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章、光妹夫妇状纸上写的是摇钱树,而芙蓉城中知名的扯筋怪名字叫个姚千述,谐音相同。难不成光妹就是这样记的吗?
但是,断案不能单单靠推断,必须有事实依据。
这段时间,芙蓉侯来到本县拆旧宅盖新房。作为县令,必须随时听用,就派了牙役在附近巡逻,有事随时禀报。今天,听牙役飞报,姚千述纠集三十余人找茬,这就赶过来看。
恰好芙蓉侯在整治这些人,也就趁势审案,用这个久跪之法降服于他。就这么审清了表弟凤章及光妹的冤案。
县令汤寓冉与芙蓉侯漆雕古对于凤春枚的家史恰好聊完,案子也审完了。当即将姚千述拘押。姚千迢罪行较轻,加之年届七旬开外,免除刑罚,退赔曾经跟姚千述一起诈骗的钱财。
李老太太听完了凤春枚的创业史和辛酸人生,作为女人,禁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再看姚千述,是芙蓉城中有名的打抱不平,却是如此歹毒的一个家伙,要不是芙蓉侯、汤县令审案,我老太太也被他当枪使了,好险啊。
这两宗事情在老太太心中来回翻滚,难以承受,在那里泣不成声。
汤寓冉将李老太太一番安慰,劝她回家。不远处守着他的儿子、儿媳,看县令放她回家,都赶紧过来谢恩,带上老太太慢慢回去。
凤章、光妹夫妇的遭遇,这才真是一对苦人,不管怎么说,总算结成夫妻,也算修成了正果。芙蓉侯禁不住又多问了一些凤章的事情,汤县令盛情相邀芙蓉侯到县署吃酒,边吃酒边说话。
漆雕古看看天,这桩案子从早审到午,早过了午时,这都到未时了。此时,肚子咕咕直叫,还真是饿了。叫上三虎和周娃子、冈娃子,师徒六人一路到县署汤寓冉的后邸吃酒。
早上,汤寓冉出来的时候,就吩咐西厅尉吴昂到他后邸,通知管家多整些菜,中午邀请芙蓉侯吃酒。因而,他们到家时,主薄李穆往前面紧跑几步,赶紧安排端菜上酒。
吴昂早就等在县令家里,看主薄李穆回来,立即叫侍女烧茶。芙蓉侯一路随着县令走,听说县尉吴昂如之何,这个吴昂是谁呀?怎么这么耳熟?
到了县令家里,细看吴昂,漆雕古禁不住抚掌大笑:“朕刚才还猜是哪个吴昂,果然是你这小子。还不叫我太爷爷?”
吴昂看漆雕古的年龄,将近七十岁,比自己的爷爷吴雕要大一些,但大不了多少,怎么就成了太爷爷?看他一身紫袍,腰系十三銙金玉带,头戴平巾帻,品阶至少在三品,这小小芙蓉县那当然是绝无仅有的高官了。
早上县令交代宴请芙蓉侯,那这个爷爷必然就是芙蓉侯,但他凭啥让自己叫他太爷爷?
漆雕古看他在那里发愣怔,哈哈大笑:“你小子的爹是不是吴彝?爷爷是不是吴雕?太爷爷是不是吴师通?朕与吴师通是一辈的,你叫不叫太爷爷?先叫了太爷爷,朕才跟你说话。”
漆雕古这么一整,搞得县令汤寓冉也十分吃惊。吴昂这边,看芙蓉侯这么坚决,肯定不错,于是双腿跪正,大叫:“千岁太爷爷在上,曾孙子吴昂给您老磕头啦。有何不妥之处,还望责罚。”
漆雕古笑道:“什么叫千岁太爷爷,起来吧,今后只叫太爷爷就行了。朕之父乃江华郡公漆雕又,封柿干贩神,你家高祖是不是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家父与你高祖爷乃是结义的镇州八骏,你高祖爷是大哥,家父乃七弟。”
他这么一说,整得吴昂顿时目瞪口呆,满县的人一直说芙蓉侯怎么着,却是高祖爷的义子,那可不就是自己的曾祖爷爷么?他赶紧要再次下拜。
漆雕古稳稳扶住他,笑道:“朕与你爹都是镇州八骏的义子,相识很久了,但还是第一次见你。朕一进门就看见你跟彭州刺史吴彝长得特像,我们春天在成都一起打的仗,一起喝的酒,他喊我爷爷毫不作假。”
吴昂看太爷爷这么随和,顿时消除了紧张,憨憨的笑起来:“太爷爷,孩儿只知道本县来了个芙蓉侯,却不知道你的名字。海涵海涵。”
汤寓冉过来,将漆雕古扶到上座,相携夫人一起翻身下拜:“伯父在上,受侄女、侄女婿一拜。”
漆雕古也被搞愣怔了,赶紧将他们扶起来,惊问:“如果从冉鹏那儿来论,云华贩神、剑王冉衮乃镇州八骏老幺,县令是我的侄子。但怎么又成了侄女婿了,夫人是谁的孩子,怎么就是朕的侄女?”
县令夫人也不管叔父怎么惊奇,直接扑入他怀中,一霎时嚎啕大哭。搞得漆雕古莫名其妙,但奇怪的是,她这么一哭,漆雕古心脏紧缩,泪腺难以把持,也在那里热泪横流。难道真的是很亲近的人?
汤寓冉也禁不住热泪横流,过来劝慰夫人:“唐僮,好啦好啦,不哭了,跟伯伯说说情由。”
县令夫人怎么叫个唐僮?镇州八骏里没有姓唐的,自己也不曾结交姓唐的朋友,漆雕古更是搞愣怔了。
漆雕古将孩子扶起来:“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伯父说说。”
唐僮摸一把泪水,搬一把椅子靠着伯父,款款说道:“家父唐赫,祖父漆雕丙。我们夫妻从成都的历亭伯刘泰家看兵部杂报,说是伯父获封芙蓉侯,上僰道老家找你,老家人却说你到芙蓉县建侯府。恰好就是寓冉的治下。”
刚说完这句话,漆雕古顿时泪水狂涌,赶忙转身,拉着唐僮的手:“孩子,朕的三伯怎么样了?家父及寡人找了好多年,都没有他老人家的消息。你和令尊怎么就改姓唐了?你又是怎么跟汤县令结为连理的?”
唐僮说出了一番令人唏嘘的家史,这事还得从孟亚生说起,当年孟亚生设计毒害漆雕家的甲乙丙丁四兄弟。
那是老五漆雕又进京赶考第三年,也就是贞元十七年(801年),管家孟亚生利用漆雕丙赌博这一点,与邻村的里正合谋,将他的银钱赢光,继而使得漆雕丙任凭里正发落。此事见前文书第038章《甲乙丙丁》。
里正叫漆雕丙带上他家的哈女子远走高飞,到家里假托进京寻找兄弟漆雕又。
漆雕丙将里正家的哈女子,转手送给了打铁山一个村子的光棍。自己一路向南飞奔,到了一处大山之下,这里以菜蟒看家,以大象耕田。他开荒种地,盖了房子,娶了老婆,就这么住了下来。
这个地方就是南诏之南的骠国,那座大山叫甘高山,村子叫象耕村。所娶骠国妻子叫羽谢诺。
漆雕丙鉴于说一口僰道话与骠国人很难沟通,就学说骠族话。当地人因他是唐人,又是北来道长的弟子,善使紫金盘龙枪,一身好功夫,都很敬重他。往往将他的姓漆雕舍掉,而喊他唐丙。还得了个大号金龙侠。
久而久之,漆雕丙按照昔日里师父北来的教诲,自称金龙伯。
金龙伯漆雕丙与妻子羽谢诺很是恩爱,生下了三子两女,只可惜长子十二岁夭亡,次子、四娘也相继夭亡,只剩下三郎和五娘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因为骠国人对于唐人敬重,又喊自己为唐丙,索性就让儿女姓唐。
三郎叫个唐赫,生于元和二年(807年)。五娘叫个唐嫣,比唐赫小五岁。唐赫十九岁成婚,生下了唐僮及两个弟弟,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而唐嫣因美貌绝伦,引出了好多故事,几乎叫唐家喘不过气来。
唐嫣长到十八岁时,也就是太和四年,出落得身长七尺三寸之巨,在骠国女子中绝对的第一高度。不但高度第一,而且鹅蛋脸,柳叶眉,胭脂轻抹,微点绛唇,移步宛如白鹤临松,露笑却似喜鹊登梅。
唐嫣往往经过田边,耕田的大象都会望而却步,恋恋不舍。
这天,骠国王子竟丘霓到甘高山下围猎,路过象耕村,巧遇唐嫣在溪边捣衣。见此绝色,禁不住忘掉行进,胡乱抖了马缰绳,致使战马乱拐,被颠落马下,恰滚到唐嫣身边。
唐嫣早看见竟丘霓往这里滚下来,急忙将他一抱而起,稳稳放下。竟丘霓当即勒住唐嫣的腰肢,好不喜欢。唐嫣看他的服色,情知必是王子或者公侯之类,看竟丘霓如此英武了得,也就半推半就,与之相拥不舍。
忽然母亲羽谢诺过来喊她:“唐嫣,快回家!”
唐嫣慌成一团,推开竟丘霓,转身收拾泡在溪中的布帛。竟丘霓随即上岸而去。唐嫣就从这次与竟丘霓的偶遇,使得唐家度过了十年的惊心动魄。
竟丘霓回到国都卑谬,回味象耕村奇遇,想起老妇人喊捣衣女为唐嫣,而自己没能留下姓名。禁不住怨恨自己,万一捣衣女嫁了人,多可惜啊。
但这件事情,被激烈的宫廷斗争所淡化。直到三年后,他支持的大哥继承王位,终于静下心来。此时,王子竟丘霓已经二十五岁,还没有册立王妃。大哥骠国王竟稍一直催促他提供王妃人选,准备册封。
竟丘霓就派原来随他到甘高山围猎的大将背伊洛,前往象耕村寻访唐嫣。背伊洛到了象耕村,就在一边打探,说是唐嫣嫁过一个人家,过门半年,夫君得了肺痨病故,现在住在娘家。因唐嫣貌美绝伦,追求者络绎不绝。
背伊洛已经二十二岁,恰恰比唐嫣大一岁,这一比年龄,心中一惊,说不定自己才是唐嫣命中注定的夫君。王子竟丘霓都二十五岁了,凭什么来争唐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