了个唐珞伊……她有些懊恼又有些担心。自己和宁立言的关系始终没有个明确说法,将来会不会不了了之?下次三哥如果再使坏,自己是不是该放弃矜持?
    就在她的思绪如脱缰野马肆意奔腾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听筒里传出母亲的声音,让自己回家吃饭。汤巧珍心头泛起一丝疑惑,不知道这冷锅冒热气的邀请是何原因,可是刚一问就招来母亲一顿抢白。自己这个母亲素来嘴巴不饶人,汤巧珍虽然今非昔比,可是总不敢和母亲犟嘴。
    自己现在确实独立生活,可是从法理意义上依旧是汤家的女儿,算来也有快一年没回过家,也是该回去见一面。
    虽然意租界抓捕她的那个晚上,自家人的表现让她失望,可是母亲总归是亲娘还有个妹妹在那。她只好答应了母亲的要求,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想要拨给宁立言,不想接电话的居然是刘婉兮。
    她和玉兰花的船期还有将近二十天,眼下在宁家吃好住好,过得是大小姐生活。与汤巧珍则依旧按同学相处,没喊她做舅妈。
    从自己同学那得知宁立言又和乔雪出去了。汤巧珍心里有些酸。但是好在经过这么多事,她分得清轻重,不会忘了正事。嘱咐刘婉兮一通,又把电话打到了华盛,听背景很是嘈杂,似乎是在吵架,还有女人的声音指责杨敏什么。但是杨敏的语气依旧从容:
    “巧珍啊……你说吧我这没事……嗯……好我记住了。如果你晚上九点没回家,就让老三去接你。”
    等汤巧珍来到家里,越发感觉情况不对。家里的护卫多了一倍有余,很多人自己不认识。家中藏的几支枪都被护兵背在身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父亲、几个兄长以及大夫人都在,反倒是母亲和四妹不露面。家里人的神色都极为严肃,汤巧珍甚至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的妹妹又被人绑票了。除了自家人以外,还有一对叔侄在场,正是已经快一年没见面的曲长河、曲振邦叔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