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她吗?”顾忘书突然问。
阮软摇摇头:“她没有错,我不该恨她。”
“那阮昊和阮怡呢?”顾忘书又问。
阮软怔了好一会才说:“我快把这两个人忘了。”
顾忘书笑了笑,“那就忘了吧,可能这辈子也很难再遇到了。”
“嗯!”
显然,这话说得太早了。
这里是澜城。
不小,但也不算太大。
更何况,他们不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地方。
因为顾夫人坟墓的后排,就是阮长江的坟墓。
所以当顾忘书带着阮软到顾夫人坟墓前的时候,一眼看到后面的墓碑前也站了几个人,大大小小来了不少,想必也是什么人的忌日。
小蛮蛮手里抓着一朵花,她哪怕什么都不知道,都会感觉到此刻气氛的紧张。
她紧紧抓着阮软的手,不吵不闹乖乖跟着妈妈走。
等妈妈站住之后,她扭过小脸,看向后面几个陌生。
漂亮的小脸上,那双圆溜溜的大黑眼睛好奇地看着那几个人。
金小婵的视线无意中抬起,落到蛮蛮脸上的时候,她愣住。
她张了张,想说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眼熟?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蛮蛮觉察到身后的那个奶奶盯着她,被吓得赶紧扭过头,使劲拽着阮软的衣服:“妈妈!”
阮软正盯着顾夫人的照片在看,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自己的母亲。
自己一直当着别人家阿姨看待的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妈妈!”蛮蛮提高声音。
阮软的注意力终于被她拽了回去,她不由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宝贝怎么了?”
她微微低头,头发被拢在身后,眉眼弯弯,笑容温柔,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给予自己的孩子足够的耐性。
小蛮蛮鼓着小脸,朝她面走了两步,伸手抱住阮软的腿,小心地朝后面那个奇怪的人偷看一眼,又赶快别开眼。
金小婵在阮软侧身弯腰,跟那小丫头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认了出来。
那是阮软,绝对不可能有错,那肯定阮软!
金小婵伸手去拽身侧的阮怡,小声说:“阮怡!”
阮怡问:“干嘛呀?”
“你看!”金小婵小声说:“那是阮软!”
阮怡一愣,这个名字他们不陌生。
哪怕今天来给阮长江扫墓的路上,他们还提到了阮软。
阮软不知去哪了这么多年没露一面,阮长江的墓显然也没去扫过,都说她没良心,阮长江对她好,竟然死了都不来看他一眼之类的话。
没想到竟然在今天看到了她!
阮怡的视线落在蛮蛮身上,小姑娘跟阮软长得太像了,就像是小号的阮软。
此时正抱着阮软的腿,小心又好奇地看着他们这群人。
阮怡的脑子告诉运转,突然响起什么似的转身,“你们说,大半年前那个在澜城开钢琴演奏会的钢琴家,会不会就是她?”
当时宣传海报到处都是,特别是公交站台,都是大幅的宣传,只不过当时只有拼音组成的名字,ruanruan,海报上没有人物照片,只有一个女性背影,根本看不出来是谁。
阮怡今天就突然想了起来。
金小婵已经跟阮昊也提了这事,阮昊疑疑惑惑地看着前面的女人,从背影上看,还真有点像。
阮昊和阮怡姐弟俩当年没少遭罪。
金小婵拿到沈白的那张卡后,把阮怡那边捅下的窟窿先补上,然后是活动阮昊的案子。
几百万的现金,最后只剩下四五十万,阮昊做了一年半的牢,阮怡倒是没有坐牢,但跟江家的婚事告吹。
曾经颇有些颜面的阮家,在阮长江死后被打回原形,再次成为澜城最普通的一员,过着属于他们的生活,努力为挣扎,为财米油盐颇费苦心,为孩子学区房哪个幼儿园托好托关系找人……
阮软的生活看起来不差。
特别是那个抱着她大腿,大眼睛咕噜噜转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气质。
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跟阮怡家大宝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阮怡打量蛮蛮的穿着,一个孩子,竟然给她买童装的ad,一双鞋就是大几千,一件裙子就是大几千……
再看阮软,看不出品牌,但是一看材质就知道价值不菲,关键是,阮怡和阮昊不过就比阮软打一两岁,他们的脸上多少看出了些年纪的痕迹,毕竟要为生活奔波。
而阮软呢?几乎没有变化。
白皙通透的皮肤,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幅度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那是她的孩子?她那是生了孩子的状态?
阮怡张了张嘴,心底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觉得疼。
人跟人之间的命,还真是难受。
当年,她跟阮昊把阮软抱给顾问臣的时候,她就想过,要是自己是那个被顾问臣看中的女人,就好了。
她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拉拢住顾问臣的心,让他离了自己就活不了。
可惜……
阮软就是那种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货色。
当初要不是她要死要活的作,阮家会成今天这样?
跟江家接触婚约后,阮怡担心后续名声受损严重,她紧急相亲了一个程序员,一年收入三十万,对比江家肯定没法比,但是跟普通人比,这收入很好了。
美中不足就是程序员模样普通。
当然,这收入要是长得帅,也轮不到阮怡。
至于阮昊,就更一言难尽了。
做了两年牢,出来之后工作就别提了,只能跟在金小婵后面卖菜,倒也没觉得丢人,就是难受,一想到曾经被人追捧,现在真的成了臭卖菜的,还么未来,他就满心绝望,觉得活着没意义。
金小婵拿攒了几年的钱,给阮昊买了房,两年前娶了个老婆,全职带孩子,为财米油盐姜醋茶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金小婵有点紧张,怕被阮软看到,又隐约希望她能看到。
那种情绪很微妙,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阮软正跟顾夫人的墓碑说着话,她觉得很对不起顾夫人,她是自己的母亲,可她却从来不知道,甚至没拿她当过母亲来看。
正心情难过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朝她喊道:“阮软?真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