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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越界
    第125章 越界
    第125章越界(二更)
    平城的时间亦过去许久, 苏锦差不多忘了那人的声音。
    但眼下,苏锦眸间微微滞了滞。
    对方虽是故意压力了声音, 但这个声线她还是能听得出来。
    苏锦淡声, “肖玄。”
    肖玄手中僵了僵。
    既而口中轻骂了一声,收了手中的短刀。
    苏锦转身,肖玄已跌坐在一侧的下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屑, 全然没有早前一袭白衣锦袍, 手中仅一把折扇,淸矍若谪仙的模样。一身玄色的衣襟上都是血迹, 脖颈上也是伤口, 手中的短刀见血封喉, 同小榻背后那个写意的“禅”字形成鲜明对比。
    也同早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 但说话咄咄逼人的肖玄反差极大。
    “你是怕我不会杀你吗!”他语气中颇为恼火, “苏锦!”
    以她的聪明, 即便她真认出来他来,也大可装作不吱声,同上次一样, 相安无事过去。
    她偏生要戳破。
    她戳破就是逼他杀人灭口。
    他的身份特殊, 不能在苍月暴露, 别说是她, 就是柏炎撞破, 他也杀柏炎!
    肖玄话音刚落,因得方才动怒, 胸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早前的伤口再次崩开, 鲜血重新涌了出来,脸色更不好看了几分。
    只是任凭脸色怎么不好看, 还是如怨念一般看向她,“你就不怕的吗?”
    早前在平城的时候不怕,眼下也不怕。
    肖玄胸中的恼意似是找不到出处,只能继续流血,窝火看他。
    苏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遂应道,“你早前都没杀我,眼下更不会杀我。”
    肖玄呲牙,“我早前便同你说过,见到我是谁对你并无好处,你早前你没见到,眼下见到了。”
    “但早前我们不是朋友,眼下我们是……”苏锦振振有词。
    肖玄微怔,一时未接上,嘴唇上并无太多血色,片刻回怼道,“苏锦,谁同是你朋友!”
    难得晴了几日,半空中一道惊雷劈下,又有其是武陟山上,闪电在半空中劈成了一道弧形。
    肖玄喉间莫名咽了咽。
    不知是伤口渗血的缘故,还是方才说话险些被雷劈了得缘故,总归,心中有些慎得慌。
    苏锦笑了笑,“佛堂不说妄语。”
    “……”肖玄语塞。
    “夫人,方才惊雷可有受惊?”丰巳呈的声音在外响起。
    肖玄当即警觉握紧短刀,提防随时可能入内的丰巳呈,也一头冷汗凝眸看向苏锦,生怕苏锦会出声将丰巳呈引来。
    他没有全然的把握可以在丰巳呈和平阳侯府的侍从手下全身而退,而不暴露身份。
    他也可以杀她,但杀他对他并无益处。
    肖玄紧张看她。
    今日,比平城那日更依赖她放过他。
    眼见苏锦开口,肖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却听温声道,“我没事,下雨了,你们歇着吧,我有事唤你们。”
    丰巳呈应好。
    听脚步声,周遭的侍卫应当撤去,只剩了丰巳呈。
    丰巳呈是不会离开。
    肖玄垂眸,一颗悬着的心重新放回胸膛。
    倾盆大雨,他可以趁乱出去,即便被人发现,但识破身份的几率更小。肖玄起身,按住胸前的伤口,朝苏锦道,“你把丰巳呈支开,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日后在京中你我继续相安无事,你若是走路风声,我一定取你性命!”
    不知是否又是妄语的缘故,这一道惊雷冷不丁劈来。
    肖玄脸色遂又难看了几分,“苏锦,支开丰巳呈。”
    苏锦朝丰巳呈道,“丰巳呈,你让小沙尼备些热水来,我要用。”
    丰巳呈果真应声。
    肖玄在屋内,眼见屋外丰巳呈的身影挪开,肖玄找准时机推门而出,正好空中又一道惊雷劈下,开着门,这雷似是就在眼前劈下的一般,要命的是,肖玄应声倒地,一张脸面无血色,苏锦一度怀疑,他方才是被雷劈死了……
    肖玄醒的时候,胸口正一阵刺痛。
    肖玄惊醒,下意识想伸手拿短刀,但身侧哪有短刀,只有丰巳呈的手刀劈下,“哎哟哟,肖世子还是老实些吧,这么大条口子,都能塞一把刀进去了。”
    肖玄才反应过来丰巳呈在屋中,他衣衫已揭开,丰巳呈在给他清洗伤口。只是一面清洗伤口,一面言语上施压,一会儿是塞把刀进去,一会儿是都能看到五脏六腑,听得肖玄头皮发麻。
    “苏锦呢?”他还有力气问。
    丰巳呈一脸酸溜溜的模样,“怎么,还让我家夫人看你敞胸露腹吗?”
    “你!”肖玄气急。
    “诶,别别别别……”丰巳呈恼火,“才上了止血药,好容易结痂,若是崩开还得再来,奴家可不愿一直给你上药。”
    肖玄气不打一处来。
    他方才已同苏锦说的够清楚,让她把丰巳呈支开,今日之事,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日后在京中他二人继续相安无事,她若是走路风声,他一定取她性命!她倒好,还没走出容光寺,丰巳呈已经知晓了。
    肖玄眼中的恼意袭来,他方才就该直接杀了她。
    霎时,房门推开,肖玄目光中又是紧张。
    既而阖门的声音,苏锦在屏风后问了声,“人醒了?”
    丰巳呈刚替他包扎完,除了包扎之处,肖玄上身皆是裸露,她不入内反倒好。
    肖玄尚未应声,丰巳呈先开口,“醒了,夫人,伤口不深死不了,方才就是失血过多。”
    肖玄狠狠瞪他,刚才还一口一个伤口能塞得下刀子,能看得见五脏六腑,怕是要完犊子,眼下……肖玄眸间怒意,却没有出声。
    屏风后,苏锦温和的声音道,“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肖玄煞白的脸色似是瞬间气得又有些发青。
    屏风后,又是苏锦的声音,“方才听寺里的僧人说,这场雨下得太大,下山不安全,今晚怕是都要留宿容光寺。丰巳呈,你同世子一处,帮忙照看着,有事来唤我,我去瑞盈哪里。”
    丰巳呈还未应声,肖玄恼意,“苏锦!”
    苏锦这才从屏风后出来,“我想了下,世子早前的提议不错,今日之事等今日之后,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日后在京中继续相安无事。”
    “那你还让丰巳呈!”肖玄恼火。
    苏锦笑,“我又想了想,让丰巳呈帮你处理伤口,同方才说的也不矛盾,你安心在这里呆一晚,明日回京,早前约定的作数。”
    肖玄怔住。
    苏锦转身。
    他怒目唤住,“你在这里,让他出去!你将房间留出来,旁人会怀疑!”
    丰巳呈和苏锦都瞪圆了眼睛看他,有毛病吧……
    肖玄恼意,“……我怕他半夜杀我。”
    “……”
    “……”
    丰巳呈和苏锦面面相觑。
    ……
    最后,丰巳呈亦将肖玄手脚绑得结结实实扔在禅房内的榻上,理由是怕他伤夫人。
    连肖玄连口中都塞了布条,说是怕他将绳子咬断。
    肖玄怒目,但比起暴露他眼下在容光寺,没有更安稳的途径。
    苏锦在屏风后小榻上侧卧,丰巳呈就在屋外,她其实并不怕肖玄受了伤,眼下又被五花大绑的肖玄。
    小榻上,苏锦在想肖玄若不是揣了秘密,断然不会如此紧张人前人后两张面孔,也怕身份会暴露。长风怀安郡王府权势鼎盛,肖玄一个怀安郡王府世子来苍月搅这摊浑水,背后的原因应当不是那么简单。
    ……
    不知何时,苏锦入睡的,只是过了正月起,她夜间睡得都不算太踏实。
    当下,屏风后隐隐有声音传来,苏锦和衣起身,绕道屏风后。
    肖玄被绑了手脚,口中又塞了布条,扔在床榻上,当下,似是在发抖。
    见她入内,抬眸看她,双眼似是都隐隐有些无神。
    苏锦上前,扯了他口中布条,他低声道,“我冷。”
    苏锦怔了怔,伸手到他额头,果真是滚烫一片。
    “肖玄,你发烧了……”苏锦轻声。
    但肖玄似是比她镇定得多,“伤口不浅,一定会烧,劳烦夫人给我两床被褥。”
    他声音气若游丝,额头上的冷汗挂了一片,苏锦将床榻一侧的被子给他铺了一层。
    “还有吗?”肖玄又问。
    苏锦想了想,又从小榻上抱了一床被子来给他。
    他似是才不说话了。
    “喝水……”不知是真渴了,还是作,但苏锦见他额头的冷汗,以及捂在被子里还在发抖,苏锦还是起身,翻开杯子接了杯水,送到唇边给他。
    肖玄遂再不做声了。
    屋外继续大雨倾盆,屋内,静得没有旁的声音。
    苏锦醒了便无太多睡意。
    床榻上,肖玄似是喝了水,盖了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又过了许久,“苏锦……”
    她听他唤她。
    苏锦本就在一侧的凳子上坐着,看他应是烧得迷迷糊糊喊她名字,苏锦没有应声。
    肖玄也没有再说话。
    许久之后,又听他道,“苏锦,我不姓肖,我姓李……”
    苏锦微微愣了愣,李是长风的国姓。
    “我父亲要杀我,我来长风……”肖玄说到一半,似是皱了皱眉头,苏锦亦起身回了屏风后,没有再听。
    ……
    翌日,天色放晴,因得昨日一场大雨,多在容光寺呆了一日。
    丰巳呈给肖玄找了一身平阳侯府的侍从的衣裳,肖玄混在平阳侯府侍从中出了寺。
    离开寺庙时,苏锦还见有人在寺庙周遭寻人。
    应是长风国中之人。
    侍从中,肖玄亦低头避过。
    这里是平阳侯府的人,寻人的人没有仔细看,怕打草惊蛇,待他们走后,还在容光寺徘徊。
    ……
    容光寺回京差不多半日路程。
    苏锦昨夜没睡太好,上了马车基本在打瞌睡补觉,柏远和瑞盈未敢扰她,遂去了叶浙和魏长君的马车一道共乘。
    过了不少时候,马车在途中的凉茶铺子缓缓停下歇脚。
    苏锦才醒。
    在凉茶铺子同叶浙等人一道用糕点的时候,丰巳呈附耳道,“夫人,世子走了。”
    苏锦颔首,遂也未多问。
    容光寺回来是初三。
    年关过后,日头仿佛也似上了发条一般,过得飞快。
    转念就到了正月十五。
    苏锦终于绣好了第一个小虎头肚兜,第二个也在如法炮制中,第二个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期间,也在京中偶遇到过肖玄两次。
    肖玄再见她和丰巳呈,神色微微诧异,但旁人面前,依旧是一把折扇在手,面容淸矍的偏偏公子一个。
    苏锦亦未戳穿,仍同早前一般,不算亲近不算疏远,寒暄一句,便同魏长君等人一道离开。
    看着那道背影,肖玄低眸不语。他盼她同他说话,又怕她同他说话,他会句句猜疑。
    但仿佛,从容光寺一晚后,诸事在心中悄然不同。
    明知不应当,但他莫名想,隔三差五便寻到苏锦会出现的地方,他也出现。
    他喉间微微咽了咽,他,好似越界了。
    ……
    正月十五元宵灯会,罗晓邀了柏远和瑞盈同去了。
    苏锦多有不便,则在宝胜楼顶层的阁楼处小坐,一面等他们几人,一面看街市上的元宵花灯和人群中的热闹猜灯谜,玩杂耍。
    年关时候的热闹是家中的热闹,街市上是冷清的。
    元宵时候的热闹是街市上的热闹,衣香鬓影,摩肩接踵。
    苏锦端起水杯轻抿一口,正看着楼下一处变戏法的掏空心思讨得路人欢心,说来也巧,顶层阁楼处看下去,这戏法的来龙去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苏锦忍不住笑笑,原来戏法拆穿了竟变得如此简单又觉早前怎么没想到……
    苏锦托腮笑笑,一侧,脚步声传来,苏锦循声望去。
    肖玄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夫人,好巧。”
    苏锦微微敛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