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争鸣的小模样说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见状,傅凤兮难得的怒意又消散不少。
要知道傅凤兮可是曾因为一个员工粗心配错药,就算后来被她及时发现不至于酿成大错,但她才不管这些,只觉得对工作没有半点责任心的人太可恶,当场把人骂哭了还不算,事后她直接把人调离了她的团队,她才不要这种不认真的属下。
可同样的问题到了萧争鸣身上,她不仅没有爆粗,就连对方差点毁了她的工作成果,她竟然也只是生气了那么一小会儿。
对于萧争鸣,她似乎总是有源源不断的耐心,更要命的是,瞧着萧争鸣那委屈小可怜的模样,她又不忍心真把人赶走,柔声安慰:“殿下不要急,我刚说了要把花盆里的土壤全部湿润,如果殿下倒得太急的话,土壤的湿润就不够均匀了。”
停了停,见萧争鸣的两只眼睛更红了,傅凤兮再次叹气,明知萧争鸣是个毛躁的性格,却只好道:“这样吧,我抓着你的手,带着你多试几次,等你熟练了,你再来帮我,好吗?”
萧争鸣闻言猛地抬头,似乎不相信自己犯了大错后,凤兮非但不嫌弃他,竟然还要他帮忙?
“万一,万一我又做不好怎么办?”他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却不敢接过小瓶子,就怕自己太笨了做不好。
傅凤兮淡淡一笑,硬是将小瓶子塞进萧争鸣的手心,见少年仍是神情失落,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鼓舞,“没事,我们殿下那么聪明认真,这点事情肯定难不倒你的。先试试吧!”
说罢,她就拉过萧争鸣,真要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做才不会错。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碰上萧争鸣的手,一只大手就横亘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将两人距离拉开。
只见萧承君神情严肃,对于他们的疑惑,一本正经地解释:“王府人多眼杂,还是让本王来教小鸣吧!”
萧承君给出的理由十分正当,可傅凤兮环视了一下花房四周,除了他们三个就剩一堆的花,这个‘人多眼杂’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傅凤兮撇撇嘴,总觉得眼前十分严肃的萧承君有点怪怪的,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只好规矩地退开一步,把位置让给那两人。
起初,她还担心萧承君之前也没干过这事,这教导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看着萧承君领着萧争鸣给两盆花施过药后,她就彻底放心下来。
同时心里惊叹,如果不是她确定萧承君从来都没有干过这事,她简直都要以为她是施药小熟手了。萧承君倾倒药瓶的手法平稳而细致,就算是隔着萧争鸣的手,也对液体流出的速度和距离把握得十分到位,甚至比她还要厉害几分。
而且他明明话不多,只是几句简练的提点,又带着萧争鸣做了几次,竟然教得萧争鸣渐渐上手,等到第六盆花的时候,萧争鸣就已经可以独自一人完成了。
傅凤兮又看了几眼,见一向好动难安的萧争鸣竟然打起十二分专注,全神贯注的,她忽然就有了‘家有小儿忽长成’的感慨。
“你在想什么?”萧承君浑厚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一回头,那张俊脸忽然放大,几乎就要撞上了。她感觉心眼猛地提上喉咙,隔了好几秒,她才勉强找回声音,“你才是在干什么?”
凤兮翻了个大白眼,她真心觉得萧承君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哪有这样一声不想地站在别人身后,跟个背后灵似的,想吓死人吗?
萧承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把人吓到了,对于她的怨愤倒没什么表示,只是等她拍拍胸脯缓过来后,又执着地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好吧,这个男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凤兮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地,指了指正在勤奋工作的少年,故意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殿下这些天似乎长大了很多,就算有些事情一开始不会,只要他认真去学了,也能学会,真是孺子可教啊!”
傅凤兮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番感慨不太符合她的人设,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萧承君却注意到,并眼神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萧争鸣,也不知道是想到哪儿去了,冷脸忽然就有了一点笑意。
口中却说起别的,“你给这些花里加了什么?”
“就加了点催化剂。”一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凤兮甚至不需要萧承君追问就眉飞色舞地解释:“经过我刚刚的勘察,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些花是被药物抑制了新陈代谢,所以我就加了点药促进它们的新陈代谢恢复过来,至于之后花期调整的事情,也等这些花彻底活过来再说。”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俏皮地眨眨眼,愉快地说:“反正现在时间还很多,要在除夕百花开,肯定没问题的。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搞破坏,对外我还是要瞒一瞒的,你可千万别给我说漏嘴了喔!”
萧承君静默一阵,看着眼前的人儿冲他狡黠轻笑,跟他说类似于‘我只信任你’的话,他感觉自己藏在衣袖下的手又开始发痒。
可他并不善于应对这样突然的情绪,只好撇过脸,装作去看那些蔫败的花,半晌才问:“你说的新陈代谢是指什么?”
“额……”凤兮一阵语塞,因为新陈代谢这个词在现代来说太普遍了,以至于她明明知道是什么个意思,却说不出来。
想了半天,她只能勉强说道:“唔,打个比方,这些花现在的状态就类似于睡过去并停止了生长,而恢复新陈代谢就是让他们先醒过来,然后自己能‘动’了,才有之后的事情,懂了吗?”
哎哟,一个名字也要她绞尽脑汁,真是愁死她了,偏偏萧承君听完后的神情跟问话的神情一点差别都没有。
停顿两秒,又问:“听说这些花是花匠们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将百花齐放,如今距离除夕不足三月,你一没有拿个配方,二是时间这么短,你要如何让百花准时在除夕齐放?”
果然不愧是萧承君,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傅凤兮见他问起来了,也没有隐瞒,如实回答:“其实那些花匠催放百花的原因和我现在恢复它们的新陈代谢是一样的,只要加一点催化剂,要想百花同时盛开并非难事。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我已经找好配方了,只待百花缓过劲儿,能够自行生长,我再加以药物辅助,别说三个月,就是半个月百花也能齐放。”
傅凤兮说的很自信,而且她也确实有这个本事,只是这种底牌轻易暴露人前,就有点危险了。
只是说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怎么犹豫,仿佛告诉萧承君已经成了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她也说不清是因为萧承君绝对不可能搞破坏又或者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个男人,总之当对方问起的时候,她忍不住就噼里啪啦都说了出来。
坦诚得不行,她几乎是把她所有的绝技都展露在对方面前,如果萧承君真的有心要整她,她估计也没辙了。
而她话说得那么清楚,萧承君也没有再问下去,恰好这时候萧争鸣已经把所有工作都做完了,正笑得一脸灿烂,看着凤兮不说话。就像一个做了好事的孩子,因为希望得到表扬却又不愿自己主动开口去求的别扭样儿。
傅凤兮被他这模样逗乐了,刚想伸手去揉揉少年的头发,又想到萧承君刚才关于避嫌的提醒,只好把手缩回去,口头上赞道:“咱们殿下果然是最棒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事情都办好了,给我省了不少劲儿。”
她又探头去看了看萧争鸣的劳动成果,虽然没有萧承君带领下做得那么好,但也都合格了。她这才满意地点头,“完成的效果也很好,真让我刮目相看呢!”
都到凤兮那么高的赞扬,萧争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又带着一点少年独有的羞涩,“我就知道我能做好的!”
这句话,仿佛将他之前的委屈和自卑全都一扫而空,少年又恢复了她原本该有的自信。而且少年的劲就好像使不完一样,又目光期待地看着傅凤兮,还等着凤兮给他指派别的任务。
傅凤兮无奈苦笑,他们都已经在花房待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时候估计正午都已经过去很久,这么迟才把所有活干完已经超出她的预料,可少年竟然还嫌不够?
她早已经感觉到筋疲力尽,实在不想干别的了,只好低声劝慰:“好了,今天的任务就暂时到这里,整天这个时候我们再来花房,看看这些百花恢复得怎么样,到时候再做别的事,好吗?”
萧争鸣还没有尽兴,但看见凤兮一脸疲惫,他也只得乖乖点头,“那好吧!你明天可一定要带上我喔!”
刚好这三天休沐,他们也不用回宫了,可以尽情玩个痛快。
傅凤兮再次点头保证,不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都不会丢下他的,少年这才肯乖乖地跟着下人去用膳。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规矩在萧国也是通行的。往日在落华苑还说可以不理会这些规矩,但到了人家皇太妃的地头,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
萧争鸣念念不舍地走了,萧承君却一直留在凤兮身边,不见去用午膳,也不见说话,只是这么看着她,被凤兮回望过去也不见躲闪,光明正大得让人吐血。
傅凤兮白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问:“干嘛?”
真不是她脾气不好,而是最近的萧承君越来越奇怪了。好像就是从那次她撞破萧承君和太后娘娘的谈话开始,这人说要拉她‘一起死’后,就总是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情,让她越来越没办法将对方当做一个王爷看待。
一个没注意就开始冒脾气,事后又得自我反省,实在让她郁闷:这男人怎么就那么会找她的着火点呢?
她忍不住瞪视萧承君,可对方却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的样子,反而说道:“白茉来这里肯定不只是为了跟太妃请安,你要小心一点她。”
当然,人家的目的在你身上嘛!
凤兮心里默默吐槽,正想回嘴,就见白茉身边的丫鬟来请:“白家娘子请傅家大小姐到她房里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