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铁匠家里有了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丫儿的嘴了,要不她那身材也不会养得圆滚滚的。
平日里,他有活计的时候,就顾不得看着丫儿了,又舍不得把她锁起来,只能随着她到处乱跑。
丫儿回来的时候,最多也就磕得破了几个口子,从没听说掉进河里过。
今个儿,有人来修铁犁,他就忙活起来,一眼没瞅着,丫儿又跑没影儿了。
活计还没做完,也不知是哪个在他家院墙外喊了一嗓子,“傻丫儿掉河里淹死了”。
他当时急得喷了一口血,可不管咋样,家里再没别的人了,他拄着柴刀,就赶来了河边。
他在河边又喊又叫地找了半晌,和这群女人孩子嚷了半晌,也没见到丫儿的影子。
何铁匠不愿相信,他疼了十几年的亲闺女,就这么没了。
“哗啦啦……,哗啦啦……”何铁匠拄着两把柴刀,在河水里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前行着。
那衣裳漂啊漂的,去的河对岸的方向。
河中央的水可是深不见底的,像何铁匠这样不会浮水,拄着两把柴刀走到河中央,那是必死无疑。
这下可好了,何铁匠一家算是彻底从青冈村除名了,一家子全死光了。
站在河边的那些人,没一个想着上前劝一句或是拉一把的,煽风点火,讽刺挖苦的,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
何叶柳眉紧蹙,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知道那些长舌妇嘴里的傻丫儿,说的就是她。
就因为原主是个傻的,就得去死,就得被所有人嘲讽咒骂,原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碍着过谁了?
何叶眼里冰寒彻骨,这些人根本没有心,比那些畜牲还不如。
她闭了闭眼,再也不去看那些丑恶的嘴脸,一阵风似地冲进了河水里。
在那里,有一个不顾一切往河里冲,明知道是死,也要去救闺女的真汉子!
就冲这一点,何叶也不能让何铁匠有任何闪失。
何铁匠手里那两把大柴刀,戳进河底的淤泥里,越来越难拔出来。
渐渐地,河水漫过了他的胸膛。
支撑着他向前走的,是那股一定要救女儿的信念!
突然,何铁匠听到身后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好像什么人跟着跳进了河水里。
可不管是哪个,他现在没功夫回头看,要先找到丫儿,至于肯帮忙的人,只要他有命回来,做牛做马,也要答谢人家!
何叶很快追到了何铁匠身后,看着前面何铁匠那细瘦的身板,微微佝偻着的背,还有那在河水里一瘸一拐,却是坚定不移地努力向前走着。
不知怎地,她眼里的泪水稀里哗啦地滚落下来,梗在喉咙间的那一声“爹……”,也脱口而出。
没有想像中的别扭,叫过第一声后,后面的自然也就顺当了。
“爹……,别往前走了,丫儿在您身后头呢……”
听到这一声声清脆而甜美的声音,何铁匠不敢置信地慢慢转回身。
眼前出现了一张白净的圆圆脸蛋,弯弯的柳叶眉,小巧的鼻头微微上翘,微微嘟起的唇,水亮红润。
他使劲擦了擦眼睛,这……,这眉眼,不就是他媳妇当年的样子吗?
何铁匠定定地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何叶,这是梦吗?
“爹,别在水里站着了,咱们回家吧!”
真的是他的丫儿!丫儿还说出完整的话了……,何铁匠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颤抖着唇,激动地喊道:“丫儿,你还活着,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