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洺此刻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垂头静默了良久,才叹息着告辞离开封府。她现在疑窦重重,孔嬷嬷既然敢说那事有不少人知晓,想来多少有几分真。只不过十多年过去,该忘的都已忘记,铭记的也已埋在土下,真正知情的,唯有宁安侯简廷辉一人。她自然不可能去质问他,如今只能暂放心底,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转眼盛夏来临,亮白的阳光洒照盛京城,热浪扑面而来。蝉鸣声声,荷塘的花正开得最盛时,比起初时还浓烈几分,不过却无人欣赏。盛京城的世家贵族大多在北山、西山置办有避暑庄园,宁安侯府自然也不例外,六月底七月初滚滚热潮将来临之际,侯府的女眷便都收拾行李,坐上了前去西山庄园的马车。
“昨儿个在大厨房听到大姑娘身边的印儿吹嘘,大姑娘这些个日子收了不少帖子,想来避暑期间会参加不少聚会呢。”绿枝将一叠点心取出放在车厢内的小几上,语气有点闷闷:“大姑娘九月便及笄了,婚事尚未有着落,也确实……”
“绿枝。”简洺瞥了她一眼,纠结的打断她的话:“这些编排主子的话,可莫时时刻刻挂在嘴上,若是被旁人听了个只言片语去,便不好了。”
“好姑娘,奴婢也就是在您面前说说。”绿枝看着自家姑娘浅笑的脸庞,自然知晓她并未生气,软着语气说了几句,便转过了话题。她虽对这种琐事八卦的很,但也是绝不敢与旁人说的,更何况如今自家姑娘势微,若因此传来些风言风语,那罪过可是大了。
“绿屏近来如何?”简洺笑笑,挪了挪身子,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抬眼问道。
绿枝向来朝气满满的脸上,此时难得的出现了些许悲伤、叹息,她丧气着脸摇摇头,闷声道:“正如姑娘所料,绿屏私下里与大姑娘的人接触了,也将……也将那帕子取了去。”
简洺听到这话,面上并未有什么情绪变化,她指尖不自觉的敲了敲小几,嘴角噙着的笑有些幽冷。
宁安侯府位于西山的庄园是一个果庄,盛夏正值果实累累之际,简洺等人一到,庄头便着人送上了新鲜的葡萄,与井水里镇过的西瓜。
虽说是来避暑,但少不得与附近同来避暑的往来一番。隔壁院子时不时响起少女娇俏而清丽的欢声笑语,那是忠勇侯府的几位小姐,素来与简瑶交好。这会儿已是落日余晖,瞧着这情形,怕是晚上会宿在此了。
简洺暗暗想着,觉得对晚上之事不会有什么影响,便不去理会了。
“二姑娘,庄里刚打来了野味,看着很是鲜美。”绿枝提着食盒进门,随后将饭菜一一取出,双眼亮晶晶的,显然心情不错。
“那便尝尝。”简洺轻笑一声,从善如流的接过绿枝舀的山菌野鸡汤,浅浅尝了口,又用帕子拭了拭嘴,面色不变,眼底却闪过一道冷厉。
“滋味不错,却太过油腻了些,这大热天的,还是清淡些好。”简洺不动声色的寻了个理由,将瓷碗放下,此后没再食一口。绿枝见此只道是不合胃口,倒也没曾想太多,在简洺用完晚膳后,便将碗筷收拾了。
“你确定那汤里被放了东西?”绿枝离开后,简洺瞧了瞧握在手中沾染了鸡汤的帕子,神色晦暗不明。
“可爱的宿主,不要怀疑萌萌哒系统的锐眼哦。”蠢系统可耻的卖了下萌,随后语气稍稍正经了些:“应当是一种可以让人陷入沉睡的迷药,药剂量似乎下的不少呢。”
迷药?
简洺皱皱眉,有点想不通,下毒药什么的她还可以胡乱猜测一下。可迷药,是谁吃饱了撑着想做什么?
想到今晚的计划,会被此破坏,她就有种很不爽的感觉。相衡量了一下,简洺还是决定先看看是哪一位想在她身上动手脚。
西山的夜比繁华的盛京城更为寂静,偶尔传来的几声鸟虫蛙鸣声,平添了一份山野气息。
简洺早早的熄了灯,她平躺在床上,薄毯搭在腹部,双眼紧闭。她的呼吸被刻意调整成熟睡时的缓慢均匀,实则心中一片清明。
时间渐渐过去,简洺用顺风耳细细听着周边动静,掩在毯子里左手紧紧握着青铜色的暴雨梨花针,心绪依旧心平气和。
脚步声突然传来,虽然极轻,可落在简洺耳中是再清晰不过。
紧接着,是门锁被撬开的声音,以及木门被缓缓打开的细碎吱呀声。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止,那人似在床前站定,随后微微弯腰。细碎而温热的呼吸打在脸颊上让人将忍不住轻轻一颤,简洺强行按捺住自己的这种感觉,等着这人的下一步动作。
敏锐的感知到那人的手指拂去耳边散开的长发,随即触碰上脖颈。简洺再也忍耐不住,她双眼骤然睁开,掩在毯子下的左手猛地抽出,抡起便往这人的后脑勺一砸。
措不及防之下,那人顿时闷哼一声,简洺眼神一寒,便欲再次砸去,却被那人动作利落的躲开。与此同时,月光暗影下,简洺见到他手腕一转便往自己脖颈掐来。
“你敢再动一下,我便要了你的命。”简洺冷冷的开口,左手的青铜圆柱体对准他,嘴角弥漫出一抹残忍的笑:“想必你也不愿尝试暴雨梨花针的效果吧。”
那人果真顿时停止了动作,不过也仅仅只是一顿,便继续攻向简洺。简洺立马翻身躲过这一招,随即毫不犹豫的按下暴雨梨花针的开关,右手则取出枕头下的匕首,猛地向这人划去。
那人细碎的闷哼一声,阴影中见到他脚步连连后退,随即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推窗而逃。简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睁睁的看着这人离去,也不做其他动作。良久她才起身下床,点亮蜡烛,小范围的打斗,屋子里并不凌乱,只有暴雨梨花针的几枚钢针深深的刺进一些物什。她费了大气力将钢针全然取出,又用帕子沾水抹去地上的几滴血迹,才躺回床上。
那人不曾蒙面,显然对自己非常有自信,无意间触碰到的衣衫料子,也是极好冰蚕丝。
看不清容貌,不过那若有若无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