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阴雨连绵。
马蹄踏过一地的水坑,溅起无数的水花。
原本四个时辰的路程,因为这雨,硬生生被拖至五个时辰。
赶路的人们都只能被迫停下来歇歇脚,许宁也一行人也不例外。
去往安阳城的路上,有一处栽满了海棠花,风吹过,花瓣便洋洋洒洒的,好不美丽,而掩在海棠花下的,是一间简陋的客栈——龙门客栈。
这龙门客栈虽然破旧了一些,但也是一处避雨的好去处,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客栈必定不会被众人放在心上,然而现在因为青山再次天生异象的缘故,来往安阳城的江湖儿女也比以往多了不知多少。
而这些因雨停下脚步的江湖儿女,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喝着热酒,好不痛快。
客栈的中间是个戏台,此时正有个说书的手拿着醒木棒槌等物,眉飞色舞地说着江湖旧事,台下的人围着戏台稀稀落落地坐着,一边听书一边喝着小酒。
“那一年,安阳城地动山摇,雷声大作,人们只见一道青光从天空中落下,青山顿时就被渲染成了青色,有的人甚至在山中见到了神仙,而如今这青山又生异象,可见是座神山!”
说书人说着,拿起了鼓槌,往那小鼓上一锤,听得听众也是心中一惊,纷纷伸长了脑袋向着台上等着下文。
白秋悦刚刚进了门,就看到大家伙被说书的气氛所感染,大气都不敢出只巴巴望着台上的样子,心里嘲笑一句骗人的东西都有人信,就解下了下摆被雨水沾得微湿的斗篷,娇笑着向自家的店小二吩咐道:“好生收拾了,再给我烫壶好酒来,我今日不做事。”
店小二双手接过白秋悦递过来的斗篷,见自家掌柜的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连连点头:“我晓得,掌柜的放心。”
白秋悦哼笑一声,一锭碎银扔进了店小二的怀里,店小二笑嘻嘻地道谢,拿着斗篷下去了,不久后就带了好酒,还多带了一个小炉子放在了桌子上,将盛着好酒的酒壶放到炉子上温着。
白秋悦笑着坐在漆都掉了一块的桌子旁,喝了口酒心情越发愉悦,一开心,就喜欢花钱,于是便脱下手上的一个十足银的戒指,扔给小二:“赏你的,拿去向店里面换口好酒吧。”
小二忙揣在兜里,连声道谢,便被遣下去做事了。
这边,那说书人还在说着那青山的异象是如何如何的壮观,一转眼瞥到了身着一身淡紫色衣裳的白秋悦,立马又拿起鼓槌向小鼓上敲了几下,嘴上却拐了个弯:“说来那在神山中看到神仙的人,下山后逮着人就说那仙子是怎样的漂亮,却不知女人哪,不管是仙子还是凡人,一旦惹急了,都毒得很,变成蛇蝎美人一个。”
白秋悦听得有意思,故意捂起了嘴,高笑道:“蛇蝎美人?天上的仙子下凡,若成了蛇蝎美人,不知是怎样的毒法?”
一时,原本高涨的听众情绪又被带动起来,有人喊道:“不就是个女人吗,有什么毒法?我家那口子最毒的时候也不过是让我吃了一个月的苦瓜。”
于是众人瞬间大笑起来,笑作一团,有些杯盏还被掀翻了,候在一旁的店小二忙不迭地再添上几杯几壶,心下感叹着掌柜的真是好手段,又白白多赚了几壶酒钱。
也正在此时,五个青年男女走进了客栈,为首的男子身着青色劲装,身背一把黑色长剑,一身正气侠骨。
与他站在一处的女子身着绿衣,青丝简单地挽起,簪了一朵碧色的簪花,脸颊两边沾着湿发,虽然狼狈,却不减其颜色。
这二人仅仅只是站着,就好像发光体一般,更遑论还有那三个气势各不相同的男子。
他们一进来,便带走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其中包括经营着这家客栈每日都需要和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的白秋悦。
只是大部分的人的注意力都被说书人吸引了,对这对刚进来的几人倒不是有多注意。
许宁也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然后招手叫来了店小二,道:“来一壶好酒暖暖身子,记得要烫过的,我们才淋了雨,禁不住太冷的酒,再来几盘好菜并上五大碗米饭。”
白秋悦也瞟去了目光,看出了几人眉眼间那抹锋锐,就知道定是江湖人士。
想想这几日青山的异动,就知道他们也是为此而来,不想遇上了大雨走不了,这才进来避雨。
看到那绿衣女子的容貌,白秋悦多注意了一眼。
即便自负如白秋悦也不得不承认,这不知姓名的女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说那般出色的容颜,光是她那通身的气派,就硬生生地把她比了下去。
这目光没有丝毫的掩饰,许宁也回过头,见是一女子,且她的眼里都是对云容的好奇,便善意的对她笑了笑。
白秋悦的目光被男子发现了不说,还得到了男子的一个笑容,不由红了脸。
倒真是一个意气风发眉眼若星的俊朗少侠,可惜若不是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红颜知己,她必定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见多识广的白秋悦如何看不出,这青衣男子在看向那女子时,眼神温柔,嘴边的笑意也多了两分说不出来的缱绻柔情。
可见这二人的关系不仅仅是朋友那样简单。
正巧那桌店小二端了酒菜上来,白秋悦才不显尴尬地回过眼神,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宁也,你看什么呢?”孟晋知大大咧咧的,完全不知道这客栈的掌柜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想了这么多,反倒是陆信南若有所思地看了白秋悦一眼,捅了捅孟晋知:“晋知,你看……”
孟晋知转头,回首就看见了那懒懒坐在远处的白秋悦,眼睛顿时直了。
乐凡见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了:“不是吧晋知,和阿容相处这么久了,你竟然还能被其他女人给迷住。”
“你懂什么?”孟晋知瞥了一眼云容和许宁也,嘀嘀咕咕地道,“再说了,云妹子再好,也不是俺喜欢的那种,况且,还有个宁也在呢,俺可不敢打云妹子的主意。”
云容被他说得脸红,唾了他一口:“你胡说什么呢?”
许宁也挠了挠头,没反驳孟晋知的话,耳尖却红了起来。
孟晋知看见了,不由嘿嘿一笑:“俺去找美人儿说说话,你们先吃,先吃。”
乐凡摇摇头:“信南,你又捉弄晋知了。”
“不不不,这不叫捉弄。”陆信南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是愿者上钩!”
许宁也给云容盛了一碗汤,余光瞥到那女子被孟晋知烦得起身离开,而后者更是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不由失笑:“那女子,看起来倒的确是晋知会喜欢的。”
“不过,连晋知都有喜欢的人了,信南你什么时候才找个姑娘啊?”
陆信南扫了一眼因为听到这个问题而显得兴致勃勃的云容,收回目光,耸了耸肩:“不急。”
乐凡打趣道:“还不急?我记得一年前就有姑娘找到百草谷,问你愿不愿意娶她,我夫人也给你介绍过一些姑娘,可你全都不睬,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女子?这也行,只要是你喜欢,哪怕你以后抬回来一个男的我们也都认了。”
陆信南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低声笑道:“这倒是好主意,要不再过几年你把你家小子送过来,到时候说不定我还得喊你一声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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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凡猛地起身,想要扑过去揍陆信南,却被许宁也手疾眼快给摁住了。
“别拦我……我打死你这不要脸的,有你这么当叔伯的么?”
“消消气,消消气,信南他只是开玩笑罢了。”许宁也小声劝着生气的老父亲。
陆信南眉开眼笑的,坐在一边看着憋红了脸的乐凡,悠然自得,转身就拆许宁也给他搭好的台:“我可没有开玩笑。”
乐凡更气了,恨不能一脚踹死他。
许宁也:“……”
“你给我闭嘴!”
陆信南从善如流地闭嘴。
云容在一旁低低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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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乐凡胃疼,连话都不和陆信南说一句。
半个时辰后,雨总算停了,几人也不再耽搁,快马加鞭地赶路,好歹在这日黄昏时赶到了安阳城。
一进城,他们就被请去了裴府。
去了才发现,有不少的江湖剑客此刻都在裴府,眉头不由皱起。
“许少侠,真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裴庆爽朗的笑声即便是隔得远远的都能听见,几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疑惑。
不待他们想更多,余光便瞥见有人过来,许宁也抱拳行礼:“裴家主,好久不见。”却在瞧见他身后的裴久宁时眉头微蹙。
裴久宁也瞧见了许宁也的视线,不由得冷哼一声。
想她那天回去后,带足了人过来,却不料这两人竟然跑了,让她平白无故地被人笑话了几天。
云容几人也抱拳行礼,然后就不再言语,一副全权交给许宁也的样子。
“少侠客气了!”裴庆抚了抚胡须,哈哈大笑。
“不知裴家主请我等来,有何要事?”许宁也眉头不动,淡声问道。
“少侠请随我来……”裴庆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边走边说,“实不相瞒,老夫请少侠来此,是为了青山之事。想必许少侠也听说了青山的异象?”
“不错!”
“那少侠可知,自那日过后,前往青山的人有增无减,可下山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什么?!”许宁也侧目而视裴庆,“那裴家主可知是谁做的?”
裴庆捻了捻胡子,慢吞吞地道:“像这样心狠手辣、行事冷酷的作风,必然是与魔教脱不了干系。”
“裴家主,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只推到魔教身上就可以了的。”许宁也声音微沉,“您既然觉得此事是魔教之人做下的,那明日我们便去查看一番,还请给我们准备几个房间。”
许宁也心里清楚,既然裴庆在城门口就把他们给请来了裴府,想来是不会放他们离开的,果然,听得他这话,裴庆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甚至连房间都是一早就预备好了的,可以说是有备而来。
很快,五人就被管家引着去客房休息。
这裴府的府邸面积颇广,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炫耀在里面,直接腾出了一栋三层的煜书阁给他们暂住。
许宁也、乐凡和陆信南动作快些,将包裹放进卧房后便回到一楼正厅喝茶侃聊。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外头有动静,便齐齐向门外瞧去。
许宁也正侧对着门坐着,瞥见有人进来正欲起身抱拳行礼,却在瞧见这人模样后愣怔了一瞬,随即挑了挑眉。
陆信南送到嘴边的一颗瓜子掉落尘埃,喃喃自语:“这是哪位奇人啊?”
乐凡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瞬,下一刻就要跳起来,赶紧喊孟晋知来瞧稀奇。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一个容貌俊美的公子哥摇头晃脑地哼着曲晃进了正厅。
这人唇红齿白,身着一袭深红锦绮圆领袍,一双丹凤眼眼尾斜挑,光彩照人却又平白多了几分轻佻之意。
他手里头还展着把粽竹扇骨的折扇,洒金扇面上竟是一簇簇怒放的桃花,整个一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这公子哥走起路来还一摇三晃莲花步步生,风姿绰约的教倚红楼的头牌瞧了都得自愧不如。
那公子哥毫不惧于旁人五彩纷呈的表情,莲花步子反而扭得更莲花了些。
他翘着小指将洒金的折扇小心收起,看也不看在座的人都是哪些,快步走到许宁也面前拱手就拜,头却微偏着,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只听他高声唱道:“有女倾城,顾我青城,正可谓!绝殊离俗,妖冶娴都,靓妆刻饰,便环绰约!又可谓,天姿国色颠倒众生,桃羞杏让燕妒莺惭,国色天香艳与天齐!还望美人儿纳我司昂,司昂此一生,甘为你入幕之宾,裙下之臣。”
许宁也此时正欲起身,却被他堵了个正着,一股脑塞了这么些文绉绉的玩意儿,鸡皮疙瘩简直掉了一地。
他不可抑止地抖了抖,这才抖出了一句:“这位公子……你要不要回过头来看看我是谁再说?”
他大约知道这人是把他当成了云容,可问题是,一个大男人对着他说这么肉麻的话,实在是教人受不了,这也是教他头一次觉得,夸人美夸过头了,还挺恶心的。
那裴司昂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收了方才的陶醉神情,偏头去看,就看见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面色顿时一变:“难道云姑娘是个男子不成?”
“噗哈哈哈……”乐凡和陆信南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许宁也抽了抽嘴角:“在下许宁也。”
“原来是许少侠,失敬失敬!”裴司昂拱了拱手,“许少侠见谅见谅,司昂听说云姑娘喜绿衣,而少侠的这青衣同绿衣太过相似,这才让司昂认错了人,不好意思。”
“哦?”许宁也被陆信南俩人笑得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只是公子刚刚的那话倒是教宁也觉得太过浮夸了一些。”
裴司昂正色道:“许少侠这话实在不妥,此番陈词乃是司昂仰慕之情心生已久使然,绝非提前撰好后费三天三夜功夫勉力记下的。许少侠这般低看司昂,实在是让人家伤透了心呀。”
“哦~~~”陆信南一个“哦”字拐了三四个弯儿,目露促狭之色,啧啧赞道,“那裴公子当真是文思泉涌出口成章倚马可待七步之才……不行我文采不如裴公子,总之裴公子真真是落笔生花花天酒地地大物博博古通今今朝有酒今朝醉——”
话音戛然而止,他随后绽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来:“只可惜,裴公子这话不应当和我们许少侠说才是。”
他在许宁也不怎么好的面色里更加真诚地说道:“一会儿阿容下来了,您要是不记得方才那番告白,我可以帮您提词的,真的。”
裴司昂傻愣愣地张着嘴看着他,那合不拢的嘴瞧得陆信南手发痒,简直想顺手抄起一个鸡蛋扔进去。
“咳。”乐凡清了清嗓子,难掩笑意,“想来,这位就是裴少主了?在下乐……”
“见过许少侠,陆少侠,乐少侠。”裴司昂终于收起了方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露出几分裴家少主该有的做派来,抱拳回礼,“大驾光临,司昂刚刚失礼了,不知诸位一路舟车劳顿,这琳琅阁可还住的惯?”
“裴府朱门绣户,这住处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乐凡提醒道,“裴少主莫不是诸事繁忙,记性实在不大好?这小楼,不是叫煜书阁么?”
“那是手下人不懂事,”裴司昂一脸肃然,“云容姑娘其象无双,其美无极,古人云:触目见琳琅珠玉——既然云容姑娘下榻于此,从今天起,这儿便改名了,就叫,琳,琅,阁!”
这名字还不如煜书罢……陆信南眼角一抽,也不知他老爹知不知道自家膝下唯一的独苗苗竟是这个货色,想必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宠爱裴久宁了。
许宁也赶紧伸手想阻拦,不过住一夜罢了,实在不好劳烦东道主这般的小题大作。
可那裴司昂虽人正经不过三秒,行动力却极强,已经风风火火地指挥下人都动起来。
只见众随从拆匾额的拆匾额,卸对联的卸对联,铺纸研墨的铺纸研墨,六畜不安张牙舞爪,教许宁也拦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拦。
于是云容下楼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个鸡飞狗跳的状况。
——
“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扶着楼梯雕栏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好奇问道。
许宁也遥遥冲她将手一摊:“跟我们可没关系——倒是跟你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云容更加好奇了。
此时裴司昂正欲迈过门槛进屋里来,他方才在外头指挥手下的把门口刻着的对联卸了,换成别的。
瞧见云容时,他眯了眯眼,随即眼中露出极浮夸的狂喜之色:“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我这对联,换的可真对!”
他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踏了进来,在快要走到楼梯下端时却住了步子,摇头晃脑:“正所谓美人金梯出,不成不成,我得教人赶紧把这楼梯,刷成金的。”
“呵,可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把这木楼梯都拆了,直接换成金的。”陆信南诽谤道。
“美人金梯出,素手自提筐,我倒是比较担心,他万一从哪儿捡来只菜篮子,非得教阿容提着才能下楼,那可怎么办?”许宁也神色淡淡。
“素手自提筐?还是阿容脾气好,换了我,下一刻就素手自提剑,麻溜儿地把他扔出去。”乐凡一副牙痛的表情,“阿容以前,有过这么招人嫌的爱慕者吗?”
“这倒没有,能做到这么极品、教人见了就想扔出去的,也就这货了。”陆信南补充道。
“就算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还可以往外扔,但这个,你能乱扔吗?”乐凡一脸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要是敢扔,只怕裴庆还没来找你,那个嚣张刁蛮的大小姐就要打上门了。”
毕竟再废柴,也是大小姐的哥哥不是?难道能让别人小看了的。
这边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那边裴司昂已经翘着小指理顺了自个儿的锦琦广袖,上前盈盈一拜:“有女倾城,顾我青城,正可谓!绝殊离俗,妖冶娴都,靓妆刻饰,便环绰约!又可谓,天姿国色颠倒众生,桃羞杏让燕妒莺惭,国色天香艳与天齐!还望云容姑娘纳我司昂,司昂此一生,甘为你入幕之宾,裙下之臣。”
身后那俩个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他们方才还在说着,这位裴少主之前已经把夸美人的话都用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子又该想些啥新词才好?
谁知这人敢情厉害,直接把方才已经夸过别人的话原封不动地重背一遍,还露出几分自得之色,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云容蹙眉望着他,觉得这公子哥实在有些……不同凡响?
她努力回味了一下,觉出那一大段子话中倒是有些字眼颇为耳熟:“阁下可是……裴家公子裴司昂?”
“正是正是!”裴司昂喜上眉梢,“云容姑娘真是聪慧无双,只一眼便瞧出了我的身份,岂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敢问,姑娘芳名?”
云容一双蛾眉蹙得更皱了:“咳……裴少主……您方才不是已经叫出我的名字了么?我是,云容。”
“哎呀!”那裴司昂很是浮夸地捶胸顿足,“平日里在外头问惯了美人儿闺名,这才说顺了口。真是唐突佳人,唐突佳人!”
云容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随即眼中浮出淡淡笑意,抱拳行礼:“今日登门,实在打搅,竟还引得裴少主亲自前来,实在是礼数不周,还望裴少主见谅。”
她随即浅浅一拜,裴司昂连忙去扶她,嘴上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手在触及她双臂时却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云容敏锐地觉出他动作的迟疑,抬起眼却见他面色如常,嘴角眉梢依旧是轻佻浮薄之色,心中更生疑惑。
闹腾了好一会儿后,裴司昂终于吵吵嚷嚷着走了,说是要赶紧回去准备礼物。
这人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也不知准备的究竟是给云容的聘礼,还是给自己用的嫁妆。
许宁也素来对云容的爱慕者没什么好印象,见了此人却也不由得暗暗称奇。
而下楼后没见着裴司昂本人,错过了一番好戏的孟晋知非得缠着云容,问她对这奇葩的初次印象。
云容被他缠的没办法后才吐了一句“濯濯如春月柳”,实在是叫孟晋知失望得紧。
不过错过好戏倒也无妨,天色渐晚后,众人一齐在新换了名的琳琅阁共进晚膳,顺便商讨一番关于青山之事。
裴庆父子一同来陪,许宁也几人更是好好领略了一番裴少主的天人之色,蒲柳之姿。
裴司昂永远是一副三句话不离云容的色迷心窍的公子哥状态。
裴庆倒是一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模样,却在裴司昂抢着跟云容献殷勤时毫不阻拦,反倒捋着长须面有宽慰之色。
乐凡屡屡想提起青山中的宝贝之事,裴庆却只是含糊其词,说是自个儿近日身体不佳,只怕要闭关些时日,接下来的青山一应事物都交由儿子裴司昂主持,至于山中的宝贝的去留,也一并交给裴司昂决定。
几人面面相觑,心说这裴司昂摆明了一副“我就想给云容美人,只要云容美人收我我就带着所有的宝贝一并嫁给云容美人”的模样,这裴庆就不怕到时候他儿子真的卷了裴家的所有宝贝跟着云容跑了,裴家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