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案22】
脱罪?
张一宁问她:“怎么脱罪?”
许昼说:“推给她,你已经诈死,身份已经被抹去了,那就把全部的事都推到她身上。”
此话一出,正穿过广场往大厦门口跑的杨循光脚步一顿,他抬头往楼上看,大厦顶端的巨幅广告屏已经更换了广告。
新广告就几个大字,警示广场上的人尽快撤离,不明所以的人已经渐次离开,只剩下一小撮人,仍然坚持要进入大厦。
是群女孩儿,都很年轻,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手里拿着广告纸,正在抗议。
便衣和工作人员拦在门口。
工作人员被吵的麻烦:“都十一点了,你们上去干嘛?啊?关门了!关门了!都走!都赶紧回家去!”
女孩儿们扬了扬手中的广告,七嘴八舌:
“我们买了票,要来参加晚上的活动。”
“你们上司是谁啊,管理人员在哪里啊?”
“花了钱的,凭什么不让进。”
“你们凭什么这样啊?”
凭什么?
便衣指了指头顶的巨幅广告屏:“姑娘们抬头看看?大厦里临时检修,已经关闭了,你们进不去,都这么晚了就赶紧回家吧啊,路上都小心点。”
女孩儿们又爆发出不满的抗议,还是不肯离开。
便衣愁的赶紧劝,工作人员从中扯过一张广告纸,就着大厦里送出来的灯光看,还真有个活动,不过……他们确实都没接到通知啊,这活动什么时候开办的啊?
广告上的活动是个恐怖夜活动,类似那种万圣节的party,印了南瓜和幽图案,还有一句劲爆广告词——最惊悚的夜晚,最刺激的冒险,你,敢来吗?这句话后头跟着个竖起的大拇指,格外突出醒目。
工作人员:“……”这帮年轻人可真会玩。
他接着往下看,广告最下的地址还真是这栋大厦,在19层的03号房间,开始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
这么晚的吗?
便衣正在安抚这帮小姑娘,知道她们这个年纪对什么都好奇,但好奇不是这个好奇吧。
在便衣讲道理的间隙,工作人员插了句嘴:“姑娘们,我简单说两句,在大厦里举行活动,是要报备的,我们没接到什么通知,估计是临时有变动。”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和你们那个活动方联系一下,我们呢,也去问问上司老板有没有这个活动,现在楼里不让放人,谁也进不去,你们这个活动就算有也开不了。”
“等我们确定好,你们再来,你们看行不行。”
便衣赶紧接话:“是是是,改天再来也行。”他们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迎面跑来的杨循光等人,招招手:“杨队!”
救星来了。
他这一声引得这帮小姑娘们都回头看去。
只见杨循光走过来,脸色一沉,冷眼看着这帮小年轻们,问:“怎么回事?”那语气,那态度,冷的能结冰。
工作人员和便衣都是哄着劝,杨循光不一样,她一把拽过靠他近的小女孩,厉声问:“吵吵什么?听不见工作人员说什么吗?还在这杵着。”
那个小姑娘被他这么一吓,顿时有了哭音:“我没有……”
“没有什么……”杨循光把她推回去,三两步跨上台阶,吼道:“再不回去,就都带回局子里接受教育,阻碍执法办公,自己掂量掂量,多大的人了,懂点事行吗?”
杨循光长得挺好看,穿黑t和黑色长裤,两条大长腿被衬的笔直,要是再年轻点那也是个校园里的能把人迷的神魂颠倒的人物,但现在,他却把神魂颠倒活生生演绎成门神降世。
他就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凶神恶煞,浑身带刺,谁过来骂谁。
这帮小姑娘看着都二十出头,本来都齐齐盯着他看,看他这样,全都犹犹豫豫的。
杨循光摸摸脸:“看什么看,还不走?等着挨骂呢?”
不得不说,这几句有奇效。
几个小姑娘已经动摇,准备离开了,但一直随人挤在最边上的一个梳高马尾的小姑娘,突然撞过来,她不管不顾地往里闯,吓了所有人一跳。
杨循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小女孩白皙的胳膊上登时出现了一圈红印。
她抬起脸,漆黑的眼里涌上一层恨意:“你什么都不懂。”
杨循光回敬她一个笑,“是,我不懂,那就你了。”说着把她丢给便衣,“第一个反动分子,抓起来。”
小姑娘眼里的恨意更盛,像是疯魔一般,一边挣脱桎梏,一边撕心裂肺的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时间就要到了!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时间要到了。
杨循光浑身一震,目光扫过人群:“行了,不是不愿意走吗,都留下来,老李!”
“哎!杨队!”
“都抓起来,带到车上去,一个都别跑!”
女孩们被他这句吓坏了,那个被便衣拷起来的小姑娘也渐渐安静下来。
杨循光靠近她,抬手拍拍她的脸蛋:“你们还有多少人,头儿是谁?现在说,还来得及?”
此时此刻,杨循光终于明白,这个大厦即将发生什么。
张一宁的那个组织,她养的这头怪兽,已经挣脱她的锁链,开始独自行动,她手底下这帮女孩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杨循光和许昼之前一直以为,背叛张一宁这个组织的只有那三个小女孩——三年前的周灿,和如今的白思语、张晴晴。
他们以为这三个小女孩是先驱者,是领头人。
但其实,她们是出头鸟。
在这个腐烂的组织底下,早就出现了大规模的人员叛变,她们,这些才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力量比那些十岁出头女孩大一些的女孩,组织策划了今天的事件。
为的是用即将要发生大规模的暴动,来彻底给张一宁一拳。
张一宁之所以执意要见许昼,是因为她已经控制不住这个组织里的女孩,她即将被这个庞大的、被她一手缔造的“受害人”团体所反噬。
她预料到今天,或者说,她知道了今天,才会做这么大一个局,她要和许昼见面,还要用录像带和许昼做交换。是要断腕,腕是自己,她要脱离这个组织。
而许昼早就猜到要发生什么,才会和张一宁说:“我帮你脱罪。”
言下之意,我帮你断腕。
所有的事串成一条线,脉络逐渐清晰。
怪不得在医院里,那个小护士张菲要刺许昼一刀,她是在阻止许昼帮张一宁脱罪。
怪不得张晴晴会帮许昼挡刀。
张晴晴已经明白自己成了出头鸟,她在用自己的力量阻止这帮疯狂的女孩,她只说了时间和地点,却是把一切都告诉了许昼。
许昼早就明白了。
张晴晴和白思语、周灿不一样。
她背叛了两边的人。
杨循光说:“你们留在这,看着她们,这帮人里有危险人物,分开铐进车里,不能错放,清白的我来担责任。”
说完,他带着余下的人冲进大厦。
大厦里即将发生动乱,那些留下的人里有她们那个组织里的人,还有一些无辜的人。
一旦出事,无辜的人就是牺牲品。
他要赶在出事之前,阻止这帮疯狂的人,这是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事,天台之上,只能完全相信许昼,完全交给她。
杨循光一咬牙,脚下步子更快。
***
天台上。
张一宁被惊得说不出话,半晌后才说:“你可真狠啊。”
许昼笑:“对她,你不是说我一点愧疚都没有吗?我还真是。”
这一刻,张一宁才觉得许昼或许说得对,她和许昼一点都不一样。
许昼比她更狠,更冷血。
许昼看着对面的建筑,看着那栋高楼大厦里亮起的灯,问她:“行吗?”
张一宁没说话,她有些犹豫。
许昼直勾勾盯着对面那幢楼,挺无奈:“行不行,都得这样,你没法回头了,不是吗?”
张一宁垂下眼。
许昼声音很平淡:“如果我没猜错,你那个组织里的人,那些女孩们,今晚应该就蛰伏在这座大厦里,她们要亲眼看你从这桩高楼上跳下去。”
她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张一宁离开许昼的肩膀,坐直上身,放在保险栏杆上的酒杯已经空了,她突然有点遗憾,怎么没多带点酒上来。
都说喝醉了,胆子才能大。
她轻轻笑起来,声音也很平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我以为有了录像带,就能活下去。我以为告诉了你她的存在,你会恨她,会帮我,可我没想到,你给我出了个选择题。”
许昼在让她选,要活下去,就得背叛那个人,不背叛那个人,她今晚就得死。
许昼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楼梯口,还在催她:“楼梯口就在那边,但你没法走过去,那帮女孩就守在下头,等着听你跳下去的那声响。张一宁,你现在只能按照我说的做。”
张一宁说:“许昼,我现在特别后悔。”
许昼劝她:“别老沉溺在后悔里,人得朝前看。”
张一宁抬眼看了眼漆黑的天,如果不是特别注意,根本发现不了她眼里涌上的水泽:“许昼,我不该找你的,你比她狠,真的,你真的比她狠。”
说完,她猛然起身,翻过保险栏杆。
栏杆受到震动,上头放着的被子摔下,哗啦一声,摔成碎片。
许昼也起身,但到底慢了一步。她想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隔着短短的两步,许昼心里一角在崩塌,她眼里有点模糊,只能看到张一宁越来越模糊的背影,那抹红色是那么扎眼。
迎面吹来的风扬起张一宁的红裙,她那头黑发也漾在风里,她转过脸,白皙的面容上绽开一个笑,一个极美的笑容,随即那两瓣红唇轻轻开合。
那一刻,许昼瞳孔骤缩,耳边似有洪水涌动,脑袋里霎时炸开嗡嗡声。
她刚抬起手,就看到看到张一宁往前一步,整个人一跃而下。
快的没有任何缓冲,就这么直接消失在她面前。
只余风里一句:“许昼,我是被你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