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慕大，最深处。
    深绿是这片大地最浓重的色彩，肆无忌惮的绿向上延伸，缠绵地把天空遮挡住，终是只留下一些细碎的阳光。
    透过那些细碎的阳光，依稀可以看见百慕大密林深处的一名青衣男人。
    康家健正盘腿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面上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使得他不出彩的面容增添了圣光，看起来凌然不可侵犯。
    “族长，有人在找你……”康老的双手恭敬地垂在腹部，见康家健睁开眸子，他这才沉稳开口。
    “我知道。”康家健淡淡道，那双眸子流光溢彩，在淡黄色阳光下，散发着点点璀璨金光。
    现如今，占地广袤的百慕大尽在康家健的掌控之中。他不仅力量逐步恢复，还能解百兽语，所以就算他哪都不去，也能知晓百慕大的一切。
    来百慕大找康家健的，自然是秦武！
    恐怕秦武所来，是萧谷诚授意吧！
    康家健已在火之狱中知道了自己的前世，所以他约莫猜到了萧谷诚派秦武来所为何事。
    但康家健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康老，你始终生活在康族，曾经有没有爱过什么人？”康家健原地不动，他望着不远处葱郁山林，缓缓开口问道。
    “没有。”康老连想都没想，就肯定回答。
    正是因为从小就生活在康族，对族民无比熟悉，所以很难产生亲情以外的感情。
    “你的妻子呢，也没有吗？”康家健又问道。
    “那应该不是爱情，我们一起长大，就像兄妹一样。后来结婚，我们对彼此都没有产生爱情。不过就算没有爱情，我们也这样相互扶持着过了一世，她在很多年前去世了。”康老如同做报告一样徐徐说道，他早已白发苍苍，对当年之时不复追忆，只剩感慨。
    时间如同大海，能够包容一切，不管是多么强烈的爱恨，最终只能回归平淡。
    “……不曾遇过爱情，你遗憾过吗？”康家健问道。
    “不，没有遗憾，因为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谁，所以从没有对爱情产生过憧憬。”康老淡笑道。
    “……”康家健知道自己与康老不同，他的心早已动了。
    如果不曾遇见，或许还能做到坦然；可既然已经刻在心上，那么除非把心挖空，才能做到善了。
    “族长突然问起爱情，是因为叶姑娘吗？”康老了然问道。
    “我当时跟着她出族，和她一起遇过了很多事情……但她早已嫁人，并且生了一个儿子……”康家健追忆道。
    可能这就是物是人非吧，景还是当年的那个景，人却不是当年的那个人。
    “叶姑娘确实十分优秀。”康老赞同道，他对叶柳仅有的几次印象都十分不错。
    族长和她相伴数年，哪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可能吧，”康家健淡淡道，叶柳优不优秀，对于他来说从来没有差别。
    过了一会儿，康家健站起身来，他望向头顶晴朗的蓝色苍穹，从天而降的普光射在他圣洁的脸庞之上。
    “这次来找我的人是她的丈夫派来的，他们很难善了，她的丈夫想要拼命一搏，但又无法预知自己的生死，所以想要有人守着她。”他又缓缓地闭上眼，感受着阳光照在脸庞上的温度。
    “……族长不愿意吗？”康老正是知道康家健对叶柳的感情有多深，所以才诧异。
    “如果是出族的问题，那么族长大可不必担心。族长的血脉力量已经恢复一半，足已带领我们走出百慕大。”康老又解释道。
    “不是。”康家健缓缓说道，“康老，我退让了太久，不想再退了。”
    “她不爱我，我明白。正是因为如此，我始终不想让她为难，给她最优的选择。可经过漫长的分离，我才更加明白，我放不下。如果我这次还回到她的身边，那么我最后一定舍不得离开。”康家健淡淡道。
    “不管他的丈夫能不能回来，我都不会离开她。可那样，也许就让她为难了。所以我在考虑，哪种选择最好？”
    如果萧谷诚最终死亡，就算没有爱情，他也会那么陪在叶柳身边，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爱情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渴望和她呼吸同一空气，期待和她共同生活的心情是那么的强烈。
    可如果萧谷诚侥幸逃过一死……那么他的不离开，就会把叶柳逼到两难之地。
    康老仰起头看着高大挺昂的族长，从少年到青年，这个男人始终如此隐含不外露，他的肩膀太过宽厚，所以也就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族长，我有一言，不知道该不该说？”康老拱手，恭敬说道。
    “你说。”康家健颔首。
    “族长，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叶姑娘的关系，你自己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
    “你不断地退，何曾不是在不断地推开她？你在她还没有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就自认为对她好，为她做出了选择。”
    “族长，你有没有试着听过叶姑娘真实的心意？可能你的退让，对最开始的叶姑娘来说也是一种不接受。”
    句句诛心，化作利剑，让康家健的心满目疮痍。
    康家健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可不管有多紧，都不能阻止他心中的悔恨。
    是，他是在不断地退。
    他认为叶柳喜欢萧谷诚，所以想要成全她，甚至不断地给她和萧谷诚制造机会。
    但其实那时候，连叶柳都对自己的真正心意很模糊，如果他能更强硬一点，或许他和叶柳会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萧谷诚能够笑到最后，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坚持不懈，死缠烂打。
    当初，叶柳不管对萧谷诚多冷淡，萧谷诚始终都没有后退半步。
    ……不过，现在再想这些事情也没有用了，是他退避，把叶柳亲自推向了萧谷诚。
    康家健还记得他上次前去谷柳城时，见到的叶柳，眉眼间都是温软。在这十多余年间，萧谷诚已经完全攻占了她的心，与她建立起了无人可摧毁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