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就三斤这样的,居然有点诗人的气质,刘海并没有笑话他,反而更加重视了。
“好,喝酒!”
刘海翻身坐起,与三斤的酒坛碰到了一起。一边往嘴里灌着灼热的烧酒,一边暗自庆幸,若是杀了柳湘云,此刻喝的或许不是烧刀子,而是苦酒。
三斤的话不多,但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刘海有许多话想说,二人聊了很久,直到深夜。这一夜的交谈,收获不小。
两世为人,哪一个才是自己已经不重要了,或许是他,或许是我,这就看自己的心情和需要了。
三斤的小院并不小,有好几间空房,刘海同样是两天没有休息,随意挑选了一间倒头就睡。今夜,他睡得很沉,很安稳。
两个时辰,刘海就醒了过来,身体精神都已全部恢复,力量又有小幅度增长。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伸出双手握紧了拳头,眼中闲动着疑惑的光芒,这双手有多大的力量,如果一直成长下去,有一天是不是真的可以万夫莫敌。
他再笨也知道是‘蜕凡丹’的原因,而且这颗丹药很奇怪,这么多天过去了似乎还没有完全被消化,也没有什么排出一身污洉,全身恶臭伐毛洗髓的现象。
这当然是刘海不可能想明白的,他又不能内视,看不到体内的情况,丹田中的能量气漩时刻都在温养着他的身体,改变体质疏通经脉,同时气漩的能量也在缓慢消耗。
这种手段是小说中的灵丹不能比拟的,人体如果是一颗树苗,那些灵丹的做法就是拔苗助长,一夜之间或许能脱胎换骨,将来的成就最终有限。
而‘蜕凡丹’虽然也是一种催化剂,却远比普通灵丹温和得多,它如抽丝般慢慢的剥开身体外的茧,不伤害到里面的蚕蛹。
突然一阵饥饿感袭来,打断了刘海的思考,这才胡乱的收拾了一番,悄悄的离开了小院。
刘海去了朝秦馆,主要是为了将劈风刀取回,顺便也带回了两人的早点。到了这时,才刚刚响起第一声鸡鸣,院子里已经传出了三斤舞动齐眉棍的呼呼风声。
没什么好避讳的,刘海颇有兴趣的在一边观看。武功这东西不是看一看就能学会的,能学到的只是技法,本质上的运力功法需要有师父手把手的教才行。
甚至,刘海的蟾劲想要传授别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教起,他自己都是莫名其妙学会的,像是高僧通过灌顶将经验传给后辈。至于脑中那幅五光十色的图案,那更是比无字天书还难理解的东西。
看到刘海回来,三斤丢掉了齐眉棍,五指成爪耍起了一套凌厉的爪功,有苍鹰捕蛇之迅捷,又有猛虎扑食的凶狠。这才是燕三真正的实力,压箱底的绝学。
他的身形上下翻飞,四处腾挪,院中的落叶被卷起又落下,一股惨烈的气息在爪影间弥漫,那五根铁爪下有无数的冤魂在哭喊救饶,没有同情,没有心软,因为这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三斤拿出了一身所学,尽情的挥动着铁爪,是在向刘海诉说酷烈的杀伐场景,也是在回忆曾经的峥嵘岁月。他暴喝出声,飞身抓向水
井上的辘轳,咔擦声中,辘轳的支架断了木屑纷飞。
“好,真厉害!”刘海提着个食盒也不能鼓掌,况且三斤虽然比想像中厉害,但还是比方正化差了一些。“我说,这口井又没惹你,现在辘轳没了,以后喝水就麻烦了。”
三斤收势调息,看到了刘海腰间的刀,问:“朝秦馆这么早就开门了?”
“没有,我就给风四娘打了声招呼,再借她的厨子用了一会儿。”刘海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说道:“来试试朝秦馆的美食,就一个早点而已,这花样还真不少。”
三斤本想冲洗一下,又发现井口的绳子消失了,缸里的水昨晚就被刘海用完了,无奈苦笑道:“我宁愿你是挑着一担清水回来的。”
“嘿,那你别吃了。去吃赛西施的豆腐吧,吃完还可以洗个热水澡。”刘海将食盒一收,径自走向屋内,全然不管三斤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见三斤还呆在院子里,刘海回头吼道:“别愣着了,不会又想打我吧,我告诉你,这次我可不会让着你啦。你这脸皮太薄了可不行,以后还得经常给你练练,不然以后娶了媳妇变成耙耳朵可不成。”
三斤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拣回了齐眉棍,跟着进了小屋,刘海正将各式点心摆上四方桌,还有热气腾腾的豆浆,金黄酥软的油条。
三斤喜欢豆浆泡油条,将油条放水滚烫的豆浆泡上一息时间,直接将泡过的一段放入嘴里,一口咬下浆汁四溢充满口腔。这时豆浆温度刚刚好,有着豆汁的清香,还有油条那松软的口感,以及更加浓重的麦香。每天早上能够吃上一根油条,喝上一碗豆浆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吃完四根油条,再一口将冒着油花的豆浆喝干,三斤擦擦嘴说:“你有事就去忙,我准备一下,晚上陪你一起行动。你一定会发现,只要黑风双煞到齐了,夜晚就是我们的天下。”
刘海错愕了一阵,虽然二人昨晚计划好了以后的行动,可三斤为什么将黑风双煞给记在心里了,不过也无所谓啦,“你也不用太小心,赛西施那里该去还得去,只要少在街面上走动,到她后院帮忙磨磨豆汁也好,别伤了人家的心。”
“我有分寸。”三斤回答
算了,对于三斤的婚事,刘海心中自有打算,也不再跟这木头脑袋多做解释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要回县衙查看大索的收获,要追捕王卜凡案子的真凶,要找老爷子商量家中的安排。
还要给方正化找个郎中。额,这个又给忘了,昨天应该找黄半仙帮忙问问的,他见多识广应该有一些偏方可以控制病情吧。
刘海犹豫了一下,自己实在分身乏术,这件事只能交给三斤去办了。“三斤,你抽空去找一下柳湘云,她应该识得一些奇人异士,或许对方正化的病情会有所帮助。”
“好。”
三斤心中非常感动,表情却没有什么异常。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海不仅操心自己的婚事,还能想起方大人的病情实在是难得。只要救回方大人,自己与燕王府就再没有一丝关联……
……
……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这两天,捕快衙役们个个都累坏了,却没多少人抱怨,他们在全城搜索凶犯的过程中,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大户士绅不想被打挠怎么办?给钱。
婚丧嫁娶不想沾秽气怎么办?给钱。
过往行商想要顺利通行怎么办?给钱。
江洋大盗想要蒙混过关怎么办?给钱。
蛇虫鼠蚁想要乘机出城怎么办?给钱。
即便是这样,县衙的大狱也被各种嫌犯和不明人员装满了,没有钱赎身就别想出去了。
这快过年了,衙门的公差也是人,谁家都想多置办些年货,这么好的机会不是年年都能有的。
在一片皆大欢喜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却被急坏了,嘴角都长出了水泡,他就是刘海的亲表兄‘赌鬼’黄四。
这两日的搜索是有成果的,全城的屠户被筛选了一遍,唯有西城的郑屠找不到踪影,郑屠同样是个赌鬼,还是聚宝坊的常客,聚宝坊赌场是黄四开的。
如果只是这样,黄四也不至于着急,书生从丁员外嘴中得到了另一条线索,丁翠的尸体上少了一根金钗,那根金钗现在就在聚宝坊的柜台里放着。
黄四了解到,这郑屠前几日输红了眼,在聚宝坊帐上借了二十两,第二天就拿来了这支金钗抵帐,这么看来这起命案的起因是自家的赌坊借高利贷引起的。
黄四没敢声张,给手下人下了死命令,一旦发现郑屠,一定要在外面弄死他,不能让他活着被抓。不然的话?他家的赌档怕是要关门大吉了,别看表弟平日里也不是个好东西,但他最见不得赌坊这些勾档存在。
黄四早早的就来了县衙,意外的是刘海居然比他来得更早,他有些心虚的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书生’刘刚也着急,他的确想快速抓到凶手,但并不想将山阴县搞得鸡犬不宁,可他也没办法,想提意见都找不到人,刘海两天没来县衙了。
县狱早就装不下了,这几百个嫌犯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但更多的是无辜者,他们只是没钱或者不愿受盘剥的外乡人,何至于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在县狱中呆上两天,还有谁能够完整的出来!
卯时,书生忧心忡忡的来到县衙,谢天谢地,他终于看到了刘海意气风发的端坐在正堂上。
这个点还很早,哪个捕快真的会准时点卯,堂下只有黄四早早的来了,书生点了点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很快有下人送上了刚沏好的香茗。
既然见到了正主,书生也就不急了,端起茶碗吹了一口气,浅浅的酌了一口香茗,精神也跟着振作了许多。
“大海,凶犯基本已经确认,是城西的郑屠,也请画师将他的样貌画了出来,现在只要集中精力抓住郑屠送上法场,这个案子就结了,这全城大索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