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江明月进来了。
视线扫过周围活灵活现的纸扎,江明月的心情十分激动,虽然他忌惮于谢柬的邪门,骨子里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冒险家。当然,这一切的兴致,都基于江明月并不相信幽冥祭是真的。
这种祭祀,就算并没有招揽游客,多半也是道协坑蒙拐骗的噱头,江明月天天飙车从谢柬家门口过,也从来都没有见过鬼啊。
谢柬是祭祀时的神替,此时自然早早到场,江明月看到他忍不住退远了一些。说也奇怪,虽然他不怎么相信谢柬的邪门传说,也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但每次看到谢柬都会让他心里边发毛。
江先生,幽冥祭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你先退出幽冥路吧。有道协的工作人员过来赶人。
我是掏了钱进来的,你们这里的祭祀用品全部都是我赞助的。江明月十分不满:怎么?连进来看看的资格都没有?
这江先生,这是事先已经说好的事情,幽冥祭开始你就必须退场的。工作人员有些为难,若是旁的事情也就罢了,但幽冥祭可是真的会很危险,让江明月出去也是为他好。
谢柬!江明月见谢柬被众人簇拥,眼睛一转朝他喊了一声,越过工作人员小跑了过去,强顶着心中的不适靠近谢柬拍了下他的肩膀,来这里玩啊?等下一起看祭祀啊!
自从被阴气侵体,谢柬就一直活的很独,身边除了一个福伯再没别人,就连家人都远远离了。此时突然被江明月拍肩膀他还愣了一下,尔后有些疏离的退后一步。
江少。福伯却很高兴,他早就想让谢柬交个朋友了,也免得孤独,你也是来看祭祀的?
是啊,听说等下有神替跳舞。江明月开着玩笑:是不是画个大花脸,穿得和个唱戏的一样去跳舞?
放肆!本来无动于衷的谢柬面色薄怒,你怎敢如此玷污神明?
谢柬对外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江明月大咧咧的性格也被他的怒意吓了一跳,连忙道歉:抱歉抱歉,祭祀的是哪位神明啊?
谢柬的神色十分严肃,端正自己的姿态朝上天一拱手,朗声道:自然是两百年前以一己之力封印界门的玄婴大师。
啪嗒一声,时弈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掉了。
第10章 我听到了
excuseme?
玄婴道长?那不就是
时弈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这些人神经病吧?他封印个鬼界而已怎么还开始歌功颂德了?如果说谢柬是神替的话他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是神仙也没死掉啊!
你怎么在这里?江明月本来还没注意到时弈,这会儿他掉了苹果才看向他,满脸古怪:你和谢柬认识?
时弈心情复杂,并没有回答。
谢柬倒是淡淡说道:时弈是很厉害的大师。
大师啊?这么说你也是道士?江明月立刻嗤之以鼻,又是一个骗钱的,开玩笑一样问:那么这位大师,你道号什么啊?
时弈表情古怪地看着他,说出来吓死你。
哦?很有名吗?
时弈看看江明月再看看谢柬,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没有道号。他现在不敢有道号。
江明月只感觉乱七八糟的,没有道号有什么好吓人的?早知道这个时弈认识谢柬,他当时就不进去帮忙了。要说这人也奇怪,当初江明月是想赔偿来着,毕竟撞了人,结果这家伙见了他和见了鬼一样,他很吓人吗?
时弈没有提车祸的事情,江明月也就没有再提,只是跟在谢柬的身边,周围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也没人强行将他拉走,毕竟谢柬在这场祭祀中身份非同一般。
我先去上妆。谢柬朝两人告辞,在福伯的领路下去了临时的化妆间。
化妆?江明月突然抓住时弈的肩膀猛得摇了下:你听到没有?他要化妆!等下该不会蹦出来一个女装大佬吧?我可没听说谢柬有这爱好。
放开我。时弈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作为神替自然要上妆的,形体外貌都要更接近于神明才行,可是时弈有点想不出谢柬要如何画的更像自己,他可没有什么神明特定的脸谱。
有鼓瑟齐鸣,乐器声低沉如暮暮黄昏,一声唢呐响了起来,瞬间压过所有乐器的声音,如同在暮色降下的一道惊雷。
随着一阵急促的鼓点声响起,上妆完毕的谢柬走上了偌大的祭台,四方篝火在各自的架子上燃起,与此同时,一股阴煞之气自地底袭来。
每次加固结界,鬼界的众鬼便会同时反击,一来二去,虽然结界每隔三年都在加固,却依旧无法追赶得上鬼界的消耗,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再封不住鬼界而破裂。
列阵!花白胡子的老头大喝一声,立刻有十几个人身形快速交错,站成一莲花镇魂阵法,镇压着由地底传来的阴气。
有点意思啊。若不是周围的人都很严肃,江明月都要兴奋地鼓掌了,真假先不论,这些道士杂耍倒是学得不错。
退后。时弈伸手将江明月拦到身后,鬼气自祭台袭来,被挡在前面的时弈完全吸收入体内。
江明月却还有点不高兴:干嘛啊?别挡着我,让我看看谢柬成什么样子了!
时弈也朝谢柬的方向望去,高高的祭台之上,谢柬身穿有红色纹路的缎白色汉服,右手持剑,左手摇铃,腰间束带处束有一古代道士常用的花色百宝袋,隐隐有黄符露出一角。
谢柬也的确上了妆,那个如玉的人并未模仿任何已有神明的脸谱,素白的脸上未着粉黛,只在眉心处花了一朵殷红的莲花。怒放的红莲从眉心一直伸展到两鬓,为谢柬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妖异,与他往日的平静淡漠完全不同。
我去。江明月忍不住感叹:这画的挺好看啊。
时弈点头,画的的确好看,可惜他不长这样啊。不过也不怪谢柬,毕竟无论谢柬如何努力,画出来的绝对都是错的。
叮铃一声,却并不是谢柬左手摇铃,而是来自于他的左耳处。
谢柬的左耳处戴有一枚梅花状的铜铃,发出的声音明明该是细微的几乎听不清,却出奇的具有穿透力,压过了一切乐声,成为每个人脑海中的主旋律。
【玄婴大师啊,愿您保佑这繁世,愿您灵魂不朽,愿这世间永享太平。】
有无比清晰的低语压过了周围的一切声音,时弈忍不住闭上眼睛,聆听着谢柬的祈福。
谢柬并未说出口,一切心中所想,却无比清晰的传入了时弈耳中。他在眉心处所画根本不是什么妆容,而是一种咒文,可以通灵的咒文。但,即便有咒文相助,若想通灵,还必须使用者足够虔诚才可,这还是古时候祭祀用的咒文,现今早该失传了。
重新睁开眼睛,时弈望着谢柬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这家伙是查了多少的典籍资料才将这咒文复原?却用这样的咒文来通灵一个很可能早已魂飞魄散的人,真是愚蠢啊。
【我听到了。】时弈望着那道独立于祭坛之上的声音,给予了自己最虔诚的信徒回答。
叮铃铃
咣
手中的铃铛与宝剑落在地上,谢柬整个人都僵在祭台中央,这个一向淡定从容的青年脸上少有的流露出惶惶之色,他快速扭头努力朝周围寻找着,眼中却始终一片漆黑,望不到任何人,也看不到那个神。
阿柬!福伯担心谢柬出事,立刻要冲上去,却被道协的人拦住。
与此同时,因为宝剑落地,道协与鬼界始终维持的平衡在这一瞬被打破,阴煞之气自地下急涌而出,如同洪水猛兽般朝着谢柬扑咬而去。
阿柬,小心啊!福伯牙呲欲裂。
道协也有人发现了这一幕,跟着大喊:谢柬,小心!
谢柬,快离开祭台!
可惜,谢柬却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听不到周围的呼喊,他侧过耳朵,努力想听到玄婴大师的声音,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突然,谢柬肩膀一沉,整个人被一只手抓住提了起来,狠狠一抛朝着福伯的方向丢了过去。
胆敢造次!时弈并未离开,而是接替谢柬立在祭台之上,脚尖一勾将宝剑勾了起来,狠狠朝地上一划,祭台应声而裂,地面也出现了一道长达十米深约一米的沟壑。
操!江明月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第11章 报应不爽
镇!时弈大喝一声,剑指地面,就这样将从地下潮涌而出的鬼气压了回去。
谢柬被福伯接住之后也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问:祭祀如何?
放心,时大师已经镇住了。这是福伯第一次认可时弈,毕竟如果不是他,谢柬恐怕又会被阴气侵蚀,弄不好都会没命。
他他他站在福伯身边的江明月声音都有点哆嗦:他还算个人?
怎么我就不算人了?时弈镇压完鬼气已经从台上跃了下来,听到江明月的话感觉不顺耳得很,虽然他身上鬼气重了点,但怎么也该在人的范畴中吧?
江明月却离时弈远了点,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灵异事件,那时弈在他眼中就是最大的灵异!
还躲我。时弈一撇嘴,转而喝斥谢柬:你怎么回事?当这是一场普通的祭祀吗?你是真正要镇压鬼界的,那样走神你作死啊!
谢柬被骂得毫无还口之力,也的确不该还口,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的错。
别仗着自己有点天分就不当回事,镇压鬼界是很严肃的事情。时弈是真正经历过厉鬼肆虐人间的,可不想再来一次地狱惨相。
是我的错。谢柬的声音很淡,却是那种他认错之后,就很难再有人揪着不放的认真乖巧。
时弈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们其实并不是太熟。谢柬依旧要继续主持之后的事情,重新踏上裂开的祭台,与其他几位在道协德高望重的长辈一同加固结界。
看样子,玄学界这些年又冒出了不少好苗子啊。时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这位道友说话很特别啊。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走到了时弈身边,笑呵呵说道:刚刚还多谢道友力挽狂澜。
应该的。时弈说着却朝旁退了一步,显然并不想与对方深谈。
观木道长算是道协的三佬之一,与会长青敛道长、副会长素心道长共同打理协会,走到哪里不是受人敬仰,哪里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这个时弈说话一副前辈看后辈的模样,还对他表现的如此疏离,一时间让观木道长有点无法适应。
观木道长想到时弈刚刚的那两下,重新调整情绪问道:道友刚刚那两下直接镇压了鬼界,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的高徒?
观木道长一边问一边猜测着,他们道协的大师没听说有人徒弟这么厉害,难道是未在道协的几位的高徒?
时弈一撇嘴,回答的可说是不羁也可以算得上是没礼貌,你看谁能教得出我这么厉害的徒弟?
观木一噎,彻底不说话了。这个时弈,到底有没有一点尊敬前辈的礼貌了?
你不用猜了,我没在你们协会挂单,也不打算加入协会。时弈朝他摆摆手,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最后一句却并不是无礼,而是为了对方好。
照时弈所看,观木道长的身体被阴气侵蚀的比谢柬更厉害,这样靠近他,这老头怕是会死的更快。
时弈想着又朝后退了几步,彻底远离了观木道长,徒留对方风中凌乱。
接下来的仪式进行得十分顺利,谢柬也到隔间换了衣服,却并未洗掉妆容,显然还希望通过这个咒文来倾听神明的声音。
时弈看着就十分心虚,努力在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江明月却完全看不清形势,刚还躲着他呢,这会儿已经上蹿下跳的开始求拜师了。
哥们儿,你刚刚那一手挺厉害的啊,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你教教我吧,我可以付学费!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啊?
你可闭嘴吧!时弈被吵得头大,伸手朝江明月身上一拍,江明月立刻卧槽一声,站在原地扭曲挣扎,却怎么都没办法追上时弈了。
那是力士的千钧咒吗?谢柬的眼睛看不见,只能通过时弈施咒时些微的感应来猜测:古有力士,能力拔千钧,同样也有千钧咒,施加在人身上犹如千斤,令人无法动弹。
时弈一挑眉,你对古时候的咒法研究的很透彻嘛。
兴趣而已。谢柬却并不多解释,只淡淡说道:刚刚多谢时大师出手相救。
喊我时弈就好。
时弈。谢柬呢喃着这个名字,突然快走两步拦在了时弈身前,那平静如水的目光落在时弈的脸上,即便明知道这人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会有种整个人都被他看透的感觉。
谢柬没穿来时的黑色西服,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着都恬静了许多,时弈忍不住偏了偏视线,一般来说,在灵界力量越强的人就越厉害,但遍及时弈所认识的所有大能,却都没有与谢柬相像的类型。
俊彦又恬淡,冷静而从容,他狂热的时候时弈站在台下就可以感受到他那强烈的执念,若抛开神替的身份,却又可以以孱弱身躯给人最强大的安全感。
这若是生在灵界大能繁盛纷杂的时期,单凭他的美貌与气质,就该早被邪修妖女们掳去做了炉鼎,还一定是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一刻不浪费的炉鼎。
什么事?时弈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开视线,谢柬这样的目光,该不会是要报答恩情以身相许吧?
我听说,道协的观木道长邀请你加入道协,被你拒绝了?如同谢柬认真的表情,他所说出的话也是令人失望的正经。
啊?时弈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脸上一红,连忙回答:没有,他根本就没邀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