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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14)
    这一次,费奥多尔连白他一眼都懒得做。
    观光。
    第326章 我就说吧
    就在过往记忆展露到最重点的同时,潘多拉与织田作之助这边,场面竟意外地和谐起来。
    没有更进一步纷争,也没有被交错的子弹打断。潘多拉亚克特竟主动带着红发男人走入下一间房,仿佛再普通不过的引路人,不愿牵扯进一切纠纷。
    那是间开阔到不似在城堡内部的房间。
    就场景而言,这里与城堡其他地方堪称两个极端。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白,无论地板、墙壁、亦或是天花板,都被竖约1米长的方块拼接。
    适合用未来科幻类风格形容,而非中世纪古堡。
    织田作之助说不出那些砖块的材质是什么,仿佛每一块都在发着温润白光,过于暗淡。但当这种光芒无限叠加后,这间望不见尽头的房间便宛若白昼,比置身于茫茫雪地中还要刺眼。
    房屋内,除了摆放在最中央的透明水晶棺椁以外,空无一物。
    太宰治正沉睡在其中。
    他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赤裸着身体,躺在铺满黄玫瑰的棺椁内部。根茎上的尖刺将他划得伤痕累累,身上无不是细碎伤口,却好似血液都被抽干了似的,没能沁出半点殷红。
    无数用途不明的电极与注射装置遍布身体各处,半透明的药液有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诡异颜色,正顺着注射管缓慢注入。
    唯有血管泛着青色,被薄薄一层皮肤包裹其中,清晰可见。
    哪怕太宰治本人没有半点动静,呼吸频率极低,胸膛起伏缓慢到看不清。他的四肢仍旧被牢牢紧附在棺椁底部,就算意识恢复清醒,也无法挪动分毫。
    见到这一幕的织田作之助,终于无法维持表情的冷静,目眦欲裂,三两步急冲向棺椁旁,试图将沉睡其中的青年救出。
    太宰!!
    他不断拍打着透明的棺盖,语气焦急,身后的军装男人却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缓慢来到织田作之助身后,轻声喟叹着。
    没用的,织田作,他不会醒来的。
    潘多拉伸出手,隔着冰冷棺盖,描摹着与自己面容完全一致的那张脸的轮廓。
    全然不知谈话信息已被泄露,军装青年浅笑着,莫名的,织田作之助却觉得,那副笑容前所未有的平静。饱含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苦涩,又兀自释然,只留下死水一般的死寂,浑浊而深不见底。
    这片空间过于诡异,就连地板都干净到纤尘不染。毫无征兆的,潘多拉径直歪坐到地板上,半边身子倚靠着棺椁,用那双空洞眼眸直直望向停下动作的红发男人。
    织田作有想象过吗,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存在,落到愚蠢而蒙昧的人类手中,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他咯咯笑起来,让谁看到成年男人这副表现,不都得骂一句疯子。
    这孩子,很快会被吞噬殆尽吧。
    潘多拉的指尖继续在棺椁外侧停留,体温将稍显冰冷的水晶捂得温热些许,却无法发挥任何作用,沉睡的公主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他很脆弱,又很坚强,不论被伤害多少次,始终会对深爱之人倾尽所有。
    想要摧毁他,同样再简单不过。
    织田作之助以尤为复杂的目光,与之对视,缓缓道出结论,所以就当着太宰的面,杀死了费奥多尔吗。
    潘多拉亚克特没有正面回答。
    他轻哼一声,口吻说不上是轻蔑,还是针对弱小之人的怜悯,我是个满口谎言的人,欺骗他说费奥多尔不会复生,这孩子就信了,绝望到将自我封闭,成为主动吞下毒苹果的白雪公主。
    他因为我经历了太多苦难,至少在最后,我想给他一个不那么糟糕的结局。
    潘多拉仰过头去,背靠青年沉睡的棺椁,状似叹息,那双漂亮却空洞的眸子也被闭合的眼皮遮挡。
    他给出两种选择,被王子呼唤醒,自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又或者王子营救失败,让这座城堡成为沉睡于海底的禁宫,无人将他打扰。
    这也是他为所谓勇者们准备的道路。
    话已至此,织田作之助自然了解潘多拉在暗指什么。
    他本就是这场营救行动中最出乎意料的人,无论身份来历,都与其余人格格不入,但一路上,有关异能力的存在,他也有被好好科普过。
    我不是很理解你们所说的异能力。织田作之助沉默半晌,坦言说,但后者的话,所谓的无效化,不会有解除的机会了吧。
    异能力凭空消失,哪怕这隶属普通人无法知晓的范畴,他也能想象得到,世界在短时间内会乱成怎样。曾经因异能大战造成的世界局势,趁此机会洗牌也说不定。
    那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光景。
    不愧是织田作,感觉真敏锐。
    哪怕被当面指出语言漏洞,潘多拉也只是轻笑着,仿佛这种发展是理所应当的。
    那将是一个没有异能的世界。他嘴角仍扬起不正常的弧度,趁着言语吐露的缝隙,总会蹦出一两声状似轻蔑的笑,或许会混乱许久,不过我相信,一切会变得更好。
    织田作之助:
    红发男人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沉默良久,缓缓低下头去,落在那个长相与太宰治完全一致的青年身上,意味不明。
    这是谎言吧。
    相信一切会变得更好什么的,这根本就不是潘多拉内心真正所想,不过是为了应付当前场景的场面话。
    青年抬起头来,单论外表而言,唯一能将他跟太宰治区别开来的麻花辫刘海隐隐有着散开的迹象。蓬松而卷曲的发丝垂落在面颊两侧,鸢色眼眸呈现出温柔色彩,终究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更深邃的黑暗吞噬。
    这个世界会怎样,人类会怎样,我从来不在意。
    潘多拉呢喃着。
    他终于撤下了所有面具,把那些不知覆盖在面部多少年的伪装揭去。哪怕因为面具的穿戴时间过久,牢牢与面部皮肉粘合在一起,那也不妨碍他割去血肉,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即便伤痕累累。
    他像是坏掉的玩具,发条旋到头,到头来也只能发出磕磕绊绊不连贯的声音。
    机械制成的鸟儿不再啼鸣,恰到好处的笑容也变得恐怖无比,就像小丑最初是为人们带来欢乐的角色,不知何时开始,他们反而与恐怖挂上关系,嘴角扬起的弧度越高,越是令人心头狂跳不已。
    我只是想达成那个人的夙愿,一点点就好,无法清除所有罪孽的话,哪怕只是浮于表面的让异能力消失──也能让我向他靠近一些。
    他的表情僵硬,仿佛面部肌肉在那瞬间全部坏死,嘴角抽动着,比起强行扯出的笑容,那更像是哭泣的面容。
    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不被允许相拥?为什么我所在意的东西,注定会离我而去?
    为什么明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尝试着拥抱幸福,不要再过得明白,不要再去寻找活下去的理由,我却唯独无法接受你的离开
    我不想在噩梦中沉沦了,不要丢下我
    潘多拉的语速越来越快,如同精神受到刺激的孩童,只能怀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布娃娃,在狭小角落中瑟瑟发抖。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拥抱不住,连一点点寄托都不复存在。唯有怀抱自己的臂膀,假装还拥有些什么,即便早已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确实是,精神有问题。
    恍惚间,男人看到有一抹晶莹,顺着青年面庞缓缓滑落。
    织田作之助愣住了。
    你是在哭吗?
    ──
    天光正好。
    青年有着不似他年龄的天真,幼稚的孩童一样,一路上蹦哒着,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的愉悦。那头蓬松卷发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时不时又因为些微风扬起,遮住他的眼睛。
    这边景色不错哎,要拍照吗?
    他很快比划出一个剪刀手,又摆了个恶搞意味甚浓的pose,乐颠颠站在护栏旁边,高呼道:太宰治in东京!
    与他随行的俄罗斯青年压根没有搭理的意思,敷衍到连手机都懒得拿,更别说主动提起拍照这一茬了。
    太宰治很快垮下个脸,不满地撅着嘴,开始绕着费奥多尔转圈圈,怎么了吗?虽然平日里就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但你今天格外兴致缺缺啊,明明是第一次约会的说。
    费奥多尔却问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认为,书是什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卷发青年眨眨眼,倒是很乖巧的回答了,果然还是那什么,剧本吧。
    那我们离开之后,那边世界又会发展成怎样?肤色苍白的青年以相较平时更为低沉的声音低语着,默尔索监狱,我们就是自那时脱离的吧。
    不是说好不管以前如何吗?太宰治挥挥手,试图将出门后就开始莫名其妙的费奥多尔思绪拉回,就算最近剧情发展再怎样看不懂,也不能放弃治疗到这种地步啊魔人先生。
    费奥多尔却仿佛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声音更加低沉,不凑到跟前很难听清。
    现在也快到时间了。
    没能听清楚这句话的太宰治,伸手戳了戳某人的腰,费佳?
    没什么,不过是一时间的胡思乱想。
    费奥多尔很快摇摇头,试图甩去那种挥之不去的不自在,专注于当下,比起那个,晚饭想要吃什么,附近正好有几家──
    青年声音毫无征兆地中断,他僵在原地,比打游戏掉线更可怕的,是突然被人顶号。
    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就在那里,不远处的正下方,在呼唤着他回去。必须要回去,现在立刻,容不得半点迟疑。
    就好像,发现他们走丢已久的原世界,终于决定将两颗齿轮拽回。
    费奥多尔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陀思先生我要吃烤肉,当然你付钱──
    见半天没能得到反应,已经走出去很多步的太宰治转过头来,眼睛深处饱含满疑惑。
    他并不知道,余生的苦难,就是自这一刻正式开始。
    太宰治眼瞳中倒映出了青年越过围栏,义无反顾走向虚空的身影。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变得挣扎一般,不断挤压着他的肺部。太宰治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惊恐,他只能拼尽全力,连思考的余裕都不曾有过,奔赴向费奥多尔离去的方向,试图抓住他的衣角。
    他什么都没有抓到。
    费佳!!!
    第327章 感谢大魔王
    是他太天真了。
    平时仿佛永远不会停息的大脑,此刻充斥满大片大片的空白,几乎挤占去他所有思考空间,仅剩下还在运转的部分,已经无法阻止太宰治迈开的步子。
    那一瞬间,时间流速仿若被强行延长。
    他听到追赶上来工作人员的尖叫,感受到空气被它向前冲去的身体破开的流动,他受到重力的牵引,比断了线的风筝还要期盼着归于大地,不断向下坠去,徒劳地伸出手,试图与更先一步坠落的青年触碰。
    费奥多尔似乎恢复了神智,那双迷人而深邃的紫红色双眼终于肯望向他。
    不过瞬间,他便理解了当前处境,也理解数秒过后,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结局,表情却平静的可怕,仿佛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
    他嘴唇微张,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太宰治听不见,灌入双耳的只有嘈杂风声,眼球也被刺得生疼,生理性的眼泪致使他视野都变得模糊不清。
    说到底,他们本就不该来到此处。
    是自己先嚷嚷着要圣地巡礼,看看童年男神是从什么地方跳塔击落直升机的。也因此,他们才会避开工作人员,利用他高超的开锁技术,来到不对游客开放的最高处平台,想要在这座铁塔最高处俯瞰东京。
    被抓住也无所谓,两人本就不是省油的灯,现在不杀人不放火,相比起过往,已经算是很好的改变了,不能再强求什么。
    自己甚至还暗戳戳期待着,说不定被抓了后还能上新闻。
    报道一下某法籍俄国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姓男子,与法籍日本人某太宰姓男子擅自开锁,闯入东京铁塔最高层,就为了拍情侣合照。
    要是能因此掀起一波《文豪野犬》中两人cp热潮的话,再好不过了。
    但是他们忘了很重要的某种可能。
    擅自脱离下位世界后,两人是否有着被召唤回去的可能?
    死屋之鼠的魔人,与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是同在默尔索监狱关押期间离开他们所属世界的。
    而漫画中的时间,与现实并不相等。
    剧情自从发展到两人入狱以来,现实中已经过去将近三年,剧情内容却死死卡在天人五衰部分,神威是何人都尚且不知,短时间内,压根看不到事情解决的苗头。
    漫画中的时间,不过过去几天而已。
    为什么他们没有意识到,甚至因为自己的年龄已经过了原作中的22,下意识认为万事大吉,却没有想过,这压根不能当做参考?
    费佳原本的年龄,肯定会比自己大不少,没个三五年说不过去。来到现世后,却因为身体缩水的缘故,反而成了两人中较小的那位,为什么他们会忽略如此重要的问题?
    是他们徒于享乐、贪恋能拥有理解者的现状、还是沉溺在蜜糖构筑的甜蜜乡中太久,以至于大脑都被名为爱恋的感情麻木了,才从未思考过今天会发生的状况?
    他们是神明创造的鸟儿,偶然飞离牢笼,如今是时候归去本该存在的地方了。
    所以费奥多尔才会被影响,毫无征兆的,自塔顶一跃而下。
    坠落的过程,或许就是由上位世界到下位世界的跨越。
    他们或许会失去所有记忆,再次成为创造者手中的玩物,在相隔数米的透明牢房中睁眼。谁都不会记得过去两人培养的感情,那种能够彼此理解,甚至能放下所有警惕,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付的安心感,都将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下的只有立场相对,除了不死不休,别无选择的魔人与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