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刘黑闼拔刀出鞘,高声厉喝,沙哑的声音撕破天际,传入众人的耳中。
刘湛闻言,身子不由一震,为了能尽快攻破乐寿城,汉东王亲自出手了!
在亲兵的拥簇下,刘黑闼骑着高头大马朝着乐寿城奔去,王旗随着他移动,向两军传达了一个信息。
汉东军受到鼓舞,作战更加勇敢,他们奋不顾身扑上,用身躯铺就了前进的道路。而夏军也突然感到压力大增,在曹旦的带领下,他们也在奋力厮杀。
“第一个攻破夏王府的士兵,赏千金、万户侯!”刘黑闼高声喊着,希望能激励士气。
汉东军听了,越加奋勇地朝着城头冲去,身边一个个士兵的倒下,仍然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决心。
刘黑闼所经之处,将士们气势高昂,为了在汉东王面前表现,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
刘黑闼很明显地看出了曹旦的不支,他对曹旦非常了解,这个人没有多大本事,由于是乐寿的土豪,妹妹又嫁给了窦建德,这才受到窦建德的重用和信任,不过此人的确非常忠心。
可是行军打仗,光有忠心是不行的,这个人能耐不足,刘黑闼觉得自己早晚能攻破乐寿。就在刘黑闼想着的时候,刘湛带着几名士兵匆匆而来。
“叔父!”刘湛大叫。
刘黑闼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就见几名士兵抬着一个人匆匆而来,刘黑闼一愣,被抬着的那人看打扮是斥候,看他的样子,似乎受了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黑闼一愣的功夫,几人已经靠近,刘湛急忙道:“叔父,有紧急军情。”
刘黑闼快步走了过来,蹲下身子看着受伤的骑士,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此地两百里外,发现大批军队,卑、卑职想要一探究竟,却被敌人的斥候所伤。”骑士说着。
刘黑闼神色一凝,两百里外有大批军队,是什么人的军队?很显然,不是他汉东军的,那么是不是唐军的?
刘黑闼还想再问,这时那名骑士忽然一阵咳嗽,嘴中流出了鲜血,他哽咽着还想说什么,但突然头一斜,再也不动了。
刘黑闼一双大手猛地抓住了他,喝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可是骑士再也不动了,任由刘黑闼死死的抓着,刘湛伸出手,在骑士鼻尖一探,摇摇头,道:“叔父,他已经死了。”
刘黑闼眼中带着愤怒,猛地站了起来,他想要找李世民论个清楚,两百里外的军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刘湛突然将骑士身上的箭羽拔了出来,只是瞟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他将箭羽递给了刘黑闼,颤声道:“叔父,你看!”
刘黑闼接过箭羽一看,上面刻着一串小字:大隋继业二年制,丘行恭。
刘黑闼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他死死地盯着箭羽,几乎要将眼睛瞪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大隋继业二年,是如今隋帝的年号!继业二年制造的箭羽,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河北!
刘黑闼的脑海中,一时涌出了无数个念头,但他想不出,在这个时候,如果是李世民假冒,有什么好处?既然不是李世民,那么是什么人?真的是隋人杀来了吗?这不符合常理啊!
刘黑闼心中想着的时候,却并不知道,最不合理的猜测,却是最有可能的,而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刘黑闼迅速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如果真的是隋人,对刘黑闼来说,有不利也有利。
不利在于,多了强有力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比起李唐更为可怕。而且,如果他们真的在乐寿城北二百多里的地方,足以证明他们是从幽州而来。如果幽州在隋人的手上,那么渔阳很可能已经沦陷!
一想到渔阳沦陷的可能,刘黑闼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粮食没有及时送来了!
虽然不利的因素很多,可是从乐寿城北过来,走的应该是河间这条路,一旦隋人南下,首当其冲的便是李唐的势力范围,有李唐在前面挡着,刘黑闼觉得形势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一想到这些,刘黑闼眼中就有了希望,他只有尽快夺下乐寿,才能继续生存!这个时候的刘黑闼,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只有前进,才能活命!
想到此,刘黑闼站起身来,高声厉喝:“传令下去,三军冲锋,后退者杀无赦!”
刘湛眼中闪动着一丝神采,他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刘黑闼默然点头,示意刘湛按照计划行事。
乐寿城东,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唐军和夏军的厮杀已经足足有了三个时辰,双方在城下堆积的尸体已经有了半人高。战况虽然激烈,唐军也几度登上城头,但始终却没有站稳脚跟。
李世民注视着夏军,知道这一战必定无比的凶险。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李世民的心中终于做出了那个残忍的决定。
这个决定虽然残忍,可是死去的大多数会是敌人,于唐军来说,是好事一件。
就在李世民想着的时候,一匹快马匆匆而来,看此人的打扮,当是汉东军。他被李道玄挡了下来,询问了片刻之后,那人被李道玄带到了李世民跟前。
“启禀秦王,我奉汉东王之命前来,特来告知秦王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人说道。
李世民见他说的郑重,不由看着他,道:“什么消息?”
那人咳嗽一声,道:“秦王,隋人很有可能已经出现在河间以北,距离乐寿已经不足两百里。”
李世民身子一震,露出一股不敢相信的神情,他看着那人,道:“汉东王此言,消息可确凿?”
“秦王请看!”那人从战马后突然抽出了一支箭羽,让李道玄、殷开山等人颇为紧张,但此人只是双手奉上箭羽,并没有其他动作。
李道玄走上两步,从他手中接过箭羽,然后转交给李世民。李世民有些疑惑地接过,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王,这是汉东王令我带来的,它是隋人的箭羽!”那人说道。
李世民疑惑地举起箭羽仔细看着,当他看清楚了上面的一行小字之后,也不由变了脸色。“汉东王之意我已经明白,你可转告汉东王,乐寿城我近日一定会攻下,如此才能避免两面受敌的不利局面。”
那人一抱拳,应了一声,匆匆离去,很快就消失在李世民的视线里。
李世民看着那人远去,突然冷笑了一声,眼中有着无穷的杀意。
李道玄走上来,道:“秦王,隋人真的出现在我军北方?”
李世民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半响,他终于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一个秘密。”
“在七八月的时候,父皇就派人偷偷告诉我一个消息,那就是杨侑小儿居然去攻打高句丽了。”李世民的声音压的很低,低的只有他和李道玄才能听见。
李道玄闻言不由后退两步,道:“他是疯了吗?”李道玄觉得,如果他是杨侑,一定会先专注中原,等到中原一统,才会考虑高句丽的事情。可是杨侑竟然选择攻打高句丽,而且还是在于高句丽不接壤的情况下,这怎能不让李道玄惊讶万分,说出这等话呢?
李世民倒显得比较平静,毕竟他曾经与杨侑交过手,知道杨侑最喜别出心裁,攻打高句丽这样的事情,他很有可能做出来。
可是,李世民和父皇、大哥一样都认为,隋人会继续在高句丽折戟沉沙,毕竟杨侑远征,不占天时地利,更不占人和。杨侑的失败已经注定,最多他能逃回中原,否则很有可能死在高句丽。
退一万步说,就算杨侑能拿下高句丽,七月底出发,最快八月才能抵达高句丽,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九月才能到。抵达高句丽之后,就算一路所向披靡,拿下高句丽至少也要两个月的时间,如此算来,抵达幽州至少要十一月。
这还是建立在高句丽不堪一击的情况下,可是事实证明了,若是高句丽真的不堪一击,大隋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攻打高句丽,以至于弄的山河破碎了。
正是因为如此想着,李世民才会非常笃定。李道玄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更加疑惑,道:“秦王,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道你不担心吗?”
“担心?担心什么?”李世民笑了笑,语言中充满了信心,他忍不住讥笑起来:“杨侑小儿虽然诡计多端,可是这一次却是走错了路。”
“且不说山高水远,粮食运输艰难,就算他非常幸运地攻下了高句丽,并且沿着辽东回到河北,但是你认为他能顺利拿下卢龙塞吗?”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拿下了卢龙塞,那么渔阳是他的必经之地。如果我是杨侑,一定会首先拿下渔阳!”
“道玄,如果你是刘黑闼,渔阳被夺,你还会不会继续就在乐寿,继续攻打乐寿?甚至还非常好心地来提醒盟友,说隋人已经杀来了?”李世民笑道。
李道玄一愣,秦王说的有理呀,如果自己是刘黑闼,渔阳被夺,肯定焦急的不行了,怎会继续攻打乐寿?他顿时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不过,他仍然有些奇怪,刘黑闼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