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两年时间过去。刘海已经讲得一口流利的茶峒方言,几乎成为地道的茶峒人。
茶峒是个自由乡城,人人随性而为,却人人都能遵守那朴素的准则。除去一个厘金局设在河街下面小庙里,几乎感觉不到官府的存在。
其实,城中驻扎有一营,由昔日绿营屯丁改编而成的戍兵,及五百家左右住户。但除了号兵每天上城吹号玩,使人知道这里还驻有军队外,兵士皆仿佛并不存在。
这两年日子过得平淡,或者说懒散,刘海并不会每日去码头扛活,挣那三瓜两枣。偷闲时,间或跳上渡船,援着那横溪缆索拉船过溪去接人。老船夫要么躺在溪边大石上,晒着太阳睡个午觉,要么进城与那马倌喝上两盅小酒,也能休息两个日头。
家里多个壮劳力,劈柴、拢地的活儿都被刘海包下来,爷爷轻松了,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翠翠渐渐接受了刘海的存在,心情好时,会将爷爷塞给她的大红枣分两颗与他。
这点小实惠,已经让刘海受宠若惊。要知道,河街上多少大姑娘、小寡妇,小姑娘、小屁孩都喜欢跟着他,或是偷偷瞧他。除了翠翠这个丫头,始终对他不理不采,总也闹不明白哪里招惹了她。
当然,除了平平淡淡的日常,也有那么几个日子让所有茶峒人兴奋,他们会聚在一起庆祝与欢闹。
两个新年里,总会有各乡来的狮子龙灯,在小教场迎春。正月十五,会炮仗齐鸣,烟花洒满整个夜空。还有赤膊的镇筸兵士,舞龙耍狮在河街各个店门前耍那精彩把戏,总能讨得两个彩头。
每到中秋月圆时,边城地方男女,因看月而起,整夜男女歌唱不停。小溪中飘满彩色河灯,女子乘乌篷船在溪中放灯,男子围着篝火,于那两岸跳着充满力量的舞蹈。
每到这个时候,总有许多十五六的小姑娘将头顶的纱巾送给刘海,或是对着他歌唱。如果收下姑娘的彩色纱巾,就可以与她一起回到乌篷船,共同欣赏中秋的月色。
当然刘海只是看热闹来的,并不会接受。
这些姑娘大多是良家女子,上了她船,就是她的人,道理是这么简单。如果遇到负心人,想要吃干抹尽不认帐?保准第二天女子会拿着刀子上门,将你捅个透心凉;或是她自己在家偷偷吞下那鸦片自尽,她的哥哥弟弟一样会拿着刀子上门找你。
“咚咚咚咚咚!”
激昂的鼓声翻过小山头,传到碧溪岨,端午节又到了。那是龙舟上的鼓手在练习敲鼓的节奏。每敲一声,龙舟两侧船浆就要划动一次,所以即不能快,也不能比别的船慢。
老黄狗被鼓声惊扰,汪汪汪吠起来,满山坡跑个不停。“狗,狗,不要跑,不要跑。敢把酱油筒摔了,中午不给你饭吃。”翠翠追在后面,担心着黄狗脖子上挂着的酱油筒。
或许是家里伙食改善的原因。两年时间,翠翠突然长了个儿,成为一个大姑娘。虽然皮肤还是那般颜色,脸蛋儿却透着饱满的红光,眼睫毛好长好长,眼睛中时刻闪着纯澈透亮的光。
刘海穿的是无袖马褂,粗健的膀子露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健康。他正在菜畦中摘葱,听到翠翠的声音,知道从河街回来。
他起身喊住老黄狗,“大黄,过来。”老黄狗不再乱吠,夹着尾巴乖乖跑到菜田边蹲着。
不到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很毒,刘海擦了擦汗水,取下狗脖子间酱油筒,“翠翠,过来把葱带回去,我再摘些青菜。今天不早些开饭,中午你可看不成热闹啦。”
翠翠穿着一身新衣,额角上用雄黄蘸酒画了个王字,一点不花俏,与观音一样漂亮。她气鼓鼓踹了老黄狗一脚,‘叛徒狗’才又跟在身后,“我想吃斑鸠。”她回头说。
“我下午要守渡船,没时间去抓。”
“我中午就想吃。”
“来得及吗?十二点龙舟赛就开始了,你不是说好跟爷爷一起去看的吗?”
“你快点。”
“……”刘海突然觉得自己真不会带小孩,两年时间,翠翠就被惯坏了?小喜儿如是,翠翠也这样!
今是端午节,任何人家到了这一天,必可以吃鱼吃肉。刘海不愿丫头过得比别个家庭还不如,又难得翠翠主动要求,也就答应下来。“抓斑鸠要靠运气,不一定成?”
“我知道啦,十一点钟抓不到,你就回来。”她说。
于是,翠翠留在菜地摘菜,刘海则带着老黄狗上山。这聪明的老狗不仅通人性,还很机灵,知道跟着谁能得到好处。
斑鸠多在茨竹茂密处栖息,个头大、骨头脆,老船夫也喜欢将烤得金黄的斑鸠肉下酒。为此,刘海狠练了一阵飞煌石的暗器功夫。其实也就是集中精神,找块趁手的石头打出去。
劈柴,他已经能够做到手眼一致,但投掷暗器却更加精细。石子重量各不相同,暗器在飞行过程中,会因各种原因变向。所以,石子想要打得准,要嘛拥有强大的心算能力,要嘛对精神力的控制达到非常精细的程度。
经过两年不间断的冥想,刘海除了能瞬间进入冥想状态,快速集中注意力,精神力修练实际上没感觉什么进展。
他也发现了,在破界珠中冥想,能快速提升精神力,是因为有‘荧光’的存在。‘荧光’是一种精神类力量,不过是种外力,自己也只是借用,而非自身精神力的真正提高。
那篇‘清心普善咒’也只能帮助他摒弃杂念,并不能有助精神力修炼,还是得找一种功法才行。
脑中的七彩神图肯定有这样的功法,或许是他悟性太差,怎么也不能从中揣摩出半点端倪。
刘海为了将自身精神、眼、耳、手达到一致,附近山头鸟儿遭了秧。今天又有两支大斑鸠被祸害。时间快到中午,不再管幽怨的老黄狗,直接回到碧溪居。
翠翠早烧好开水等着,将斑鸠放入滚水烫过后,就开心的给斑鸠拔毛去了。
刘海从不插手厨房之事,两世都没下过厨房,更谈不上厨艺。或许,这才是找老船夫搭伙过日子的主要原因。
今天午餐难得丰盛,经过翠翠精心烹饪,八盘硬菜色香味俱全;酒则是川地贩过来的泸州老窖,祖孙二人与刘海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这个端午,老船夫笑得特别开心。
今年端午,天真爽朗的翠翠似乎多了些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