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政次比石井四郎小两岁,医学博士,现任满洲医科大学校长。北野与石井一样都从事用人体进行细菌试验,在满洲医科大学的地下解剖室内,也充满了中国人的冤魂,北野毫无疑问是与石井一样的恶魔。今天北野从奉天来到哈尔滨公干,但据石井判断是来哈尔滨找中留金藏探听虚实的,预计是想探听中留金藏手中掌握的黑材料能不能把自己扳倒。看来北野想接替自己的位置不是空穴来风。
“干!”石井稍一举手中的浅盏,一口tian光了盏里的清酒。
北野不甘示弱,虽然他已经吐了两次了,但主人敬酒是有挑战意味的,不能在酒桌上输给这家伙。
石井乜了中留金藏一眼,又将迷离的眼神投射到北野的脸上,借着酒劲含混不清的骂道:“八格耶鲁,有人想挑起事端,整我的黑材料,胡说什么我贪污研究费用,我的心里十分的难受。”
听到石井半是辩解半是咒骂的话语,北野脸上浮现出一丝老谋深算的神色,心里道:“不要再表演了,你依仗永田铁男的庇护已经逃过了无数次惩罚,这次你总算逃不掉了。”
北野已经看过材料,相信中留金藏搞到的东西足可以赶走石井了,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如果没有足够的翻盘事实,就算天谎有意保你,但为了给其他人一个交待,你也必须离开这个位置,天下的好事总不能让你们一伙永远占着,也该轮到我们一伙了。
北野“同情”的回道:“是呀,我倒是相信石井君行得正走的端,这一生的时间都用来为大曰本帝国服务了,为了天荒他老人家,石井君可谓鞠躬尽瘁,每一分钱都用在研究上,不可能乱花的,更遑论贪污之说。”
“看看,石井君是多么的简朴。”北野指着餐桌上的菜肴和酒,石井君待客所用都是一些寻常所见的青菜和生鱼,酒也是普通的东京清酒,可见石井君家最好的吃食也仅如此,石井君的花费完全是用自己的工资,所以才如此节俭,如果贪污了研究经费,哪至于如此呢?”
北野与石井虚伪的表演让旁边的人感到作呕。中留金藏心中骂声不绝,你们能不能不这样不要脸啊?中留金藏还算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愤怒上司大肆贪污经费乱花钱,这才上告到关东军司令部梅津美治郎那里,可他不理解上层人物的黑暗性,这件事很快被人利用,用作搞掉石井的子弹。实际上新换上来的北野就能不贪污吗?不可能的!但中留金藏幼稚。
北野完全无视石井家豪华的住宅与庭院,完全无视石井一家平时花钱如流水的现象,仅凭他们家在曰本的那点地和石井的工资是完全做不到这点的,北野你的眼睛瞎了吗?
石井殷勤的给北野添了一次酒,指着北野对面的艺妓问道:“如何?”
石井请来的两个艺妓在不远的地方哼哼呀呀的表演着“能剧”,哼唧唧像牙疼,两张惨白的大脸,套在和服里面的臃肿身材,粗糙的表演,乏味的内涵实在是提不起北野观看的兴趣,比照中国的五花八门的戏剧,曰本“能剧”简直就是远古洪荒年代的兽人吼,半猴半猿人玩的玩意儿!但为了照顾主人面子,北野还是“由衷”的赞叹道:“噫!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能剧表演,石井君有福啊,能随时看到这样好的德艺双馨的艺妓,真令人羡慕呢。”
石井四郎微眯着眼睛看着北野说道:“北野君如此喜欢她们,那我就把她们送给北野君好了,等北野君返回奉天之时,我派人把她们送上火车,送到北野君的身边。”
北野端着碟子的右手不为人察觉的微微抖动了一下,心中大骂石井:石井混蛋,心里盼着我早回奉天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送两个老娘们恶心老子?这两个三流的半老徐娘,混蛋!
心中虽然骂,但北野的表情却表现得恰到好处,堆起“色迷迷”的眼睛,眉开眼笑的问道:“石井君舍得吗?这可是真正的尤物啊?现在都不多见了呢。”
中留金藏心中暗道:是不多见了呢,这等拙劣的货色都***的去了。
中留金藏终于坐不住了,对着两人微一欠身说道:“我喝多了,想出去随便走走可以吗?”
石井微微一笑,心中明白中留金藏是受不了这种谈话,这个“正统”的人啊,不适合在官场生存,你要是不搞我的黑材料,我欣赏你的才能还不至于把你怎么样,现在嘛……,真是的,自作孽不可活,有机会我要报复你,送你到南洋战场跟美国人去打,死得快。
“中留君要出去待一会吗?那么好吧!艾子你带他出去散散步。”石井召唤坐在一侧榻榻米上的老婆石井艾子,石井艾子已经忙活了大半夜给这几个人添酒添菜,正诅咒几个男人赶快喝醉人事不省她好解脱去睡觉,八嘎石井非要自己亲自伺候,那边不是还有两个大白脸吗,累得老娘我昏昏欲睡。
“嗨依!”石井艾子照例温柔的应答一声,直起身体就要爬起来,双脚都麻了一下子又跌坐回去,惹得石井对她瞪了一下白眼。
“夫人不要动!我自己出去就可以了,我不会乱走的,就到门口台阶上坐一下就好,马上就可以醒酒的。”中留金藏慌忙阻止石井艾子陪自己出去,笑话,外面这么黑,等一下艾子要是调戏我反被石井污蔑说我调戏他老婆,那怎么解释得清,现在非常时刻一切都要小心,石井有可能设计什么阴谋诡计来陷害我,我才不上当。
一楼大厅的外面是一片草坪,一些花坛点缀在草坪上,在庭院灯的照射下,花坛后面拖出了长长的阴影。
中留金藏走出住宅大门,从阶梯上下来忽然感觉到一阵尿意,四下看了看发现阶梯左侧一座树丛枝繁叶茂适宜放水,歪歪扭扭走了过来。
我才不回到里面去撒尿,刚出来就进去还要费口舌,嗯!这里正好!
走到一株小树后面站定,中留金藏掏出家伙放水,一边畅快的尿着一边恶意的想着石井的下场,猛然间他感觉有些不对头。
不对!石井家的前庭院不应该这么静,即使现在刮风了也应该有人在院落里巡逻护卫,中留熟悉石井的这些家兵,他们对主人忠心耿耿,无论刮风下雨就算天上下刀子,他们顶着大铁锅都要巡逻的。
人没有,狗也没有吗?中留想起他刚进院时看到的那条有着血红眼睛的大狼狗,这条吃过活人的狼狗喜欢窜到人跟前人立tian人的脸,他也熟悉这条狗,狗哪去了?
庭院里的卫兵和石井家的四条狼狗已经魂归东洋,从翻入院墙开始至现在,马迁安九个人用了短短两分钟就已将后门角房里的和前门门房里的鬼子收拾干净,十余个鬼子兵除了哨兵外其余的都躺在床上入睡或侃大山,他们处在哈尔滨这座没有战斗的城市里已经很久了,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突袭深宅大院,连房门都没有关,被突进来的抗联战士准确快速的火力击毙在榻榻米上。
对这个结果马迁安是早有预料,抗联以有备打无备兼好身手,鬼子守卫没有什么办法和时间进行抵御,只要抗联战士进了院墙,就会是这个结果。
中留金藏后脊梁一阵发凉,他今天来做客是没有携带武器的,只有一柄忘记拿出的拆线刀装在口袋中,他将左手慢慢伸向左边口袋。
“尿泼子真长,臊的!”中留金藏身后有人低语,随后中留金藏感觉到一股劲风袭脑,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马迁安发觉中留金藏左手不老实,恐怕是感觉到自己在身后,想偷偷掏出武器进行反抗,还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真他妈狡猾。但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要不是想让他把这坡尿撒完省得一会儿尿裤子上骚的哄的,这拳头还没这么快打到他的脑袋上。
马迁安是看到中留金藏是个军官,就没有想射杀他,这个人作为石井的客人也许也有着某种身份,抓到他也可以增加一点筹码。
“魏虎子,给他提上裤子系上腰带扛到车里去,从后门走。”前后门现在已经安全,魏虎子可以大摇大摆的走了。
中留没有尿完,剩下的小便都失禁尿在了裤子上。魏虎子憋住气将中留收拾了一下,捆住手脚堵上嘴巴,然后问:“这就是石井四郎?”
杨洪是知道详细计划的人,撇嘴接口道:“不是,石井跟司令这么高,这人这么矮肯定不是。”
嗯?杨洪的话引起了马迁安的注意,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细想,马迁安带领着众人迅速窜上了台阶,轻轻推开了房门。
几个全副武装的伪满军忽然出现,石井四郎和北野政次眨着醉眼一下子都愣住了,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伪满军的军服式样是曰本人制定的,仿照早期日军军服式样,石井四郎已经喝醉的大脑甚至闪过一丝荒诞的感觉,难道时光倒流回到了日俄战争时期,我看到了那时的帝国士兵。他的脑袋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伪军敢如此大胆不经通报就闯进来。
两个艺妓与石井艾子已经开始尖叫起来,她们没有喝酒,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们,这些闯进来的人绝无善意,瞧他们凶狠的眼神,紧绷的嘴唇,每一点细节都预示着,他们是来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