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从前之事,都忘却了他还在同眼前这个人闹着脾气。
总想一股脑地吐出来。
凌祉环抱住了他,轻拍了拍他的脊背,说道:往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会一直在的,阿谏。你放心,你不会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阿谏,往后若有什么担子,我陪你同样担着。
他凑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扑在萧云谏的耳垂上。
烫得萧云谏一个哆嗦,却是醒了过来。
他急忙推开凌祉,说道:你可莫要再言语了,你现在身为魔修,哪有半分机会,能替我担着。可当真让我发笑了
他虽是这般说着,可却没真的笑出来。
他陡然站起身来,将凌祉推了个踉跄。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又道:况且左不过我不会孤零零的,你快点离我远些。
凌祉桃花眼下压,眼尾带出一道风情的纹路。
如同剪水般的眸子含情脉脉,便是一双朱唇生的极薄,也被如此的眼眸冲淡了博情感。
萧云谏微微一怔。
却仍是迅速地反应了过来,道:这林子颇大,我去逛逛。
便又是忘了
如何他一个人去逛逛。
不管他是气恼、愤怒,还是欢喜、窘迫。
他和凌祉如今,仍是捆在一处,分不开十尺去。
他踏出几步,就又被定在了原地。
我陪你同去。凌祉快步上前,方才解了他的困境。
雾气散后,天气晴朗。
那林子的全貌便露了出来。
并不大,也没有什么刻意生的相似的树杈枝芽扰乱他们的思绪,让他们在里面打着转。
不多时,便离了林子去。
萧云谏回首看那林子,周遭也并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似是悬暝幻境的模样。
他啧了一声,站定在林间。
来去皆不是。
凌祉瞧瞧息雨的剑鞘,感受息雨在他手中颤动了一下。
便又提议道:阿谏,先头我们来时,看到不过二三十里开外,似是有个有人烟的镇子,可是要去瞧上一瞧?
他们二人来时,并未曾想到自己会宿在林间,临近悬暝幻境。
便跨过了那小镇去,却在晚间没再找到合适栖身的位置。
如今折返回去,也是因着萧云谏方才提及碧璋所言之语。
这便想着能回去让萧云谏在今天白日里,有个心安。
萧云谏颔首,这回倒是未曾拒绝凌祉。
他说道:快些去,用过午膳,我们便赶回来。
三十里对于御剑而言,并不算远。
唯恐吓坏了镇上未曾见过修士的百姓,他们还是在远处落了脚,徒步进去。
镇子当真不大,四四方方,一眼便能看到头。
街里街坊的,大多也都是相识的,平日里已是许久未曾见生人了。
更何况,还是凌祉与萧云谏这般好看之人。
编织藤筐的大婶、推着小车的大叔,还有那路边嬉戏打闹的孩童们。
皆是定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二人。
萧云谏是知晓他们这般容貌引人注意了些,可到底从前总是在大宗门、天界那些个见怪了美貌的地方。
就算是大些的城镇之人,也不会这般惊慌。
几个胆子大的孩童,妄图上前去瞧他们一瞧。
却被自己的爷爷奶奶一把拉了回来。
几个年老之人口中亦是念念有词:天神啊,请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想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萧云谏皱皱眉头,想要上前询问一番。
可被凌祉握住了手腕。
他几分不解,回过头瞥了凌祉一眼。
凌祉立马解释道:先再观望一番。镇上大多都是耄耋之人与黄口小儿,并无什么精壮年纪的人在。
他们似乎都有些惧怕萧云谏二人。
尤其是惧怕那艳绝无双的面容。
萧云谏细致地打量这些人的长相。
年老的皮肤垂下不说,便是那些个孩童,皆是生的不好看。
其实,与其说是不好看,倒不如直接用丑一词来得准确。
虽是没有大的面容畸形,一个鼻子两只眼,却长得七扭八歪的。
眼睛绘成一条缝,鼻子便只留出两个鼻孔用来呼吸。
更别提,牙齿直接龅出了嘴唇,裸/露在嘴唇外面。
有个小男孩实在没憋住,在自己奶奶未曾捂住他嘴巴之时,指着他二人说道:奶奶,他们长得好丑!
长得好丑?
萧云谏忍不住整张脸的五官都要皱在一起。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凌祉,指了指自己的脸。
咧着嘴,就像是在咬牙切齿地问凌祉,他是否真的长得丑一般。
凌祉忍俊不禁,只是这般严肃的状态下,不过弯了弯唇角罢了。
他掐了法诀,叫旁人听不见他们的言语,说道:阿谏是我所见,最美之人。
萧云谏哼了一声,这才算是不气恼了。
只是过了半晌,他方才意识到
凌祉说好看的那个人、那张脸,是自己如今的吧?
那么便是说:如今好看,从前便是丑陋了?
到底还是为了这张脸!
他胸膛起伏了两下,解了隔音罩去。
论是凌祉再说些什么,他都该像是重逢凌祉那时候一般。
冷言冷语,冷得就像一把寒刀子,戳进凌祉的心里。
让他也变得不再炙热。
他别过脸去,更多得上下打量着镇上的居民。
萧云谏与他们隔着一条不宽的街道,互相对视着。
仿若有一条鸿沟,在他们之间阻挡了去处。
那沟壑无处不在。
只要萧云谏进一步,他们便会退一步。
萧云谏抿抿嘴,甩开了凌祉擒着他的手。
他一挑眉,却是作恭敬姿态,拱手道:我们并非坏人,只是路经此处,讨口水喝。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皆是谁也不敢上前答话,更没有动作,去送一杯水。
萧云谏的耐心有限。
随之流逝,而来的却是他身侧卷起的狂风。
这般更是吓人。
那些百姓们恨不得将他们视作了瘟神一般,保护着孩子们的同时,不住地往后退去。
几个家中没有孩童的老人,挥舞着手上仅有的扫帚,像是驱赶一般,嘴里不停地让他们滚开。
凌祉伸出臂膀,便将萧云谏拦在了自己的身后。
即便两人都知晓,这凡人的攻击,并不能伤他们一分一毫。
可萧云谏却也有些怒火攻心了。
他们便是什么都没做,便要被这群人说丑,还被他们拿着东西骂着轰走。
到底是为何?
凌祉也柔声道:我们只想歇歇脚罢了,并无意叨扰你们的生活。
但那些人仍是执着扫帚,骂道:快滚!快离开我们这里!
这般蛮横不讲理。
定然是有问题。
萧云谏与凌祉对视一眼,对着凌祉点了点头。
他手上卷起的风扫过了一旁无人的椅子,倏地将其折断。
他刻意看了那椅子周遭都无人,不会伤到镇上居民分毫。
但却也能作威慑的作用。
而后,他又问道:如今,你们可是愿意有人同我说上一说呢?
怕的是莫要伤人,可是出口却依旧是威胁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薅了小炎一手鸟毛,哈哈哈哈
他俩真的就是互相看不对眼,不然能有凌祉啥事??
我超爱小炎!
昨儿还有姐妹问我是不是火葬场快烧完了
那必须没有,绝对没有!
还有个真正的情敌没出场呢,凌祉还在炉子里烤着呢,就是这会儿稍微降点温,到时候再来更刺激的,不是更爽!
小剧场:
凌祉:阿谏,以后你的担子我替你担着。
萧云谏:你可要点脸吧!你会干啥啊??你可不给老子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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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病痛
百姓打着哆嗦,又是往回挪了几步。
几个胆子小的更是一头往家里栽。
可是萧云谏又如何能叫他们当真跑开?
他在周遭立了几堵看不见的风墙,可是若真的离开,便会一头撞上去。
几人吃了瘪,虽是未曾磕疼,但也觉察到了面前这二人皆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他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又我看看你。
交头接耳半晌,方才有一位头发、胡须全白的老者替所有人出了门。
老者说道:年轻人,你们是当真只想要歇脚、饮茶吗?
萧云谏看着老者向两边扬起的鼻尖,咧咧嘴道:您说得对,确实不止于此。我想知道的是
你们为何会将我们视作丑?
这镇上为何只有老人孩童,而没有青壮年?
这里到底是何处?
还有萧云谏眼皮一垂,将他眸底的怪异颜色掩去,你们可知悬暝幻境。
他一水儿问了许多。
可每句皆是踩在了镇上居民愤怒的点上。
只是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蜉蝣撼树、螳臂当车,他们如何能与萧云谏相敌?
虽是萧云谏面容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言语间也多是恭敬。
可他们却仍觉得萧云谏就是魔鬼,令他们惧怕。
老者叹了口气,挥挥手让身后的居民稍安勿躁。
他说道:这位额,可否先收了您的神通,让他们尽数回到自己家中。您所有的疑问,都由老朽来替您解答。
萧云谏一拂袖,那周遭的风墙便隐去。
他又道:这是自然,多谢您。
百姓们也各种散去,锁上了门窗。
独独留下老者一人如赴死般面对着萧云谏二人。
老者拄着拐杖,寻了一处椅子坐下。
凌祉抱剑于萧云谏身后,默不作声地做萧云谏最忠诚的守护者。
萧云谏也拉了椅子坐在老者面前。
他唯恐老者惧怕,多离了老者几尺。
他怀着歉意地说道:我们并非想要伤害你们,只是方才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对此,我们实在抱歉。
老者冷哼一声,仍是吹胡子瞪眼睛,并不原谅萧云谏的模样。
只是老者仍是说道:方才你问询的几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只是你要告诉我,你是何人,为何要寻那所谓的什么劳什子幻境。
是为悬暝幻境。萧云谏道,我与他皆是灵修,因着某些原因不得已困在十尺之内,非得要悬暝幻境中的悬暝草,方可解。
他刻意没说明自己真实的身份,反而谎称了灵修。
这老者不过普通人,哪里又分得清神君、仙君与那灵修、魔修呢?
老者惊道:你们想要那仙草?!那你们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
萧云谏一动。
凌祉即刻便在背后轻拍了他一下,稳住了他的身形。
你们也瞧见了我们生得一副什么模样,孩子们因着从小便觉得我们这般是美,见到你们便只觉得丑陋。但我们这般,则是因为你们所言的那幻境。
我们原先,便生活在三十里外的一处林子边,那里依山傍水,我们亦是活得悠闲自在。七十年前,那突然出现的幻境却毁了我们。
那里面有大蜘蛛,生了一张美人脸。虽是比不上你二人,可是远比我们平日里见过的都好看。它们是畜生,更杀了我们原本镇子里许许多多的人,特别是生得好看之人。
我们这些丑陋的,便逃了出来,在此定居。我们记恨那美人蛛,变更讨厌生得好看之人,逐渐便成了这幅以丑为美的模样。
老者又是用拐杖敲了敲地,叹了口气:这般,你们还敢去那什么劳什子幻境中,取仙草吗?
萧云谏啧了一声。
凌祉在他身后缓缓开口道:生了美人面的蜘蛛我倒从未曾听闻过,只是从前在魔界,看见过有关于生了鬼脸的大蜘蛛的画册。那兽类名唤鬼面蛛,亦是凶恶异常的。
老者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流转,见他们并不十分关注自己,忙不迭地起了身,拖着坡了一半的脚,奋力往家里挪着。
萧云谏余光瞥见了。
只是他们如今叫这镇上之人惧怕,便是想要搀扶一下,都不能真的动手。
叫这老者自己回去,松一口气,方才是上策。
他们没法再留在镇子上,干干脆脆地离开了。
走到远处,敏锐的五感还能叫他们听到镇子上的人慨叹他们终于离去了。
萧云谏回首又瞧了这镇子。
方才觉得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镇子,如今倒更像是一个窄小的匣子,将他们所有人困在其中一隅,惧怕着所有一切。
这么说来,碧璋所言那修士的话便是可行了。萧云谏点点头,他所见的,应当就是这些人。
凌祉却骤然顿了下脚步,他拉住了萧云谏的手腕,对着他摇摇头道:不,不对。
萧云谏不明就里:什么不对?
凌祉又道:时间不对。师兄寻到碧璋是在一百五十年前,而方才那老者也说,悬暝幻境是在七十年前,忽然出现在此处的。
萧云谏一惊:你的意思是?
若是镇上人没说谎,便是这悬暝幻境会移动。
但炎重羽的信息上,又与此处对应得上,这便是矛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