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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 帝都陷落!(下)
    百年来,不知多少文人骚客曾对这座城池给予过赞美之词,哪怕是他国的文人,在作诗写词时,也喜欢将“上京”比作他们心中的天堂;
    这是一个标签,一个烙印在时代和文化上的印章;
    再抒情一点,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在古朴的史书里,也无法遮掩住其光芒。
    但眼下,这座瑰丽的大城,正遭受着兵灾的洗礼。
    它是那么的美丽,却又是那么的脆弱;
    它有多么的迷人,就有多么的能够激发出人心底的那种对美好事物进行破坏的渴望。
    燕乾之间的纷争,可以上溯到百年前,近些年来,旧恨新仇,又增添了不少。
    以往,燕人嘲讽乾人的怯懦,乾人则嘲讽燕人的粗鄙。
    在乾人看来,三边以北,就是蛮族的领地了,所谓的燕国人,就是燕蛮子。
    一代代人,其实都是在“地域歧视”之中长大的;
    所谓的诸夏,所谓的同根和同族,真正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很少很少,更何况,这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里,还有很多,明明懂却装作不懂的样子。
    百年前乾人趁着燕人和蛮族决战行北伐背刺之举,前些年在晋地,楚人和野人联手将晋人当作了两脚羊;
    曾经的燕皇,他有一吞诸夏之心,自然会在某些方面去行克制之举;
    但这并不包括那位姓郑的平西王爷,
    也不包括眼下正在进攻上京的燕军将士。
    于郑凡而言,他已经选择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对于燕军将士而言,当精神和身体的疲惫透支到一定程度后,接下来的挥刀,已经成了某种本能。
    不过,
    不幸中的万幸是,
    哪怕陈阳以宜山伯和这支军队主将的名义下达了“不封刀”的军令,
    但一则现在大军散入上京城,编制难免混乱,军令想要完全传达下去,也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二则是燕军这次的兵马,还是过少了些,相较于这座大城的体量,三万士卒丢进去,想要一瞬间通吃入肚,还真有些不现实;
    燕军自正阳门杀入城后,基本分为了两个序列,一个序列在樊力的带领下,喊着“捉乾后”的口号,直扑皇城;
    另一个序列,则在陈阳的率领下,开始对城内企图凝聚起来的将要成规模的抵抗进行冲击;
    光这两个序列,就几乎占用了绝大部分燕军的兵力。
    且伴随着皇城外城的告破,当樊力率军准备攻打内城,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皇帝和后宫真正居住生活的区域时,终于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
    燕军起初,实在是过于的顺利了,上京城外的防卫大营在先前就几乎被掏空了,所以未能在外围对来袭的敌人进行阻挡;
    自然而然的,上京城的城墙,也没能来得及做清理和填堵,在压根没做好守城的准备下,被如狼似虎的燕人直接冲杀了进来;
    就是这皇城,也因为局面的混乱,被燕军裹挟着也不知道哪方哪派的乾人,捅了进去。
    但等到燕人的刀锋即将触及到整个上京城不,是整个乾国,最为核心也最为脆弱的区域时,当这里的乾人,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断然没其他退路时,他们倒是迸发出了不小的抵抗意志。
    负责内宫安全的银甲卫,宫廷禁卫,外加其他大人带来的护卫,甚至是后宫内的公公们,全都开始扑向了凶神恶煞的燕人。
    内城的城墙,其实并不高,基本也就是做个形式装扮,但就是靠着这不高的小城墙,里头的乾人和外头的燕人,展开了殊死的拼杀。
    这就不得不让樊力下令,从宫外继续喊燕军进来加入这场攻坚。
    而陈阳那边,在连续击溃了十几只也不知道哪个衙门哪个公侯哪个大家族企图组织起来的建制后,又遇到了一门门一户户护卫家丁的阻击。
    燕军入城的位置,再加上直奔皇宫的态势,使得燕军入城后的活动范围,基本被圈定在了一个很窄的面上,而这一处区域,却又无巧不巧的是上京城有名的富贵人家住所;
    上京城因为其人口实在是太多了,历史上经历过好几次的扩建,所以它不像是其他传统意义上的城池那般就简单地分个内外城,内城贵族王侯将相,外城是普通百姓;
    它这里的富人区,基本是贴着一个面辐散出去的,斜向的“中轴”也是指的是皇宫。
    姚子詹的诗里就曾提到过“今夜破瓦雨玲珑,他日三街书峥嵘。”
    三街,指的就是上京城的“富人区”,姚子詹也未曾用“内城”来称呼。
    故而,
    当陈阳的命令下达后,
    原先经过兰阳城和滁州城“约束”过的燕军士卒,开始“大开杀戒”。
    豪门大户,高深门第,一脚踹开,径直杀了进去。
    丘八们脑子简单,但依旧懂得,只有这种大户人家里,才有真正的嚼头。
    等冲进去后,高宅的护卫马上就开始保护主人,与燕军士卒进行厮杀。
    这些,其实都是上京城隐藏的武装力量,在兵册上,他们实际是不存在的,但却又无法忽视。
    有些胆子大的人家,竟然还能让自家护卫拿出军弩。
    虽说,在正规军面前,这些所谓的护卫很难占到什么便宜,基本上都是处于颓势,但奈何燕军真的是捅了一串马蜂窝,哪儿哪儿的都在厮杀。
    “直娘贼,他乾人民间武德这般充沛的么!”
    这大概,是不少燕军士卒心底的感觉。
    其实,正儿八经攻城的话,可以给城内的军民一个缓冲时间,当他们意识到大势不可为时,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屈膝”保命;
    保命得最厉害的,往往就是这“三街”,可偏偏,大家就这么赶上了,撞上了,然后,就杀上了。
    皇宫那边还在僵持着,不断呼喊着兵马,皇宫外头,士卒们陷在了一座座大宅里和那些护卫供奉厮杀得正欢。
    这就使得燕人的兵力,越发不够用了起来。
    燕人是进了城,正阳门也失守了,但燕人并未能及时将自己的兵力给扩散出去,哪怕是现在,上京城有将近四分之三的区域,并未被燕军真正的染指,四座主城门,还有三座依旧在乾军的手中。
    这并非是陈阳的指挥失误,也不是燕军军纪军律的问题;
    而是面对这座诸夏第一大城,城池面积、规模、人口等等,全都超出了燕军上下的想象,你连演练操演都不会这般操演,因为你根本就没见识过。
    哪怕是燕国的都城燕京,在上京城面前,也依旧稍显袖珍。
    所以,燕军完全是乡下土包子进城,一下子迷了眼。
    也因此,按理说,
    但凡现在有人可以振臂一呼,哦不,哪怕不是一个单独的人,而是三四个,甚至是七八个人,于各处开始收整溃军,集合游侠、护卫以及有勇气敢拿出家伙事的百姓,彼此之间,再连成呼应,说不得,这座上京城的局面,还有机会可以再掰回来!
    这绝不是夸张,因为这里毕竟是乾人的主场,是乾人的都城,而燕人别看现在凶猛,实则早就是强弩之末,真鏖战下来,胜负仍未可知。
    但一来陈阳亲自领一部兵马在那里来回地冲,且最开始能组织起来的,无论是官员还是豪侠亦或者是所谓的上京城某某门派,都算是有担当有魄力的头一批,而这头一批却因为自己实在是反应太快组织力太强,成为了陈阳部第一批招呼的对象。
    当他们被冲垮,很多甚至直接被斩杀后,后头长出来的,质量就没前头高了。
    且燕人神兵天降般地忽然出现在了上京城内,上京城内的军民第一反应自然不会是燕人采取了大迂回筋疲力尽之下触碰到了上京城的一角,他们只会本能地认为,是北面朝廷的军队败亡了,御驾亲征的官家,也败亡了,燕人就这般堂堂正正地打进来了;
    他们,完全没希望了!
    不是没有明眼人可以分析得出来,官家那边二十多万大军,不可能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溃败得一塌糊涂,连风声都没能传递到这里;
    但奈何,绝大部分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没脑子的。
    所以,
    本着,
    官军已经被打败啦,官家已经战死啦,朝廷已经崩盘啦……
    这一系列的意识作用下,
    被击溃的禁军不但无法再被有效地组织起来,连那些还没和燕人交手的留守禁军,在此时,直接从官军变成了劫匪;
    大家开始肆意地劫掠,都想着大乾没了,自己赶紧捞一把好逃命。
    早些年,燕国也遇到过禁军战斗力不行的问题,所以以禁军和镇北军进行交换,相当于是换防磨练;
    这边,乾国官家在震怒于上京禁军的恐怖注水吃空饷的局面后,以李寻道为主,新编练了禁军,原本的禁军将门很多都被派遣到了外头,新组织起来的禁军则大部分是从外地招募的。
    李寻道曾密奏曰:上京城百姓喜乐油滑,不适合练兵。
    而这,也就导致了禁军在此时化身为“匪”当真是毫无心理压力;
    反正他们中大部分都不是上京人,赶紧烧杀抢掠一通带着财货回老家去。
    故而,
    若是放眼全局来看,可以发现此时偌大的上京城,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两极格局。
    一头,是燕军陷在了皇城和豪门大户区,兵力一时捉襟见肘;
    一头,是乾人自己的官军外加流氓地痞没有侠义之心的游侠等等,开始对自己的百姓进行疯狂地烧杀劫掠。
    而无论是皇城还是三街,这些地方体现出的是,地盘大,人口少,抵抗力还强;
    其他区域,人口多,基本没什么能力抵抗这些兵匪,至少在此时,由乾国自家人导致的乾人伤亡,比燕军要多得多。
    随后,甚至演变成,当陈阳率军继续清扫上京城内其他乾军抵抗建制时,那些本来正在对百姓烧杀抢掠的溃军,见到了黑甲的燕军出现,本能地丢下财货开始奔逃。
    陈阳率军行至哪条街,哪条街居然就此安定了下来。
    弄得这位大燕的宜山伯,一时间有些纳罕:
    直娘贼,怎么像是自个儿才是上京城维持治安的?
    就是因为这种奇葩的局面,使得燕军在入城后度过了混乱期,让陈阳甚至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重新调派兵力。
    他马上让自己的亲卫去三街那边传令,让陷于那里的士卒赶紧去皇城增援。
    此时,三街那边的厮杀还在继续,成规模成建制的反击是不可能出现的,绝大部分是某户人家亦或者是几户人家的护卫组织在一起,和燕军围绕着一座院子一座楼进行着争夺;
    还有不少燕军因一时不慎,被一些功夫不错的护院供奉给伤了或者取了性命,其袍泽一众人在奋力追着那一个人跑。
    好在,伴随着陈阳新的军令,燕军开始不断地从其他战场抽调出来去往了皇城。
    就是陈阳自己,也开始有意识地收缩兵马向皇城靠拢,至于这纷乱充斥着血与火的上京城,就先由它去吧。
    皇城的抵抗很是惨烈,但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燕军进入,战局不再仅仅是一线,而开始自其他方向渗透进来时,乾人最后的抵抗开始变得苍白和无力起来。
    终于,
    燕人如潮水一般冲杀入了后宫。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因为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所以燕军士卒的士气,反而逐渐呈现出一种异样的亢奋。
    “活捉乾后,献与王爷!”
    “活捉乾后,献与王爷!”
    燕军士卒们高呼着这一口号,开始进行四下搜检。
    乾国官家人不在这里,这是众所周知的,按理说,接下来应该抓太子或者宰辅之流才是正题,但皇城内的燕军,自上而下,满脑子里都是乾国皇后!
    哦,乾国太后可以!
    看似啼笑皆非,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信念”和“执着”,这些燕军士卒才能够在长途奔袭下鏖战这么久依旧保持着锐气。
    终于,
    在一处宫殿外,爆发出了乾人最后的抵抗。
    一个大太监外加一名身着红色官袍的银甲卫都督,带着最后的一批护卫,和燕人展开了最后的厮杀。
    起初,刚进入的燕军被杀得猝不及防,损失了不少。
    但随后,意识到遇到真正高手的燕军士卒开始集结弩箭和盾牌进行压制。
    对于这等精锐而言,如何对付战场上出现的强者,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经验。
    最值得庆幸的是,官家御驾亲征,带走了绝大部分的高手护驾,比如百里兄妹,他们压根就不在这里。
    若是一开始皇城内高手充足,以一路做断后,一路带着重要的人出逃,趁着那时的混乱且燕人还未完全入皇城的当口,想逃跑,真的不难。
    但问题就在于,乾人自己的混乱加上高手的缺失,让他们没能抓住燕人留给他们的机会。
    老太监战死了,那位银甲卫都督,也战死了,余下的人,全部倒下。
    燕军士卒提着盾,成队列,踩着尸首开始继续推进。
    “砰!”
    殿门,被踹开。
    里头,灯火通明,还有夜光宝石一般的存在进行照耀,显得无比恢弘大气。
    一群孩子和少年,蜷缩在一起,抱着脑袋。
    还有一群女人,她们守护在孩子们的外围,这里面,有的是宫女,但也有一些女人看其装束,就绝不简单,想来是妃子之流。
    而在正上方,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盘膝而作,十分端庄;
    在其面前,放着一把剑。
    所有燕军士卒在看见这个女人后,鼻息都加重了不少。
    这是……乾国皇后?
    樊力一只手臂绑着,另一只手拿着大斧,推开身前的士卒,走了进来。
    “娘咧,皇后娘娘?”
    樊力仔细地看着那个女人,年纪,是大了点,但保养得很好,身材,也挺丰满。
    嗯嗯嗯,
    过了门槛,
    还是主上喜欢的类型。
    诸魔王之中,最没伦理道德概念的,其实不是魔丸,而是樊力,因为他的思维模式,其实和常人很不相同。
    “挺好,挺好,腿粗腰细腚大,主上喜欢,嘿嘿嘿。”
    樊力本想搓一搓手,但因为一条胳膊断了,只能用斧背搓了搓自己的胸口,这模样,和乾国民间对燕蛮子的形象传说几乎完美符合。
    “本宫,宁死不受燕狗之辱!”
    皇后娘娘目露决绝之色,抽出了面前的剑,将剑搭在脖子上。
    毫不犹豫地一横,
    滋……
    脖颈处被划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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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疼,
    然后剑也掉落了下来,因为太沉了,她的手托不动了。
    皇后娘娘有些诧异,诧异于自己为什么没有自刎成功,明明宫中戏班子上就是这般演自刎的啊?
    其实,哪怕是一个成年男子,用剑来自刎,难度也是非常之大,更别说娇生惯养的皇后娘娘了。
    樊力马上冲了进去,将皇后娘娘面前的剑给踢开,然后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抽在了皇后娘娘脖颈处,将她抽晕。
    再将其扛起来,搭在肩膀处,
    吼道:
    “抓到咧!”
    燕军士卒,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
    “所以,寻道,你的意思是,燕人的主力,已经早早地绕后了,而且他们的目标,还是朕的上京?”
    “回官家的话,今日我军出动尝试对燕军发动试探性的攻势,燕人只是一味地选择收缩,收缩到了任何一个五万兵马的营地都不可能再允许继续收缩的地步。
    这就已经证明了,燕人的主力,不在这里了,而且,按照我三路大军合围的时间来算,是早就不在了。”
    “上京城有太子监国,还有留守的数万禁军,还有各方大员,相公都有好几个,区区数万燕虏,怎可能破了朕的国都?”
    “官家,留守禁军还未练成,京中精锐,已然全数在陛下身侧。
    上京城固然高耸,但实则不利于守城。
    没有充足可战之兵力,
    哪怕燕人就数万而已,
    上京,
    也依旧脆如薄纸!”
    官家躺在龙榻上,
    嘴巴微张,目光,有些空洞:
    “所以,朕的上京,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