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柳麻木地坐在警局里，双手紧紧抱臂。
    女警给叶柳做完笔录后，重重放下笔，严肃问道：“你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读的是帝大，学了那么多，为什么连最普通的舍友关系都处理不好？”
    叶柳沉默。很多时候，情商和智商真的是两回事，她自己本身也做不好。
    “可以请问一下吗？她是自杀还是她杀？”叶柳用手摩擦裸、露在外的手臂，想让自己稍微温暖些。
    “这还不能告诉你，你先回去吧。最近不要离开学校，随时需要你配合调查。”女警嘱咐完之后，就离开去做其他事。
    很快，王淼淼、白画、辅导员还有萧谷诚等人也陆续做完笔录。
    萧谷诚大长腿迈开，快步来到叶柳的面前，把外套套在她身上，护着她往外走。
    王淼淼和白画看见突然冒出来的萧谷诚，一人冷着面没表情，一人痴痴地目不转睛。
    校长和辅导员叫住叶柳，严令禁止叶柳外宿。
    “我会送她回去，你们倒时可以查寝。”萧谷诚嘴角勾起，扯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他明白学校的意思，他们想把叶、王、白的行动掌控住。
    萧谷诚开车，叶柳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始终保持抱臂的姿势，想要尽可能的保护自己。
    此刻已是夜幕时分，夜灯繁华璀璨，夺人眼球。
    叶柳头靠着车窗，目无焦距地看着窗外迷人夜景迅速后移。
    学校内今天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禁止一切车辆进入。萧谷诚的车在校门外停下，而后两人步行。
    这才八点，学校广场上很热闹，大多数人还是继续着自己原本的生活。不相干人的死亡并不能影响他们什么，顶多就是成为茶前饭后的闲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穿过广场上的人群，叶柳低声问向身侧的萧谷诚。
    “今天中午下的飞机。”
    萧谷诚一下飞机，住进酒店，就用手机搜了三个关键字：英才高中，叶柳，高考，而后立即跳出一则过期新闻，英才高中复读生叶柳以全省第一成绩被帝大医学院录取。
    萧谷诚看完新闻，洗了快澡，才去到帝大，他本想去医学院新生处咨询叶柳这个人的，可却在经过图书馆时发现异状。
    “事情都结束了吗？”叶柳又问。
    “还没，不过有休假。”
    “几个月前我看到你打的电话了，但我回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接不通。”
    “我知道。”
    “……知道什么？”
    “你不喜欢把手机带在身上，手机常静音，常没电。”
    叶柳偷瞄了一下萧谷诚的侧脸，见那线条虽依旧冷峻，但并没埋怨，不由松了一口气。
    叶柳并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站图书馆楼下站了一会儿。
    今天图书馆闭馆很早，馆前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叶柳和萧谷诚空荡荡的立在夜色中。
    “好了，别看了。”萧谷诚扶着叶柳的肩，要强迫带她走。
    “萧谷诚，我和她同宿了十天。不过十天，她就……不管她是自杀还是她杀，都有我的责任。”叶柳缓缓闭着眸，逼回眼泪。
    “叶柳！”萧谷诚大声喝止叶柳，态度很严厉。
    “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她是被排挤自杀，你也没参与，就算她是被杀，也不是你做的。”
    叶柳不知萧谷诚哪来的自信相信不是她做的，不过……
    叶柳用手背抹干泪，迷迷糊糊地推测道：“萧谷诚，我觉得程天星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她那个人享受欲特别重，生活算得上多姿多彩，我记得三天前一个夜晚，她还在宿舍给朋友打电话说要去看演唱会，那场演唱会要半个月后才开始。”
    叶柳顿了顿，又道：“而且，她性格差劲，但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自身的问题。每当她和周围人起矛盾的时候，她都会认为自己没错，是别人的错。我最开始试着和她讲过道理，让她不要再扔我东西，但她完全听不进去。她还说我偷用她洗面奶，我跟她解释过，但她就是确认我用了。她只相信她愿意相信的。其实这种人心理特别强大，怎么可能自杀呢？”
    军训时，一大片女生晒成了黑炭，只有叶柳越来越白，跟能捏出水似的。再加上程天星感觉自己洗面奶少了，那可是她托亲戚特别从国外带回来的，一小瓶就好几万，叶柳又是寝室里家庭环境最差的，程天星就自然而然怀疑叶柳。
    原本叶柳只是做个模糊的推测，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萧谷诚，我觉得程天星不会自杀。”夜风吹来，叶柳拢紧衣领，抬头直望萧谷诚。
    萧谷诚取起手指，敲了一下叶柳的脑壳，没办法道：“别胡思乱想一大堆，这件事情警察会处理，不过按你这么说，你今晚不能回宿舍了。”
    叶柳捂住被敲的地方，道：“还是得回，你也说了我那只是胡思乱想。现在情况特殊，我不回寝室反而会落人口实。”
    萧谷诚见叶柳很坚持，最终还是把她送到了寝室门口。
    叶柳脱下外套递过去，萧谷诚没接，两手抄兜，淡淡道：“你穿着吧，自己回寝室后注意点。”
    叶柳顿了顿，最终还是把萧谷诚的外套抱在怀里。
    回寝室后，叶柳没和其他两人打招呼，简单洗漱后就上床休息。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光只要往左边瞥去，就能看见程天星那空了的床位。
    叶柳对程天星，有内疚。
    活生生的生命死在叶柳面前，她的内心波动之大可想而知，只不过她习惯了什么事都埋在心里，所以在外人看来她甚至是冷血的。
    过了会儿，叶柳把萧谷诚的外套盖在被子上，闻着他的味道，心才微安。
    ……
    萧谷诚离开女生宿舍楼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到酒店，而是潜进图书馆，上了顶楼。
    他点燃一根烟，站在程天星生前最有可能站的地方，静默坚毅如磐石。
    夜星与刷漆的黑眸相辉映，光彩夺目。
    这儿已经被警察拉了警戒线，所有能搜走的东西都被搜走了。不过……
    萧谷诚还是重新查探了周遭，许久之后，他直起腰，看着掌中的灰色小纽扣。
    这颗小纽扣虽说不易被人察觉，但警察的搜查工作一向是按一套程序来的，规范严密，没理由会错过……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颗纽扣是在警察检查离开之后才出现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叶柳今天所穿的衬衣最上面那颗纽扣。如果明天警察返回此处，这颗纽扣被警察找到，那么叶柳就是第一犯罪嫌疑人。
    萧谷诚把纽扣塞进自己口袋里，走下图书馆，一点火光在黑暗中闪烁，黑影慵懒阑珊，如丛林野兽。
    离开图书馆后，走在渐显寂寥的校园，萧谷诚拿出手机。
    叶柳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听见手机响，连忙接了起来。
    会给她打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是到床上去了，还是在下面看书？”透过电波，他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进她的耳膜，好似他就在她跟前。
    “床上，不过还没睡。”叶柳望了眼寝室其他两人，见她们俩还没睡，才小声回应。
    萧谷诚迈出帝大校门，按下车钥匙的同时，缓缓吐出一个有形有状的淡青色烟圈，他知道，她心思重，所以才有这一通电话。
    “既然还没睡，要不要陪我聊聊天？”
    “啊？”
    “聊聊呗，我想找个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