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听到符玉泽出来认明了真身,知道自己没有喊错,连忙上前见礼,热情洋溢道:“在下本是山西人氏,姓王名介推,草字帛山。家父讳上登下库,早年前往张家口行商,故而也算是张家口人。”
钱逸群看了他一眼,心道: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查你户口。
“贫道厚道人。”钱逸群简单应了一声,对符玉泽道:“你们怎么个安排,要找你们真不容易。”
符玉泽还没说话,王介推先笑道:“道长凭地着急,先请里面奉茶,洗去风尘,让小弟做个赔礼罢。”
符玉泽也帮腔道:“师兄,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坐下细说吧。”
钱逸群不耐烦道:“三宫两语还不够?我这才走了也没几天。”
“起码不够你说清楚,哪里找来如此倾国倾城的师嫂啊!”符玉泽嘿嘿一笑,上前对侧身坐在鹿上的以琳唱了个大嗟,道:“小弟符玉泽,嗣汉天师府门人,见过师嫂。”
以琳微微一笑,翻身下马,掀起白裙如浪,白玉赤足踩在地上,欠身行礼道:“叔叔安。”她转而望向钱逸群,好奇问道:“你也是天师府的道士?”
“我不是。”钱逸群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的师承法脉,只说道:“我正牌子师兄只有一位,正是要来找他。这个算是……道友吧,彼此客气叫声师兄。”
符玉泽颇为受伤,嘟囔道:“你受过我师伯指点,多少也算是参师吧?参师也是师,当我师兄就辱没了你么?”
钱逸群倒是不好否认,只得冲以琳一笑,表示算他占理。
王介推胖乎乎的脸上笑容更甚,心中却是略起寒意,暗自惴惴:就连天师府的“符少”都硬要跟他攀上交情,可见这厚道人比传闻中更厉害些!可恶的王观,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道爷,万幸要让我化解了这番纠葛才好。
他狠狠剜了一眼地上呻吟的王观,左右当即有会看眼色的仆役上前将那倒霉的管事架走。
王介推上前笑道:“嫂嫂,路上辛苦,还请里面奉茶安坐。”
以琳看了眼钱逸群,缓步走了过去,摇头道:“我没下过山,还是听他的。”
钱逸群登时心中泛蜜,乐呵呵道:“这事却得听你的,我可不敢做你的主。”
狐狸躲在一旁,把头埋进前腿之间,无聊地扑闪耳朵,不愿看两人大庭广众之下没羞没臊地发腻。
王介推何等精明的人,背后使出手势,当即有健妇手捧铜盆,内盛清水,鱼贯而来。从净手到净面,再到胭脂水粉,排成一列,大有让以琳当街梳洗的模样。
这番做派,钱逸群若是再坚持不进去,那就是让以琳尴尬了。
见钱逸群受到如此礼遇,金霄门门主林佳德却是看不下去了。他冷声道:“看来是我金霄门多事了,王公子,林某就此别过!”
王介推心中暗骂:你不过是个拿银子出劳力的苦哈哈,还给我脸色看么!
他满脸肥肉堆起一坨,大笑两声:“咱们开路设埠的事还没谈好呢,怎能放老师走?来来来,大家都是好朋友,一起坐下喝杯茶,能有多大的误会?家父最看重林老师的爽直,想来厚道长喜欢爽直之人吧?”
这世上岂会有人说自己喜欢腹黑阴沉之人?王介推如此一说,正是让钱逸群不能否认,间接得出“厚道长喜欢林先生……”的结论。
“那是当然,我当然喜欢爽直之人。”
钱逸群笑道“扔块骨头就能哄得他团团转,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爱的人么?”
王介推没料到这厚道人如此不厚道。非但不放过小小过节,就连王家都被牵连进去,变成了耍弄天下英雄于股掌之间的枭客。
林佳德正要发作,突然想道:这道人话糙理不糙,岂不正是王家借我金霄门之力,我借王家之财么? 一—这内中道理,却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
王介推与林佳德在心中同时咒骂了一声:不当人子!
符玉泽微微摇头,领钱逸群走在前面。他低声对钱逸群道:“师兄,何必一来就这么冲呢?王家其实还是挺慷慨的。”
“王家慷慨与否关我什么事?”钱逸群不屑道“我是来接老卫和师兄他们,择日赴京。”
“北京?你去北京做什么?”符玉泽好奇问道。
“游玩。”钱逸群懒得解释“他们没跟你在一起么?”
符玉泽这才将自己碰到天师府的师兄,被奉为上宾住在内院的事说了。又说了白枫白沙二人住在甲字房,至于杨爱等人却因为不愿投靠王家,在附近农家借宿。
钱逸群微微点头,暗道:杨爱倒是老成,做事不见孟浪。哎呀呀,差点忘了,我跟她也曾暧昧不明过,貌似那丫头对我还有些意思。是了,这事可不能让以琳知道……
“杨爱和媚娘,是你的小妾么?”以琳问道。
符玉泽和狐狸幸灾乐祸地看着钱逸群。
钱逸群干咳两声,道:“我在遇到你之前,只是一心修行,对于男女之事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牵扯。这两个小丫头都是友人托付,让我教导成才,传授些玄术罢。你别想歪了。”
“就算是小妾也没什么呀”以琳眯起眼睛如同弦月“你道门本就有双修之术,也好帮你增益修为。”
“我修的是清静之道”钱逸群正色道“女色实乃葬我道之剧毒!”
“那我岂不是也成了剧毒?”以琳笑得更愉快了。
“说实话,我真心没发现你漂亮。”钱逸群一本正经道。
符玉泽和狐狸登时双目圆睁,心道:这道人修傻了么?一会痴情如许,一会又绝情无恋。
以琳面色如常,心中暗道:这呆子真不会说话,就算我长相平平,也不该当着我面说出来!
“我之所以心仪于你,纯粹是受你的内涵所熏染,难以自拔!”钱逸群话锋一转,严肃说道“诚如登泰山而豪气生,临瀚海而胸怀畅,见你一面便如坠三千软纱之帐。此乃妙圆天心,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累世长存,绝非一时俗情可比!”
符玉泽听得如痴如醉,暗道:我若是有厚师兄一半的脸皮,还不让天下女子纷纷投怀送抱么?哎呀呀,祖师在上,我绝非动了春思呀!只是威叹,感叹而已。
钱逸群也觉得自己这一手先抑后扬玩得漂亮,可他却高估了自己的情圣等级。像他这样从未谈过恋爱,只是纸上谈兵的“情圣”哪里能够真正明白女孩子的心思?
一—说到底,我还是不好看!
以琳眉头一紧,决定好好报复这呆子的口不择言,眯笑着刁难问道:“那我若是变成个疯子,你便要离我远远的了,是不是?”
“这个”钱逸群一噎“你怎么会变成疯子。”
“哈,疯关难过,万一过不去了,岂不是成了疯子?”林志明在后面补了一声,旋即缩回老爹身后。
钱逸群真想冲过去再揍他一顿,却被以琳的目光扯住,支吾道:“我刚不是说了么,妙元天心呀,累世长存呀,绝非凡俗艳情呀,这个你是风儿我是沙呀.......”
“道长,这边请。”王介推连忙上前解围“呵呵,听说道长才艺双绝,这园手还入得道长法眼否?”
钱逸群如释重负,轻轻在王介推手肘上一扶,目送心声:这份情谊,哥哥我记住了。
王介推微微颌首,心道:道长记得回报小弟就好!
两人岔开了话题,点评园林,谈笑风生,一路进了huā厅奉茶。
王介推又请出族中以为女性长辈,领着以琳去了内院梳洗休息,见见姐妹。
钱逸群则被留在了huā厅之中,与人闲话。以琳一走,他顿时无聊起来,就好像从彩色世界落入了黑白电影,周围一切都失去了颜色。貌似只有以琳在的时候,他才是完整的。
“这位是黄山九仙宫的商长老。”
“这位是天柱山上清宫遮清道长。”
“这位是相山居士钟山钟子博先生。”
“这位是龙脊山散人.....”
王介推请来了天字号的贵宾,——向钱逸群介绍道。钱逸群木然回礼,并无几分诚意,却让人也挑不出什么有瞰来。
“我师兄来了!”符玉泽出声叫道,率先站了起来。
huā厅门帘一掀,一个道人身穿藏青道袍,手持拂尘,沉稳矫健走了进来。
他在厅中站定,扫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钱逸群身上。
“小道龙虎山嗣汉天师府建木道人,俗姓缪。”来者自我介绍,拂上一甩,搭在臂弯,躬身行礼道“福生无量天尊!”
“无量寿福。”钱逸群双足并肩宽,照足礼数回了一礼。
“久不闻全真嫡裔出没江湖,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敢问眼下嫡脉是在哪一派?”缪建木不芶言笑,直言相询。
钱逸群自己都有些吃惊。
诚如柳和尚说的,木道人是驻世圣人,只差一步就破碎虚空合于大道,哪里会有门派之分?
若说钱逸群自己,所学驳杂,有雷诀、罡步X剑法X医术……反倒是会真本门功课他基本没碰!
这缪建木是哪里看出他是全真嫡裔的?那个嫡脉在哪一派又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