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阿沁的话后,阿煦知道,这件事并不能怪对方。毕竟,阿沐并非普通人,就算是习武之人对阿沐也是想拦也拦不住,想追也追不上,阿沁一介寻常的妇道人家,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即便知道阿沐已经离开,阿煦也仍旧想要做最后的挽留。于是下一秒,他马上又接着问道:“阿妈,阿沐她走了有多久了?”
听闻此言,阿沁先是下意识地跟一旁的老楚对视了一眼,随即开口回答道:“她走了倒是不久,应该还不到五分钟。”
“不到五分钟?!”
阿煦眼里的希望,顿时光芒大作起来。在他看来,虽然阿沐一开始走得十分匆忙,可是当她发现阿沁没有追来后,应该会放缓前行的步伐。因此,如果他现在追过去的话,或许还能追上。
“阿沐是往哪个方向走的?”阿煦急忙追问道。
“阿沐在村口沿着大路,往北边的方向去了。”
话音一落,阿煦立刻转身,准备去追阿沐。
可是就在这时,老楚却突然制止道:“阿煦,等一下!”
“阿爹,怎么了?阿沐她刚走没多久,我现在追过去的话,应该是可以追上的。”阿煦一脸急切地说道。
“不!我并不是想要拦你。只是……”老楚看了一眼阿沁后,紧接着又将目光转向了阿煦,“我原本就打算让一家人往北边的方向逃难去的。既然阿沐已经朝北边去了,那不如我们现在就一起出发好了,省得你到时候还得费时间再赶回来。”
说完,老楚连忙询问起来:“阿沁,咱们要带走的行李都打点好了吗?”
“都打点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阿沁目光坚定地回答道。
“嗯!那我们拿好行李,立刻出发吧!阿沐她刚走没多久,我们沿路赶过去的话,或许能在她休息的时候追上她。”
听到这里,阿煦觉得老楚的安排确实比较妥当。
“好!”阿煦回答一声后,赶紧进里屋帮两人拿行李。
不过,由于阿煦心里太着急,担心自己有可能会追不上阿沐,因此,他在拿上两袋行李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先一步跑出了家门。
“阿爹、阿妈,你们俩快点!我在前头等你们。”
“诶!阿煦……”阿沁本想让阿煦再稍等片刻,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她就发现对方已经朝着村口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等到两人带着行李,走到村口后,他们发现阿煦已经往北边的方向,跑得老远了。
“唉!阿煦这孩子……”老楚一边叹息,一边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然而下一瞬间,南方的天空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后,老楚和阿沁马上就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看向了城南山庙的方向。
遥望山庙上方那片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两人的心中,不可避免地感到越发愧疚起来。
自己的所作所为,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吗?
想到这里,老楚随即将目光转向了乌云之下,那座显得格外压抑的城南山庙。
阿沐啊!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这次,是我们对不住你了。不过,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毕竟,我跟阿沁只有阿煦这么一个儿子,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沈家之手,更不希望你日后取出他体内的命格,让他丢了性命。我们不求他能大富大贵,但求他这一辈子平平安安就知足了。
至于今日欠你的这份恩情,我们会一辈子铭记在心的。
发觉老楚那略显沧桑的眼眶中,已经泛出了晶莹的泪光,一旁的阿沁自然能够体会对方此刻的心情。
只不过,考虑到老楚的为人向来十分厚道,阿沁担心对方有可能会因为良心不安,而最终坏了自己的计划。于是,她便狠下心来,赶紧催促道:“老楚,别看了!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赶紧走吧!”
听闻此言,老楚叹了口气后,这才不由得重新转过身去。
随后,他们二人便背对城南山庙,头也不回地朝着阿煦奔走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而那个曾经充满了生活气息,现在却被他们遗弃的故居里,则留下了一张显眼的字条: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城南山庙里。
……
当紫色的流光,全部汇入到阿沐的身体里后,原本看上去才五十多岁的楚伯,已然变成了一个年逾古稀的白发老头。
而此刻的阿沐,则依旧保持着十四五岁的清秀容颜。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她那双紫色的深邃双眸中,凸显出了远超常人的睿智。
“阿……阿沐……”楚伯躺在阿沐的怀中,略显艰难地轻声唤道。
“阿煦,谢谢你替我找回了丢失的意识和命格。”阿沐的声音,一如当年那般温婉动听。
原本以为自己的容貌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阿沐再见之后,很可能会对自己感到非常陌生。可是楚伯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正因为如此,楚伯的眼神里,瞬间就充斥了喜悦和感动的情愫。
不过下一秒,当他回想起自己的父母,当年对阿沐的所作所为后,他马上又感到异常愧疚起来。
“不!你……不用向我道谢。当年……是我们一家害你被封印在缚神石中……长达六十余年,直到今天才替你找回失物。我代表我们一家……郑重地向你道歉。对……对不起!”说出这番话时,楚伯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瞬间,他就要撒手人寰了一般。
“没关系!阿煦,我不怪你们。”阿沐微微一笑道。
听闻此言,楚伯的脸颊上,顿时不由得流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在他看来,不管阿沐是发自内心地原谅了自己以及家人,还是仅仅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只要对方没有因此而讨厌自己,那就足够了。
楚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不留遗憾,他紧接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古朴而精致的小木盒子。
阿沐接过楚伯递过来的小木盒子,并将其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只墨绿色的翡翠手镯,以及一张已然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阿煦端坐在一张古朴的木质椅上;而阿沐则微微侧身,站在阿煦的身旁。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甜甜的微笑。
“阿沐,这只镯子……是我从照相馆的老板那儿买下来的……喜欢吗?”
阿沐将手镯戴在手腕上后,点了点头,“喜欢!”
尽管楚伯非常渴望听到阿沐的回答,可是现在的他,生机已然所剩无几。无论阿沐说什么,他都已经没有办法再听清楚了。
“阿沐……喜……喜欢吗?”楚伯再次追问道。
这一回,阿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放在楚伯的脸颊上,并大声唱起了对方当年教自己唱的那首歌谣。
月弯弯,星灿灿,
云儿朵朵漫;
风扫落叶把水沾,
鸟儿蛐蛐啼鸣欢。
……
涟漪繁,船归岸,
萤火丛中泛;
眷人湖边提灯盼,
思乡少年把家还。
悠扬的歌声传到楚伯的耳畔后,立刻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化身为十五岁少年,跟阿沐一起回到了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山坡上。
两人一边望着天上的繁星,一边唱着歌儿。唱着唱着,阿沐轻轻地靠在了阿煦的肩膀上……
一曲终了,楚伯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幸福而又安详地阖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