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毅和司徒炯兄弟俩被绑了起来,司徒炯一直在哭和求饶,司徒毅则是在不停地破口大骂;
骂着他爹当初瞎了眼,没看出那庶子的狼子野心是个大逆不道的坏种;
骂那野人王小狗子,说当初狗一般卑贱的东西如果不是他焉能有其今日,如今却忘恩负义;
骂那楚人鹊巢鸠占,侵占他司徒家的地盘;
骂那燕人穷兵黩武,断然不会有好下场!
终于,
当一口被盛放得满满的大缸被搬送过来摆在他面前后,
他不骂了,
他开始大声求饶,开始哭诉,哀求郑凡不要用这种方式处死他。
因为若以这种方式去死,他将货真价实地“遗臭万年”!
先前骂得有多厉害,现在哀求得就有多真诚。
郑凡听了很感动,
下令在大缸下面加了木柴点燃。
不过,让郑凡有些意外的是,剑圣却不在行刑的画面中,当郑凡找到他时,发现剑圣正站在院子里的一处假山后头,正用着枯败的草叶擦拭着龙渊剑。
“我以为您会喜欢呢。”郑凡开口道。
剑圣摇摇头,却又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以这种方式惩罚司徒毅兄弟,确实很解气,剑圣也很佩服郑凡居然能想到这一茬。
“但您怎么不站在边上看?”
“味儿重了些。”
“也是。”
“再者,这里也能听到声儿。”
“嗯。”
剑圣将龙渊收回剑鞘,道:
“以这种方式处死司徒毅,对于你而言,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只要您开心觉得解气就好,我那些麻烦,其实无所谓。”
“真的?”
“真正儿的。”
“他到底坐过龙椅的。”剑圣说道。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呵呵。”剑圣站起身,道,“今日杀得很尽兴。”
“那您可得抓紧时间好好休养调理,这才是开胃菜呢,接下来的野人,才是真正的对手。”
郑凡没说楚人,
虽说他们现在鼓捣的是楚军的后方,
但必须得配合着剑圣的三观走才能哄他呀。
严格意义上来说,站在剑圣的角度,燕人入晋和楚人入晋,有多大的区别?
哦,唯一有一个区别,那就是楚人居然会和野人合作。
但本质上的差别,倒是没有。
“剑,是越磨越锋利的。”
“这话我爱听。”郑凡笑了笑。
“我终究不是燕人,我的剑,只能借,但不会送。”
这是剑圣在打预防针了。
显然,
郑将军舔得过于无孔不入,堪比见缝插针。
剑圣觉得,如此盛情之下,得先做个预案。
曾经,也有一个剑客在郑凡这里做过相似的预案,那就是陈大侠。
讲真心话,
郑凡很喜欢和老实人打交道,陈大侠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而剑圣,他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老实人,但一个恪守自身行为准则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无比难得。
杜鹃死前,敢将孩子交给剑圣,其实就是一种最大的认可。
身为仇家,我却敢笃定,你不会加害一个孩子。
“您说笑了,我虽然练的是刀,但也是个爱剑之人,我是燕人,您是晋人,虽说如今大势上来讲,晋将入燕,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您的剑,只会对准野人。”
“真的?”
“哦,这次有点例外,楚人既然敢违背大夏天子令,联手野人同室操戈,我觉得,还是需要教训一下的,至于日后,我是率军入乾国还是率军入楚,您都不用参与。”
“可。”
剑圣同意了。
“还有一条。”
“说。”
“战后,您应该会回盛乐成家的,您呢,想继续当守城卒就可以继续当守城卒,想尽享家庭温乐也自然可以卸掉差事,都可以。
但只求您看在邻居的面儿上,万一以后有谁想偷偷潜入盛乐来杀我,您得帮帮我。”
剑圣笑了,点点头,道:
“可。”
“成了,就这样。”
“就这样?”
“您知道的,我怕死,很怕死,所以想着以后您住在盛乐,我晚上睡觉时,也能踏实多了。”
底线,
是一步一步被突破的,
慢慢来,
不急。
最起码,
家里躺着一个沙拓阙石,邻居住着一个剑圣,郑将军觉得只要自己人在盛乐城里,你几个武道宗师想来刺杀我都得铩羽而归吧。
“您继续在这儿听着声,我去外头看看。”
“你自己鼓捣出来的戏,自己却不看?”
郑凡摇摇头,道:
“我这人心软,最见不得杀生了。”
剑圣一时无话可说。
宅子里,正在上演着一出好戏,只是这戏,好看不好看另说,但闻起来确实有点臭。
郑凡在阿铭和樊力的陪同下,直接去了城楼上,找到了梁程。
梁程向郑凡汇报了一下伤亡,其实,真没多少伤亡,不过郑凡最关心的,还是财货方面的缴获。
得益于这是一个土匪窝,上到司徒毅这个“皇帝”下到下面的叛军将领,在失去人生奋斗目标后,其实就剩下了捞钱。
城内府邸库房里,那可真是堆得个满满当当。
这些,都是罪恶的民脂民膏,里面裹挟着多少“丧尽天良”。
不过,有了他们的这一过手,郑凡这边打劫搜刮起来,可谓是真正地方便多了。
财货之所以这般丰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楚人虽说强占了玉盘城,但终究是没打算和司徒毅这个傀儡皇帝撕破脸,或许是觉得撕破脸不是很划算吧,所以司徒毅的这个小朝廷从玉盘城离开腾地方时,是大车小车把搜刮来的财货都带到奉新城来的。
这体量,就很可观了。
“找个附近的河或者山谷什么的,再挑选蛮兵,将财货藏起来。”郑凡给出了决断。
这其实算是盛乐方面的传统了,打第一次南下征伐乾国时就这么弄,先搁一地儿藏着,等战后通过商队或者其他方式再把财货取出运回来。
为什么后世关于张献忠、闯王宝藏的传说故事那么多?
其实原因就在这里,流寇流窜时很多时候都无法及时地将劫掠来的财货运走转移,只能就地掩藏下来后留到日后取用,或充当东山再起的资本。
不同的是,以前需要四娘在这里做账,现在四娘不在,但这一次是盛乐军自己出动,没必要盘什么账本了。
“还有一些降卒以及没来得及逃走的司徒毅新朝的文武,他们怎么处理?”梁程问道。
“放掉吧,不过得等咱们离开以后。”
郑凡打了个呵欠,城楼上,风有点大,也有些凉。
“属下听说,主上准备将司徒毅兄弟俩溺死在粪池里?”
“现在估计已经在浇筑了。”
“主上这样做,会不会……”
“你在质疑我?”
“属下不敢。”
“呵呵,行,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你先猜猜,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为了让剑圣高兴?”阿铭问道。
郑凡摇摇头,道:“算是一个,但不是主要的。
这么说吧,李豹战死,曲贺城现在还有两万镇北军在,却相当于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当初燕国朝廷是将曲贺城交给李豹驻守,历天城交给靖南侯。
如今李豹既然没了,那么它的防务,是不是得移交?
靖南侯打完这一仗后,是不是得酬功?
靖南侯自己本人可以不在意什么封赏,反正他已经封无可封了,就算是头顶上加个异姓王爵,无非是变个称谓罢了。
但其麾下靖南军,却不得不进行封赏,不然靖南侯不反,靖南军自己就得先鼓噪起来,有功不赏,向来是大忌;
曲贺城拿出来给靖南军下面将领总兵们分分,岂不是理所应当?
就算曲贺城仍然保留,换一个镇北军系的总兵或者朝廷再派一个人过来接手,那么也必然会在成国境内再开一片区域过来分留给靖南军去瓜分地盘。
司徒家可以保留颖都城,但再想继续保持着对地方的实际控制,燕皇是不会答应的。
咱们盛乐位置好,西边不远就是曲贺城,东边就靠着司徒家原本的地盘,所以,不管是西边分一块来还是东边割一刀下来,咱立马就能变肥。
所以,在这场仗里,咱就得多做出成绩出来,也就是所谓的,包装,自己给自己包装,自己给自己造势,自己给自己刷声望。
老百姓喜欢听什么故事?
我郑凡打下奉新成擒杀伪帝?好听是好听,但少了那么点儿味道,我就给他们加点儿味道。
且恰逢燕军前不久才在望江吃了败仗,无论是民间还是朝野,都迫切地希望赶紧拿到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出出气儿,我这就是给他们特意烹饪上的。
留着那些降卒和降下来的文武不杀,就是让他们去赶紧帮忙散播这一消息,给咱们做免费宣传推广用的。”
“所以,主上这么做,是为了刷声望?”
“嗯哼,差不离吧,咱争取做了六分,给他吹成十分,所以就得迎合受众,老百姓喜欢听什么故事,咱就配合演什么。
至于咱到底杀了多少野人,打了多少楚人,那是后话,他们其实不会太计较这个的。
否则开晋之战,为什么燕国民间都只歌颂镇北侯却不传颂靖南侯?”
“主上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主上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行了,别拍马屁了,我之所以故意这么做,之所以特意冒险来打这里,其实也是为了早点挣一些功绩给靖南侯看。
朝中有人才好做官,否则你做出再多的成绩也没用。
有一说一,我发现靖南侯现在对我是真的好,先送龙渊剑,又送五千晋兵,再升官,又送貔貅过来。
呵呵,
只要咱给靖南侯一个好的理由和借口,
下面分赃时,
他绝对还会继续照顾我。
趁着这股子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咱能多捞一点儿就是一点儿,可千万别面皮儿薄,天知道过了这个村儿,还能不能再有这个店儿。
嘶,我怎么越说越觉得这话得味道有点怪怪的,你们有没有这个感觉?”
“没有。”梁程。
“哪里怪了?”阿铭。
“像小三。”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