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往事,梓箐心中便有些唏嘘,只是一瞥眼,便款步离开。
不仅仅是因为她潜意识有种可以堪破世事的超然感作祟,更因为她们其实彼此并没有站在一个平等的起点上。
相比而言,她是玩家,即便是遭受劫难后,封印了记忆,失去了玩家特权和金手指的依仗,可是她却还拥有自己本来的技能傍身。
所以,对于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土生土长的普通女子而言,她已经占尽了优势。
她能有现在的成就,在世人眼中是在开元大帝的灵魂伴侣般的皇后,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她自身携带的技能!
没啥好显摆傲娇的。特别是在这种条件完全不对等的同龄人身上,完全找不到丝毫优越感。
“青竹——”一声如破锣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梓箐只是微微顿了顿,便继续前进。
身后声音又叫了几声,最后被一个粗嘎的男声压了下去,然后是一阵拳脚落在肉上的沉闷响声。
圆圆心中对青竹恨的无以复加……其实当初她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邰自成到西北去,便是因为小时候有一个邋遢道人,给她算了一卦,说她有位极天下荣宠的命。那便是皇后了……
世事弄人,家道变故,父母离世,兄嫂将她卖给妓院……
她成为头牌。可是那个邋遢道人说的话却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在阅人无数后,她发现邰自成很有胸襟气魄,而且还听说他得到一块天意金帛。于是对方提出让她跟他时便毫不犹豫的就去了。
一切都如曾经幻想的那般美好,在那座梦幻般的城堡里,她过上了如皇后一般的尊宠生活。
只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
因为那个比她更低贱的,她的丫鬟,青竹!
葛靳回来汇报,说青竹叛变了,已经成了大明国现在真正的皇后了。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梓箐先前在威远王府所做的一切都在邰自成的掌控中,她成了邰自成的女人,当然也知道。自然也知道最后他们决定让青竹打入后宫,成为他们棋子的事……当时还在心中庆幸,自己不是他们的棋子。而此刻她却想,如果当时他们让她去替代那个角色,那么那个皇后位置就是自己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是一个自立的王。
后来邰自成趁天下大乱,民怨积垢,倾全国之兵南下,打算一举攻下京都,只要占领了象征天下职高皇权的京都,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进驻皇城。
只可惜,一切都因为那个该死的贱人去祈雨,一场雨,就将全国民心收服…邰自成溃败,回来后更是性情大变,将所有奴隶都弄去喂养鬼物,打算借助鬼物的力量颠覆…
而后,那个男人出现了,如同天神下凡般,将所有一切都斩杀。而后将邰自成割烂肉,掉在城门上,任由风吹日晒虫咬鸟啄……
而她,他以为他会杀了她……却没想到他竟然连对自己多一眼的视线都没有,直接与城中其他人一起,发配边塞苦寒之地。
他竟然要他们去植树种地?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只会歌舞卖弄风骚,哪里懂得种地啊。
不过那里从来就不乏男人,迫于无奈,她干起了不用干活,只需要长开双腿就能吃喝不愁。最后选择了一个看似老实巴交的男人,交齐所有额定款项,凑够盘资,便返回中原……
此时已经十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而回到这里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千挑万选的老实男人也不老实了,动辄打骂……活脱脱将一个如花一样的女人摧残成残花败柳。
圆圆恨,恨自己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本自己应该比所有人都尊贵的……
和圆圆一样恨的还有高昕儿。她比圆圆气节要高一些,到现在她也不肯从了朱文说的“男婚女嫁”。仍旧是孑然一身。
她仍旧过着她如同贵妇小姐般的优雅生活……不过,不管她如何的想要保持优雅,也无法做到像以前那般矜贵了。
她不肯向时代低头,不肯去做下等人做的工作,而娘家早已靠不住。所以只有身边的嬷嬷和婢女仍旧如当初的承诺那般守在她身边。
主子不工作,可是没有衣食,她们不得不去工作。要工作,就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主子身边了。
所以曾经高贵的连漱口水都要别人端到身前的高昕儿,偶尔也不得不自己煮饭吃…煮饭…烟熏火燎中就难免蓬头垢面。当这份矜贵被柴米油盐的生活狠狠蹂躏了一番后,她身边的嬷嬷婢女们发现,曾经所谓的天生就是高贵命的主子也不过如此。
于是,这种先天的不可侵犯不可改变的优越感一旦打破,心中那种对主子绝对的崇拜崇敬就大打折扣了。
到现在,她们已经不会去迁就高昕儿一会想吃灌汤包,一会想吃凉皮的来会折腾…吃不吃随你。
这天,在高昕儿身边伺候了三十年的秦嬷嬷见高昕儿对面前的饭菜无动于衷,她果断将饭菜倒倒院门口的狗槽里。
高昕儿眼里就噙满了泪水…秦嬷嬷是她的乳娘,当初一生下来就是她把她喂大的,可以说比亲身的娘还要亲。在宫中所有的手段勾心斗角都是秦嬷嬷帮她抵挡筹谋。她以为她会骄纵一辈子,有时她甚至在想,其实自己相比那个该死的左颖而言,至少自己身边还有对自己绝对忠贞不二的奴才…所以,不管她们如何婉言劝她要顺应潮流,可是她却执拗的我行我素。
高昕儿破口而出,“你这个狗奴才,现在我势落了,就如此欺侮与我,难道你们都忘了当初你们是怎么指天发誓要效忠于我的吗?”
秦嬷嬷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心中说不出的痛。
可以说这些年人心不古,可是不得不说,她在作坊里看到了很多的人,各种各样的人,有中年妇女,也有小妇人,有从贱籍恢复平民的,也有是原本是夫人小姐而自愿到作坊里上工的。
为什么她们就能够那般平等的说笑,甚至是彼此没有芥蒂的互相帮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