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乐滋滋地提前下班,预约了她一直想去却因为价格过多不敢轻易尝试的沙龙,今天她要换一个美美的造型,越想越开心,步子不经意间飘忽起来。
她记得徐子月听完“她啊故意拿胸蹭洛总,又是俯身又是撅屁股的,太不要脸了”后,整个人虽然沉默的好久,但那种可怕的气息,就像一只蓄力的猛兽,下个瞬间一定是血肉横飞的撕咬。
“你好,白小姐,转角沙龙提醒您,您预约的托尼老师已经备好了甜点,等待您的到来。”
白竹放下手机,目光飘向街上穿棱来回的男男女女,他们顶着光鲜的外表,套着绚目的衣着,可谁知道,那张新鲜的人皮下藏着怎样的心呢?
白竹继续走着,手袋不小心蹭到路边装饰用的花枝,画着夸张眼线的眼睛猛得收紧,死死盯着挂在包上的断枝,这个包还是除子月给她的限量款,初拿到时兴奋不已,现在再看,也不过如此,无论样式还是材质都入不了她的眼。
人是会变的,不,应该说人是会成长的。
“白小姐,您好,这边请……”看着引导员殷勤地躬着身,白竹想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凭借她的能力和手段想要达到的生活。
白竹随引导员去了更衣室,换了件宽松的袍子,准备开始她奢靡的享受,哪知,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托尼老师职业化的笑容,而是几个面色冷峻的警察。
“白小姐,这是我们的证件,有些事情想请你协助调查。”
听惯了娇嫩的女声,这一声男人低哑的嗓音让白竹有些反胃,同时,也有些想逃,但她超级强壮的心脏告诉她必须快速镇定下来。
“好的,请问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白竹很快调整状态,邀请警察坐下慢慢谈。见她配合,几个警察放松了姿态,脸也不绷得那么紧了。
“白小姐,请问你认知陈西小姐吗?”
“认识!”白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承认了和陈西的关系,“我们见过几次,她是陈总公司的人,经常过来送材料。”
“你们关系怎么样?”
“见过几次而已,哪谈得上什么关系不关系,走在街上,就是点个头,笑一笑,而已。”白竹没有撒谎,她和陈西的确如此,明明只见过几次,但是她对她的讨厌简直不能用常理来形容,是一种超乎理智,近似于变态的讨厌。
“今天早上你在哪里?”
警察的问题似乎没对白竹造成什么威慑,她越答越有自信,声音也越来越洪亮,“上班啊,早上我当然在上班,不然还能去哪?”
几个人相视一眼,目光坚定的白竹一点也不像心虚的样子,“上午,你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或者联系过?”
“有啊,客户啦,同事啦,闺蜜啦,很多,我记不清了,但是你们可以查我的通话记录啊。警察同志还有什么要问的,我还要做头发呢!”
几个人灰溜溜地出了转角沙龙,向阿杰报告,“头儿,那女的嘴很紧,什么也问不出来。”
洛月坐在阿杰身边,隐约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无端地敲了敲手指,奇怪的是,坐在对面与他们有些距离的徐子月竟微微笑了起来,胸有成竹地看着洛月。
桌上的水仙花招招摇摇,白瓣中间的嫩黄色花瓣轻轻一抖,碎成几片,落了下来,风一吹飘到洛月和徐子月眼前。阿杰看到他们的目光围绕着黄色花瓣在空中交汇,身子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像小说里高人之间的内力互拼,看似无形,实则汹涌,一切尽在不言中,良久,徐子月叫来佣人,“把那盆水仙端出去扔掉。”
阿杰和洛月莫名其妙,对眼没占上风,拿花出气?
当然不是,徐子月的心情莫名地好,一向脸色寡淡的她,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小米牙,果然是个精雕细琢的小公主,连牙齿都精致得无可挑剔。
“小姐,已经扔掉了。”佣人像个程式化的机器上,低着头不敢多看徐子月一眼。
“把我准备的礼物拿来。”
阿杰踢了踢洛月的脚背,嘿,这怎么还送上礼了,有点跟不上节奏啊。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阿杰有点懵,自已问了什么吗,好像审问还没开始吧。
“徐小姐,请问你早上在哪里?”
徐子月的目光一直不肯落到阿杰身上,死死盯着洛月,眼里的笑满得快要溢出来,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阿杰看了一眼洛月,虽然很帅,但不至于看傻了啊。
“咳咳,徐小姐,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徐子月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目光一直锁着洛月,这种无视让阿杰很不是滋味,洛月觉察到这种微妙的气氛,同时也对徐子月的目光攻势感到有些别扭,说,“徐小姐,请配合。”
徐子月第一次,从他们进门以来十分钟过去,第一次侧眼瞄了瞄阿杰,不屑地收回目光,“上午,我在家里。”
“有没有和什么人联系过?”阿杰的问题抛出去再次石沉大海,他暗中捣了捣洛月,“嘿,问她。”
洛月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徐子月笑得眼睛弯起,不得不说,精致的女人确实美丽,阿杰第一次看到像徐子月这么特别的人,每处眉眼,每分粉黛,每寸雪肌,都似画里走出来一般,恰到好处。
“上午打过几个电话吧,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这些对于警方来说,很容易查证。”
“你认识白竹吗?”
“白竹?”徐子月想了想,“名字有些熟悉,好像认识吧。我每天都会见很多人,真的很难一一记住他们。”
正说着,佣人拿来礼盒,礼盒用香棕色硬纸包裹着,十分考究,徐子月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慢。”
明明是一句简单平淡的话,佣人一下子腿软,跪在了茶几旁边,膝盖撞在茶几上,震得茶水晃出几滴,徐子月的眼神更加冷厉,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佣人,眼角的余光又扫了扫洛月,伸出手。
佣人抖得更加厉害。
徐子月伸出手扶起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滑到了。”她的声音很轻柔,但小姑娘的身子却像被两扇不断靠近的铁齿折磨着,那种绝望的恐惧让洛月和阿杰都不禁一颤。
洛月看得清楚,她不是滑倒,而是自已跪下,徐子月抬手的刹那,她的恐惧达到最大。
“去房间休息吧。”
得到徐子月的宽赦,小姑娘动也不敢动,她这种犹豫让徐子月脸上的笑容开始凝固。洛月手上一滞,随后端起茶杯,抿了口,“嗯,这茶不错,红茶配芝士,有意思。”
徐子月的注意被洛月吸引过来,阿杰趁她不备,急忙向小姑娘使眼色,让她离开。出于警察的直觉,阿杰将她快速打量了一番,她脚踝露出数道红色伤痕,像被什么生生锯开一样。
“你喜欢就好。”徐子月笑中带羞,看着洛月的目光更加炙烈。
“白竹是我公司的文员,不知道徐小姐有没有印象?”
“叫我小月。”阿杰一口茶从鼻腔里喷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洛月,这个正脸如此普通,眼睛小得还不如自已一半大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看久了,也就那样吧。
“小月!”洛月破天荒地笑起来,阿杰那口刚喷出去的茶又从鼻腔里吸了回去,他笑起来的样子美得让人不敢呼吸,阿杰为自已深深不甘,为什么那么普通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能拥有比天使更让人心动的笑容。
徐子月同样看得痴迷,迷的不仅是他的笑,还有他的声音。她告诉自已,果然没有选错,是他,只能是他,这世上能与她并肩的男人只能是他。
“有印象吗?”
“这样说来,我好像想起来了,不久前,就是第一次与洛月碰面的那天,你们公司那个叫白竹的文员撞到我,还把红酒洒在了我的包上,后来,她向我道歉,我看那包脏了,就送给她喽。”徐子月语气流畅,根本不是突然想起来,而是一直就记得很清楚。
“之后还联系吗?”
“之后没什么联系,但是今天早上她突然又打电话给我,说我把一支口红落在了包包的夹层里,要还给我,”徐子月说到一半,冷哼一声,“那种别人碰过的东西,我怎么会要,所以一起送她喽。”也许是担心自已不屑的模样会让洛月反感,徐子月不着痕迹地收起脸上的轻纵,继续开始她的名媛模式。
洛月看向阿杰,“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喂,这突然甩锅还一脸嫌弃的样子怎么那么欠呢,阿杰摆摆手,问什么问,光问能问出什么。
“小月,很冒昧,我们能查阅你的通话记录吗?”因为市长千金的这重身份,警察不能冒然调取她的通讯信息,为免不必要的事端,必须事先征得她的同意。
“当然。”徐子月答应得很爽快。
洛月和阿杰准备起身,徐子月还想留他们吃饭,准确地说,是想留洛月吃饭,洛月以公司无人打理为由请求离开。
徐子月的脸色像二八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是为了帮助叶落?”
洛月注意到,无论是谁,徐子月都是直呼其名,市长千金果然不一样。
“是为了帮我自已。”洛月回答得很含糊。
今天的会面让他对徐子月有种莫名的抵触,从见到她开始,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就让人很不舒服,直来直去的对话方式说明她平时不在意别人感受,为了达到自已的目的,不管别人死活。
最让人心有余悸的还是佣人身上的伤,他同样看见了,阿杰只看得出那是锯口,可是洛月却知道,这是一种黑市盛行的刑具,用一块带锯口的木刀,反复撕扯,直到把皮肉划破,把脚筋割断,因为锯口较钝,受刑人所忍受的疼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所以,洛月尽量不暴露自已与叶落的关系,他越是对叶落表现得不在意,叶落就越不易成为徐子月的目标。
呵呵,可惜,洛月还是想错了,徐子月眼里是容不得半粒沙子的。
“洛月,请收下我的礼物。”
阿杰望着徐子月把那个精致的礼盒恭敬地捧到洛月手里,眼馋得快要滴血,洛月道了声谢,徐子月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不打开看看吗?”
这种近乎命令式的请求让你很不舒服,不过洛月并未表现出半分抗拒,在徐子月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层又一层包装。
阿杰伸着脑袋,包得这么严实,不会是钻石吧,一颗拳头一样大的钻石,有钱人不都喜欢秀这个吗?
终于掀开最后一层薄纱,一枝修剪整齐的白玫瑰赫然摆在眼前。
“我靠,这是白玉吧,雕得跟真的一样。”阿杰恨不得伸手上去摸摸,体验一下这玉玫瑰是什么触感。
洛月将白玫瑰捏在手里,向徐子月点了点头,徐子月激动地抱住了洛月的腰。
阿杰捂住嘴,惊呼一声,“这什么情况?”
洛月和阿杰跟徐子月告了别,好不容易到了无人的地方,阿杰抢过洛月的盒子,先是搓了搓手,而后两眼放光将玫瑰捏了出来,“啊?是真的啊,居然是真的玫瑰……”阿杰很失望,有钱人阔绰哪里去了,怎么就送了一只玫瑰。
“洛先生,刚才为什么你点个头,她就抱住你了?”阿杰虽然不明白,但是凭他多年办案的直觉,洛月这头点的,肯定是应允了什么。
突然,他一拍大腿,“玫瑰是爱情,她像你示爱,你同意了,所以她抱住你。”阿杰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无比八卦地望着洛月。
只听对讲那头传来一个暴烈的女声,“什么玫瑰,我帮你看看!”
叶落的声音让洛月吃了一惊,原来阿杰那个笨蛋不小心打开了通话按钮,他刚才那番天才的言论,叶落已经全都听见了。
洛月无奈地摇摇脑袋,头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