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刘海有高强的武艺，还能收服小金蛇，暮桑师太却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这人粗俗不堪，毫无侠气，身上又脏又臭，眼中时而有疯狂之色一闪而逝。这是一个被仇恨扭曲心智的疯子。
    简单警告几句，若有为恶必遭报应云云。暮桑师太就掏出木鱼敲了起来，开始给死者念起了往生咒。
    刘海早就不在意别人眼光，只是对因果报应之说有了芥蒂，对老尼姑也看不顺眼来。
    刘海上辈子是躲在阴暗处的盗墓者，干的是损阴德的事。或许真被老尼姑说中，这一世他只是个二世祖，并未有过大恶，却遭了报应家破人亡。
    无所谓了，老尼姑与自己并不相干，管她怎么看。刘海更没想过将来日子怎么过？大仇未报，将来，只是奢求！或许根本没有将来。
    告别小尼姑，刘海绕过树林，出现在高起潜身后。高起潜一定在那群人当中？
    他轻手轻脚地前进，慢慢靠近空地上人群，越近也看得越清。
    二百人众，穿得五花八门，农户、猎人、行商、脚夫装扮都有，唯有手中武器统一，安静坐在地上。只有外围放哨的一些人手中打着火把，根本看不出谁是领头人，更别提认出高起潜。
    几百人安静地等待，弯刀挂在腰上，强弩置于膝间，目光若有若无地看着天空，等着火光照亮夜空，等着林中人被大火逼出来。
    刘海知道大火不会再有，那五个放火的骑手已经被干掉。不知道他们还会等多久，高起潜会不会派人入林查探？最好多派些人进去，能死一个，自己就少一分压力。
    不要急躁，千万不能冲动，刘海警告自己。
    他再没有无限力气，也没了自愈能力，杀几人很简单。可是，当几百士兵组成军阵，手持利刃，并不好对付，如果呈一时之勇，不一定会死，但一定会受伤。
    “不能受到重创，尽量杀伤敌人，至于杀死高起潜就要看运气了。”刘海心里有了决定，主要仇人是朱由检，在他露面之前，必须小心行事。
    “机会，我需要一个机会。”刘海脑中一团乱麻，什么样的时机才是最好的，能够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潜伏了一阵，空地上有了变化，提起精神仔细观看。
    只听一道尖细的声音发出森然的命令，“燕九，派个人去看看，那五个废物在干什么？”
    “是。”
    燕九指点一阵，就有一人躬身应命，离开队伍跑入黑暗里，没有骑马，速度很快，看样子有些功夫在身。
    这燕九应该也是影卫吧，之前那尖细的声音应该就是高起潜，可刘海还是没见到人，不知高起潜长什么模样？
    这些人穿着太杂，根本不能从外表看出谁是主帅，“这高起潜太小心了吧，为了掩护他自己，就让手下都穿成这样？”
    刘海将高起潜当成了胆小怕事的人，却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临时招集，平时散布在山阴城里，当然什么样的装束都有。
    胆小就好，一有机会就冲出去，先放手杀一顿，高起潜一定会逃跑，只要他落单，就是报仇的大好时候。
    又趴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机会啊？这群人撒尿都成群结队，有纪律有指挥，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心里烦躁起来，屁的机会！
    刘海索性站起了身，大摇大摆往前走了两步，将大门板挡在身前，等着箭雨来袭。等了一会儿，居然没有被发现，不由自嘲一笑。
    这才想起现在是夜晚，对面有火把，自己却在黑暗中，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视力，难怪发现不了自己。
    刘海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高起潜。”安静的夜，突然被这一嗓子打破，还好冬天没什么鸟儿，不然一定会被这一声惊飞。
    空地上整齐坐着的人齐刷刷回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大马金刀站在大军面前，想要一挑二百的架式。
    南燕士兵们全都一脸蒙蔽，包括高起潜也在疑惑，问：“燕九，山阴城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吗？”
    燕九摇头，还未答话脸就黑了，不过现在是夜晚，没人看到。只听黑影的大嗓门接着喊道：“高起潜，我草泥马。反王朱由检，我祝你全家不得好死……”
    什么情况，哪来的傻子，不知死活。高起潜气炸了肺，从地上弹起，指着黑影的手都在颤抖。“将他给咱家抓过来。”
    这下，刘海终于见到了高起潜，却没有冲杀进去，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总是想着冲杀军阵，做那以卵击石的蠢事，完全可以让他们来追自己，运动中慢慢消磨敌人士气。
    对面人群齐唰唰站起，又将高起潜挡住。刘海也不急了，接着骂：“高起潜，你个没卵子的阉咂货，你老妈生你的时候就该将你扔进茅坑里，免得你辱没家门，让你高家列祖列宗蒙羞。”
    燕九很愤怒，却更害怕，身在干爹身边，能清楚感受到阴沉气息越来越重。望向黑暗处的身影，内心深处居然有点佩服，这真是不知者无畏吧？
    一小队士兵冲了出去，这人很快就会因为傻大胆而后悔，一定要将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高起潜刚想好怎么虐待此人，又查觉一丝不寻常。
    黑影居然没跑，站在原地等着被抓？还是有埋伏？
    士兵带去了两支火把，已经将那人团团围住，一身破破烂烂像个乞丐，是个疯子吧。
    疯子也不能饶恕，等将他抓回来再慢慢泡制，高起潜稍稍舒缓心中怒火，与燕九说起了正事。
    “燕九，一会儿林子里有人出来，我会下令放箭，你给我瞄准一点，不管是人还是怪物，都不能留活口。”
    “是。”燕九先是应下来。也理解了干爹的意思，并小声问起，“大人，倪大师若死在这里，王爷怕是会怪罪？”
    高起潜哼了一声，“王爷已经对他没多少兴趣了，这倪大师只会一些邪法，根本不懂长生仙术。”
    “大人说得是，倪大师是过分了些，一会儿我会用箭矢照顾他的。只是他若死了，那个飞头蛮怕会失控吧？”
    “哼，一头畜牲而已。害得人多了，自然有正道人士出来降妖除魔，与我等何干？”
    高起潜说完这句，转头关注远处那人，怎么还没将他抓回来，打斗声响起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只这一转眼，就看到小队士兵的最后一支火把熄灭，七八个人躺在地上，黑影完好无损地抖掉刀上的血迹。
    高起潜与黑影目光有过一瞬间交错，被目光中疯狂之色惊着了，打了个激灵。
    只听黑影嘎嘎怪笑，“高起潜，你个没蛋子的傻比，怎么不自己过来受死！”
    “放箭。给我射死他！”高起潜又是气急，声音变得更加尖锐，也没考虑弩箭在大门板面前根本没有用处。
    一轮箭雨射了出去，不仅没有对黑影造成伤害，黑影的骂声变得更大声，更难听了。
    “结阵，冲过去。将他剁成肉酱。”
    高起潜彻底被激怒了，再也顾不得许多，不杀此人，心中那股子气没法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