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迁安赶赵施汉率队离开,赵施汉自己磨蹭着不动,反倒命令其他人快撤。马迁安下完命令后没精力再注视其他,他已经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远处那挺机枪上边。
鬼子的子弹追逐着抗联战士的身影,噗噗打入松软的江岸草滩上,威胁性极大,已经有人中弹了。
马迁安在混合着泥水的草地上翻滚了一段,架起机枪对准巨石地堡打了个短点射,打完继续翻滚找到一处低洼之地,换个地方架上枪死死盯住鬼子的射击位置,鬼子机枪调整方位对着马迁安刚才藏身之地猛烈开火,马迁安还了他一个长点射,终于打哑了它,不过,这次马迁安没有动,机枪所指的方向也没有动,过了几秒钟后,被他打哑的鬼子机枪又叫了起来,这是副射手顶上了位置,马迁安等的就是这一刻,手指一扣,又是一串挟风带火的子弹出膛,噼噼啪啪打在鬼子机枪射击位置上,鬼子机枪又哑了!
过了一会儿,鬼子机枪又开了火,换了位置,不过这次它失去了准头,方向对了,子弹却啾啾叫着划出几条光亮的轨迹飞过了马迁安身体上空,不知道这个鬼子吃了什么药,上的子弹里带有曳光弹。马迁安老实没客气,顺着对方曳光弹的轨迹发出的地方,回敬了一串子弹。以马迁安对自己枪法的自信,他相信鬼子的新射手也完蛋了。
但是,鬼子有那么傻么?干嘛用曳光弹?马迁安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脑海里刚闪现一个念头,就被不远处的赵施汉的大叫惊醒。
“快点跑!炮击!”
妈的!死鬼子是用曳光弹来指引自己还击的位置,马迁安猛然窜起来,拔腿就跑。赵施汉也跟着猛跑。马迁安提着机枪左窜右跳,感觉自己就像腾云驾雾一般,风声呼呼从耳边掠过,心中不禁给自己下了满意评语,这速度,要是不是因为躲避可能的子弹追袭要跑s型,直线跑的话,直逼百米十秒。
一枚炮弹“咣”的炸响在马迁安刚才位置附近,来得好快打得也很准,鬼子步炮配合的不错,及时准确,看来这只鬼子素质很高,不怪曹亚范下不了决心硬拼。
高速奔跑中,马迁安感觉一颗子弹嗖的一声从眼前掠过,方向上判断是从江边另外地方打来的,鬼子挖的坑不少,不止一处暗火力点。
跑跑停停,马迁安赶上了先期撤退的战士,此时他们基本脱离了鬼子枪弹的有效射程,探照灯的光芒也可忽略不计了,鬼子没有追上来,马迁安总算脱险。
进入密林中不久,马迁安所率领的战士就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曹亚范部,在离江边约十公里的一处山脚下,马迁安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曹亚范。此时天已泛起了鱼肚白。
两人足有九个多月没有见到了,见了面好一阵热闹。曹亚范责怪马迁安不等他赶走江边的鬼子就贸然偷渡,太危险了。
“你说你,带着30几个人就敢闯大江,连我都没摸透小鬼子在江边的防御阵地,万一你闯到一个大的鬼子屯兵点,你不就完了嘛,你还让不让我活?我这脸都丢光了!”
马迁安态度很好,他确实冒险了,损失了十来个人,诺诺连声后反问道:“那什么,曹副司令啊,你什么时候把这块儿的鬼子肃清啊?我还有200多人在江那边呢,他们携带不少棉衣军装啊,还有一套压缩干粮的设备。”
“你真是!”曹亚范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对你的擅自行动还没有深刻反省,又来拿东西诱惑我?告诉你,我不吃那一套,棉花我有的是,你那个压缩干粮?哎?那是什么东西?”
马迁安马上来了劲头,竭力卖弄了一番,又掏出一块包裹的很好的成品给曹亚范试吃。
看着浑身上下湿透的滚得满身泥巴的马迁安,又看看他小心翼翼剥开防水油纸包裹,拿出一块黄澄澄的东西,曹亚范也忍不住好奇,拿过来啃了两口,连声赞道:“好东西,好东西,你小子那里总有好东西,哎?看来你小子早有准备,该不是贿赂我不让我告状吧?”
马迁安连忙笑嘻嘻否认,“哪能?哪能?我们曹副司令还能看上这破东西?黄金还差不多。”
曹亚范斜着眼看着马迁安,又啃了两口压缩饼干,满意的tiantian嘴唇道:“还别说,味道真好,分量足体积小携带方便,这单兵口粮问题也是一个大问题,你又立功了!”
又聊了一会儿,曹亚范拍着胸脯保证十天之内一定能打走鬼子,接对岸的新兵过江,现在这批鬼子已经被磨的不行了,已经有点挺不住了。
马迁安心中又想起自己对曹亚范作战特点的评价来,心中嘀咕一句,果然曹亚范是个打游击的,属石磨型,磨死个人!
“不行!曹副司令!最多三天您就得把他们暗中接过来,我得到的情报表明,鬼子已经征集了大批民工,过不了几天可能就修路修到你这里了,到时候全是人,对岸的人过来就会暴露行踪,给鬼子借口,现在sl那边很在意这点,他们在西边很吃力,东边不想搞事。”
哦?曹亚范一惊,忙问马迁安还有什么情报。
“野副昌德。”马迁安刚说出这个名字,就见曹亚范的眼睛瞪圆了。
“野副昌德到哈尔滨了,他将指挥五省大讨伐,现在正调兵遣将做前期工作呢,我想你对他不陌生吧?”
提到野副昌德,曹亚范牙关都咬紧了,前年7月到去年4月,就是这个野副昌德组织的“南满大讨伐”,将抗联一路军挤压得没了生存空间,大批战友血洒长白山,这是一个可憎可恶又异常狡猾与凶残的对手。
“不陌生,我会让这个老家伙尝尝我的厉害!你放心,我马上加快进度,提前肃清这一片区域,我要让这老鬼子修不成这条路。”
曹亚范知道一条畅通的汽车路对抗联意味着什么,它不是好事情。
“你舍得拿出主力来了?”马迁安不忘调笑曹亚范,他已经看出曹亚范没尽全力。
“嗨!到了这一步,你死我活,真正的较量就要开始了,我哪能不识大体。”曹亚范顿了一下,又带些痛惜说道:“再说了,打仗嘛,牺牲在所难免。”
曹亚范想让马迁安等几天,让他看看自己是如何打击鬼子的,然后把对岸的人接过来会合,顺便也想与马迁安多待几天,他们作战区域不同,这一分别说不定什么时间才能再见面。
马迁安归心似箭,谢绝了曹亚范的好意,将伤员委托给一支队野战医院后,稍事休息带着自己的队伍向抗**部疾驰而去。
抗**部设在距边境线约60公里的地方,在一处山清水秀的河畔谷地,四周有山,东北局机关也驻扎在这里,抗联军政学校也设在这里,机关和学校人数大约5百。总部防护力量不算太多,拥有韩仁和任主官的警卫团和由老红军杨长仁任主官的教导团,共约1千余人。
下午四点,急行军的马迁安就赶到了这里,七月初出国前他曾经来此面见过杨靖宇一次,但时间太短,匆匆忙忙的也没有说过多的话,这次回来,马迁安打定主意要赖上一天。
森林掩映中的一处简易木刻楞房子面前,得到通报的杨靖宇面含严肃的接待了马迁安,他不待马迁安敬礼,一把将马迁安拽到自己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又放开马迁安绕着他身前身后看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常才开口训斥道:“听说你又耍大刀了?游过江的?乱弹琴!”
马迁安先是心虚的瞄了一眼杨靖宇的眼睛,见他貌似严厉的眼睛里微微透出一丝笑意,放了心,抱怨道:“司令您甭听曹副司令夸张,我这不急着见您呢么,要不是他迟迟打不开局面,我至于吗我至于?”
“吆?岂有此理?你还倒打一耙?曹亚范可没做错,他可是把你的安危看得很重,你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你这么毛躁怎么行?指挥员的作用是什么?一个好的指挥员多么难得你知道么?差点就报销了!真是岂有此理!”
哎呀妈呀!杨靖宇说了两个岂有此理了,这可是真生气了,咋办?马迁安一时没有办法,摸着自己的脑袋左晃右晃尴尬的陪着笑脸,想躲过去。
“你不要给我装可怜,你那么爱冒险,我看你带几个人去哈尔滨,直接把野副昌德司令部炸了得了!”杨靖宇见马迁安不肯诚恳认错,有点生气,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马迁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哎司令,我看行!要是真能打死老鬼子野副,他们又得乱上一阵儿,说不定今年的大讨伐就推后了呢!”
这小子找煽呢吧?杨靖宇气的一跺脚。
路过的老抗联从来没有看过杨靖宇发这么大的“脾气”,有几个站住脚步指点着马迁安悄悄打听他,“哎这谁啊?这么牛?气的司令发火。”
周围人的话语传到了马迁安耳朵里,马迁安立刻意识到问题症结所在了,杨靖宇这是对他爱护有加,自己身上肩负着很多重任,杨靖宇不希望他无端瞎冒险,而自己还未意识到这么做带来的后果,想明白后,马迁安马上转变了态度。
随后众人看到杨靖宇板着脸走在前边,马迁安垂头跟在后面,嘴里念念有词,离得最近的一个人听到了马迁安的喃喃细语。
“他说的啥?”
听到真相的家伙不回答,笑嘻嘻的迈着八字步摇头晃脑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