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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风四娘
    童年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多少沙场浴血,了却君王天下事,醉里红颜袅婷婷。
    三斤没有童年,他遇到了少年刘海,摸鱼捉虾,放狗赶兔,他总是跟在少年身后保护他,也为他的欢呼而开心。
    少年长大后,不爱跟他这个闷葫芦玩了,陪着三斤的只有豆腐摊的烧刀子,还有眼睛会说话的赛西施。
    这么些年,他们之间绝对没有一点别人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他们的情感也没人能理解,没人会相信。
    他来了,坐到豆腐摊角落里,那里有留给他的豆浆油条,她有时会唠叨两句,更多的时候是理也不理。
    三斤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听她叨唠:“你怎么又来了,不怕被街坊的口水给淹死?”她知道他脸皮有多薄,专门以此打趣他。
    “只要问心无愧,想去哪,就去哪里。”
    “今天喝酒吗?”
    “来三斤。”
    当然不会真喝三斤,这只是二人的小小乐趣。
    从未想到,有一天能听到那句,“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从不曾奢望将她娶回家,与她一同入眠。
    他是一条硬汉,沙场点兵、浴血连营都不会皱眉头,他认为该做的事,做了之后就会问心无愧,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此刻,三斤只想说,我愿意,我要娶她!
    证婚人黄半仙实际是非常传统的一个人,凡事都要讲个规矩,结婚更是如此,但婚礼举行到这个时候,他也被二人的情感所感染,可以预想到即使没有三媒六娉,他们也会比大多数人幸福。
    朱微娖已经泪流满面,再也没心思跟柳湘云比谁更优雅,比谁更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停的擦着眼泪,刘大海真可恶啊,总搞出一些让人家想哭的事情。
    柳湘云与风四娘拉着手,两个美妇人都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但谁又知道她们的心酸,此刻二人也只能将酸楚藏在心中,抱团取暖。
    气氛有些沉重,刘海只有自己暖场,他将主位的椅子拉了出来,“大嫂,快来请入座,今天在场的都是一家人,不用讲究太多虚礼,大家边吃边喝边聊边看戏,是不是很开心很喜庆。”
    赛西施远比想像中要镇定,她自己摘下了头上的凤冠和多余的首饰,这才对刘海盈盈一福,道:“刘大人,这太铺张了,让我这一介民妇如何受得起。这么些年,相公多受你恩惠尚未答谢,此番对我俩又是如此大恩,让我夫妻二人如何能报!”
    “哈哈。”刘海为赛西施快速代入角色而开心,并不介意称呼上的生疏,他与三斤的感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嫂子不必介怀,些许财物哪里能称量我与三斤的感情,只望你二人能够平安喜乐,和和美美,早日给我生个大侄子,哈哈。”
    “净胡说。”柳湘云起身拉着赛西施入座,让赛西施不会因为刘海的话而尴尬,她这个姐姐在场,当然要为弟弟擦屁股,“来来,快坐,都是一家人,就别说那些个见外的话了,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讲,临江楼、朝秦馆,甚至县里衙门都可以随意进出,你就别再为些许小事操心了。”
    宴席在幼卿姑娘一曲花好月圆中开始,都是一家人自然其乐融融,就连见惯场面的风四娘也与有容焉,至于朱微娖与柳湘云小动作,也不过为婚宴增添些许乐子罢了。
    朱微娖牵挂方正化的病情,席宴中途就先走了,她本来也是看戏来的,这一家人之说也只是笑谈罢了。
    即使是真正的血亲,危难临头之时又有多少人能挺身而出?有多少人为了苟活不惜出卖亲朋,谁也给不了准确的定论。
    暮色渐临,刘海亲自赶着马车将新郎新娘送回三斤的小院,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布置,小院从外面看不出变化,但屋子里已经大变样,崭新的家私家具、红烛暖帐、大红喜帖、合卺酒、花生红枣一样不缺。
    今天是三斤的洞房花烛,刘海没有多作打扰,与三斤小声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小院,今夜同样不会太清闲,但仅是刘海的独角戏。
    ……
    ……
    风四娘今天心情很好,终于跟刘捕头打好了关系,不管一家人之说有几分真假,她再也不用担心在山阴的生意会受到刁难。
    章幼卿坐在马车内闷闷不乐,弹了一天的古筝,手指都快断了,最可气的是她连上桌喝一杯的机会都没有,想她堂堂山阴名伶,受到多少文人士子的追捧,想要一睹芳颜而不可得,今日却要为几个武夫献艺卖唱,甚至被当成了普通的歌妓。
    “幼卿,还在生妈妈的气?”风四娘温柔的拉过章幼卿的小手放在腿上,趁着马车内枯燥要给她讲讲其中的利害关系。
    “没有啊,妈妈勿怪,我只是有些劳累而已。”
    “你这小妮子,妈妈一手把你带大,你的心思我会看不出来?
    妈妈教你的东西,可不只是诗词风月,你怎么就学不会呢。山阴其实是个小地方,那些文人风流的东西只适合用来抬高自己的身价,那些读书人喜欢诗书风流,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她们袋中的银子而已,不要太过痴迷于那些虚假的东西。
    幼卿,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在山阴只有刘家才是真正的王,柳家、秦家、史家、高家,都在看刘家眼色行事……
    唉好了,到家了,好好睡一觉,以后你会明白的。”
    长长的马车队伍直接驶入了后院,管事们开始安排事务,章幼卿也似懂非懂的回自己的闺阁去了。
    风四娘打了个哈欠,驱走了丫环,一个人悠闲的漫步在回廊假山之间,她的小院里种了许多斑竹,夜风吹来沙沙作响,环境清幽得一踏糊涂。
    山阴是安全的,近几日的全城大搜捕惊走了许多小毛贼,她也给护卫们放了假,只留了两个贴心帅气的护卫随侍在侧。
    她当然没让他们跟着去临江楼,他们应该守在自己的小院中,勤奋的打熬着身体,强健的体魄经过运动大汗淋漓,这种男性的魅力是风四娘的最爱。
    可今夜他们似乎偷懒了,时间还早,他俩不应该睡得这么早啊?难道是哪个狐媚子趁自己不在,给我带绿帽子。
    她加快了脚步,推开了闺阁的门,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火,她走到烛台边,掏出了火柴,刺啦声中如豆的火苗点亮了油烛。
    光芒扩散,看到了屋中的情景,手一抖火柴掉在了地上,她想要惊呼,却生生的忍住了,屋中的人她认识其中的两个。
    风四娘扫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姘头,心里骂了声废物,脸上艳光瞬间点亮了房间,娇滴滴的声线如酥如油,:“哎呦喂,是什么风把二位镖头吹过来啦,敝馆今日歇业,待慢各位了,若是有需要,四娘马上给诸位安排,保证让你们满意。”
    坐在上首的王振威却很不满意,轻咳了一声没有出声,他与风四娘没打过照面,并不适合开口。
    要说他们在神女峰下被大明水师的神武大炮吓走之后,王振威并没有离开,只是躲在了附近山林中,他要等官军离开之后,去取回常启明的尸体,手臂上还有地下溶洞的地图,对他的报复行动有很大的作用。
    可当军舰离开之后,王振威带着人返回碎石滩,却发现常启明的尸体离奇的失踪了,而溶洞出口多了一大片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他离开的时候还有许多活着的山贼,线索太少让他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无奈的返回了镖局。
    不过,这次行动并非没有帮助,他们知道了与虎丘山作交易的地方势力是个女人。那么,与山贼土匪打交道最多的人就很容易找了,最大的嫌疑就是朝秦馆的风四娘,养在后院的小女孩,多数是从山贼手里买来的。
    王振威看向了左侧,史镖头点头,清了清嗓子问道:“风四娘,深夜来访有失磊落,但我们确实有要事要麻烦你,还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史镖头哪里话,您与高、王二位镖头在山阴也是个人物,有什么事传个话就行,四娘一定知无不言。
    大家都是在山阴混口饭吃,能够帮衬的地方,四娘肯定是义不容辞。”
    风四娘也是精明之人,她没有去好奇上首坐的是谁,既然他们夜晚来访,又没作掩饰,她自己也能猜到几分。
    心中有了定计,她也就不慌了,与正人君子打交道并不太难,可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吓了她一跳。
    右首的虬髯大汉大吼出声,他是西安府三山镖局的总镖头李天霸,也是接到王振威的飞鸽传书,近日才到的山阴,“少废话,我问什么,你就得说什么。”
    风四娘很快就恢复过来,看着史镖头问道:“这位是?”
    史镖头站了起,先安抚了同伴,“诶,李镖头莫急,先看看四娘怎么说,一会儿你要是不满意再发怒不迟。”话中的意思隐隐带着威胁,又说:
    “四娘,不瞒你说,这位李镖头千里迢迢从西安府押镖过来,经过虎丘山的时候却被贼人劫了去,所以才会这么着急。”
    风四娘听得莫名其妙,你们的镖被劫了,不去找山贼麻烦,来找我朝秦馆做什么。她道:“那我能帮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