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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秦珣推辞:“谢皇叔厚爱,只是侄儿一介武夫,这些东西给侄儿就浪费了。既是皇叔的心爱之物,皇叔还是自己留着吧。”
    睿王挑眉,压低了声音:“字画用不着,乐谱也用不着么?你年轻不懂事,皇叔给你的,都是你用得到的东西。即使你用不到,你身边那位美人也用得着……”
    听他提起瑶瑶,秦珣双目微敛:“我与她,不像皇叔想的那般。”
    解释的话,他也只能说到这儿了。
    睿王笑笑,意味深长:“是么?”这几日,他虽忙着自己的亲事,可是秦珣的举止他也看在眼里,他这个侄子,对那个一直戴着冪篱,不肯显露真容的姑娘,宝贝的紧。非亲非故的,若非有情,又怎会如此?
    轻轻叹一口气,睿王笑道:“贤侄,常言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秦珣知他新婚燕尔,推己及人,可能看谁都有男女之情,也不想再跟他好好理论。他只以沉默相对,告辞离去。至于睿王那许许多多的礼物,他只取了睿王自制的曲谱,其余的,分毫未取。
    再次踏上回京的路程,这一回,秦珣有意加快了速度。一则,他不想再出意外;二则,如同他对睿王所讲的那样,他离京日久,确实是该早些回还了。
    秦珩坐在马车里,不必再戴着冪篱,她百无聊赖翻看着皇叔所赠的乐谱,轻声吟唱。
    秦珣双目微阖,听她低吟浅唱,如同涓涓细流,在他耳畔淙淙流动,又像是有谁在他面前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朦朦胧胧。
    秦珩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收起了乐谱。
    声音蓦然消失,秦珣猛然睁开了眼:“怎么停下来了?”
    “啊?”秦珩摇头,“不好听,怪怪的。”她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些好奇:“皇兄给我讲讲,你在军营里的事情吧。”
    “这有什么好讲的?”秦珣冷眸微眯,唇角却不由自主地轻扬。重逢以来,这还是她第一回 主动问及他们分别后他的生活。
    “讲讲嘛,讲讲嘛。我没上过战场,我不知道。”秦珩水眸晶灿,“皇兄是不是很厉害?我听说你立了大功,还封了王。”
    秦珣轻哼一声:“封王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也封了王?”
    一句话让秦珩红了脸,她小声道:“我这跟皇兄,不大一样。”
    她是死后追封,跟他因功封王大不相同。而且,她如今也早不是四皇子了。齐王不齐王的,跟她关系不大。
    她其实很好奇,想知道他那一段时间的经历,她也想知道,她那个十分真实的梦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军营跟皇宫相比,也没什么不同。”秦珣神色淡淡,目光幽深。在边关的那段岁月,不期然地就浮上了心头。
    现在回想起来,有鼻端似乎还萦绕着那种淡淡的血腥气,耳旁犹有军号声。——当初他还在边关时,他曾想着若他回了京城,肯定要说与四皇弟听。可惜,等他回京时,听到的却是另一个消息。
    如今四弟人好好地待在他身边,他再说起边关生活,就有了些淡淡的意味,那些厮杀,那些诡谲,仿佛一下子变得遥远了。
    ……
    “皇兄受过伤?”秦珩听他说着,睁大了眼睛。她知道疆场无情,但是想着他是皇子,总归会特殊些,怎么竟也受过伤么?
    “嗯。”秦珣点头,“有三次吧。一次伤了胳膊,一次伤了胸前,还有一次,伤在脚面上。”他笑笑:“最严重那回,我以为我活不成了。不过,还好有你求的平安符……你哭什么?怎么又哭了?”
    他有些无奈:“都是过去的事了。”
    秦珩擦了眼泪,听他提到平安符,心头暗暗懊悔。当初她求符时,就该心诚一些,再诚一些的。
    秦珣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别哭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在你面前站着么?”
    当初他以为四弟听到他在边关的经历,会尊崇而敬仰地望着他,由衷赞叹:“皇兄,你真厉害。”然而如今经历种种,四皇弟变成了六皇妹,她的反应,也与他想象中不同。她现下竟是在为他曾经受伤而落泪么?
    不过,他想,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少了一个遗憾。
    河东与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们正常赶路,终是在五月初赶到了京城。
    秦珣微微一笑:“还来得及回家过端阳节。甚好。”
    第52章 回家
    秦珩却是心中不安, 她拉了皇兄的衣袖:“哥, 我,我不能回家。”她怎么能随他回宫?
    微眯起眼,秦珣压下心头的烦躁,沉声道:“不进宫, 先跟我回家, 回我家。”
    “你家?”秦珩心念微动, 皇兄被封王,如今合该有了王府。所以, 皇兄是想先把她安置在京城晋王府吗?
    “嗯。”秦珣直接吩咐车夫,先回晋王府。
    他年前得封晋王, 然而王府收拾好没多久, 他就自请去了河东一带剿匪。他自己对王府也不大熟悉。
    马车在晋王府门口停下, 为数不多的仆人出门迎接王爷回府。
    秦珣当先跳下马车,复又冲尚在车厢里的妹妹伸出手:“下来吧,小心些。”
    三皇子封王,自幼跟着他的太监阿武自然也随着他出宫到王府。此次晋王回府, 阿武带了仆从就在门口守着。
    见三殿下下车,他正要欢欢喜喜地迎上去,却见三殿下不急着回府,而是等着马车里的人, 将其扶下马车。
    “殿下,您回来了?”阿武也不多想,急急忙忙上前, “您可回来了。这位是……”
    他狐疑的目光在这个黄衫女子身上逡巡,心念微动,殿下出去一趟,回来竟带了一个女人么?
    秦珣扫了阿武一眼,不着痕迹挡在秦珩身前:“回去再说。”
    “是。”阿武不敢再多话,老实迎殿下回府。
    乍然见到熟人,秦珩心中不安顿起,幸而她头戴冪篱,轻纱覆面,想来阿武也认不出她。而且即使觉得她眼熟,也不敢往她是四皇子身上想。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胆怯少了许多,也更自如随意了一些,跟在兄长身后进府。
    秦珣一面往府内走,一面吩咐阿武:“收拾一间干净的房间出来,不要离我的住所太远,安静一些,环境清幽,最好向阳的……”
    阿武默默听着,一一记在心里,要离殿下近,要环境清幽,要向阳,要干净……他心头很快有了谱儿。他点头,十分自信的模样:“是,阿武知道了。”
    王府如今没有女主人,也没有管家。作为三殿下的亲信,府中杂事现由阿武负责。而阿武自己也颇有大管家的风采。得令之后,很快派了人去做。
    秦珣领着秦珩在王府随便走了走:“我对这王府也不大熟悉,没法带你认路。不过没事,时日久了,你自己也就熟悉了……”
    “哥哥是要我先住在王府么?”秦珩轻声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旁边无外人在侧,但是因着是在外头,她也只敢唤他哥,而非皇兄。
    怎么听他的话,竟是想让她在王府久住的样子?
    “不住王府,那你住哪儿?”秦珣挑眉反问,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既带她回京,自然会安排她的住处。她不会以为他连住所都不为她安排好吧?
    “会不会不大妥当?”秦珩忖度着道。
    “没什么不妥当。”秦珣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辩驳。她留在他身边,他才能真正放心。顿了一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凶了,他面色缓和,声音也软和了一些:“放心,这只是暂时,过一段时日,会给你安排好。”
    “嗯,我听你的。”秦珩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她现在好像也没别的法子。
    “我等会儿要进宫面见父皇。”秦珣黑眸沉了沉,“你先歇一歇。有什么事就找阿武。”他心说,看来得给她备几个丫鬟使女,身边没人到底是不方便。
    “我……”
    秦珣双目微敛,她刚说了个“我”字,他就沉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说一下虎脊山的事情。好生待着,等我回来。”
    他不会向父皇告发她的身世。
    “嗯。”秦珩点头,心放回肚子里去。
    他既这么说,那她该放心才是。
    秦珣沐浴更衣,乘马车进宫,求见皇帝。
    皇帝在御书房传召了他。皇帝一身常服,神采奕奕,一看见他,就笑道:“珣儿回来了?这一路可还舒心?”
    ——这个儿子早早剿灭了虎脊山匪盗,却直到此刻才回京。皇帝面上带笑,但一双狭长的凤目却紧紧盯着秦珣,想听一听儿子怎么解释他的行为。
    “谢父皇关心,还好。”秦珣行了礼,低着头回答。
    皇帝一噎,他咳了一声:“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虎脊山那些匪盗,可是在天牢待了很久了。”
    秦珣早知父皇肯定会问及此事,他心里也早有了说辞,他只如实答道:“父皇,此事说来话长。虎脊山匪盗,确实是在三月初就被一网打尽。儿子原本该押解匪盗还京,只是儿子心里还有些事……”
    “你能有什么事?”皇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秦珣眼神黯了黯:“儿臣没别的事,只是去看了看荆棘崖,去看了看河东的灾民,看看那些水利设施,看一看四弟……看四弟留下来的东西……”
    听他提及四皇子,皇帝神情微微一变,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也不见了。他轻叹一声:“原是如此。”看了一眼秦珣,他又道:“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朕知道你二人感情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
    秦珣点头,从善如流:“父皇放心,儿子省得。还有,就是在回京途中,客栈避雨时,巧遇了皇叔……”
    “皇叔?你说睿王?”皇帝挑眉。
    “回父皇,是。”秦珣笑笑,“当时四月中,皇叔声称他四日后即将成亲,邀儿子吃酒。儿子推拒不得,就去吃了酒,所以才又耽搁了几日。”
    “是么?”皇帝露出诧异的神情来。他心说,老三还算老实,并未略去这一节,跟他探子得到的消息也所吻合。皇帝又是一笑,问起虎脊山剿匪的细节。
    秦珣如实回答,不曾有丝毫隐瞒,末了方道:“托了父皇的福,事情顺利,儿臣也算不辱使命。”
    皇帝只笑了一笑:“珣儿这次立了功,改日朕定有嘉奖。不过,今日咱们不提朝事,说一说家事吧。你去你皇叔婚宴上吃酒,可曾见到新王妃?”
    秦珣略一迟疑,点头:“确实见到了新王妃。”
    “珣儿瞧那王妃如何?”
    秦珣不解其意,忖度着道:“儿臣只在离别时拜见了婶婶,也瞧不出什么,只觉得是个温柔雅致的人,甚是慈爱。”
    “慈爱?”皇帝玩味地重复着秦珣的评价,“慈爱?”
    秦珣心说可能是他的评语不大妥当,但是作为晚辈,又与睿王妃无甚往来,他也只能含糊说个温柔慈爱啊。
    皇帝笑笑,甚是古怪:“果真是慈爱啊。”
    皇帝早知睿王此次续弦娶的是个不再年轻的寡妇,据说此女容貌平平,也非才女之流。他起先以为睿王另有所图,派人查过,得知宋氏确实无权无势,毫无背景,他心中着实诧异。但是细一思忖,似乎也不难理解。这世上女子有百样,男子也有各自的喜好。有人喜欢年轻貌美的,也自然有了喜欢温柔成熟的。
    比如他,他身为皇帝,后宫佳丽众多,他就不喜欢明艳的美人儿,只怜惜那些温柔小意容色清秀的。没想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竟喜好慈爱的。
    秦珣不明白父皇所指何意,就缄口不语。
    皇帝挥了挥手,教秦珣先退下:“你一路奔波,想来也疲惫不堪了,早些回去休息。过两日,朕教你母后设宴,咱们一家再聚聚,为你接风洗尘。”
    秦珣答应着退下。
    他离开后好一会儿,皇帝才忽的想起一件事来。据他的探子所报,秦珣此次回京,身边还带了一个女人。虽说做老子的不好管儿子的房里事,可他到底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人,能让他这个儿子不怕麻烦,一路带回京城。
    皇帝自然不会想到老三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正是他去年过世的儿子——四皇子秦珩。
    秦珩待在晋王府,颇有些不自在。周围的人,她都不认识。——即使认识,诸如阿武等人,她也要装作不认识。
    “房间收拾出来了,姑娘可要先去看一看?”阿武教人收拾好房间后,左找右找,终是在荷塘边找到了殿下带回来的女人。
    荷塘边是两排柳树,柳枝柔软,绿意盎然。她站在荷塘边,黄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恍若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