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终年黑雾缭绕,不见天日,且这黑雾有噬人之能,寻常人等万万不敢来此,而在六界之中,如此诡异又危险的地方,除了魔界再无其他。
往深处走去,里面却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景象——生机勃勃,热闹非凡,偶尔可见几个魔族之人在其中行走。
突然,矗立在魔界最深处的一座宫殿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叫声,吓得其他人都纷纷抬头看去,等他们听出这是他们的魔君的声音后,面露不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爅慏痛苦地躺在床上,五脏六腑所传来的灼烧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魔医,魔君这到底是怎么了?”魔族侍卫统领魇深看着在一旁慢悠悠的魔医,焦急地问他。
魔医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慢慢地道:“魔君的体内被人种下了涅槃之火,臣也没有办法祛除这火,只能找到这火焰的主人,请他出手才能彻底根除。”
听到涅槃之火,魇深呆了呆,据他所知,六界之中根本就没有人能拥有涅槃之火,原因无他,只因凤凰一族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灭族了。
若是换做千年前,说不定他还能去为魔君寻到凤凰泪,可现在……
爅慏脸色通红,听到魔医的解释他没有一点惊讶。
体内的涅槃之火是如何而来的,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想到的事,临渊为他压制涅槃之火的焚烧,原来只是暂时的。
想到自己才回魔界不久,体内的涅槃之火就又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就对临渊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他也明白,这次完全是因为他先犯到了临渊的手里,临渊才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的,否则以那个家伙的性格,他才不屑于对自己动手,但他又不知道临渊会在麒麟山庄,他觉得自己这次好冤枉。
他颤抖着抓住魔医,嘶哑地道:“去,准备……准备寒泉水……寒泉水能……能暂时压制……涅槃之火……”
魔医如醍醐灌醒般快速地点头:“是啊,老臣怎么忘记了,寒泉水虽然不能除去涅槃之火,但能压制住它……老臣这就去准备。”说完,他急匆匆地下去了。
寒泉水,顾名思义寒冷无比。
这是一种比较稀罕的东西,只因它的生长之地必须要常年不见阳光,还要在一开始就有凤族涅槃之火的伴生,在形成寒泉水的过程中,涅槃之火必须要由盛而衰,周围也不得有其他生物出现。
待涅槃之火完全熄灭之时,还要出现月食,如此,寒泉水才能完全形成。
爅慏手中的寒泉水乃是当年他从临渊手中抢来的……或者说是临渊给他们的。
以临渊万年前的修为,根本就用不上寒泉水,只是他当年无意间寻得了一处衍生出寒泉水的地方,恰好又遇上了魔族和妖族的人,耍了他们一番他就高抬贵手地将东西给他们了。
魇深站在床边,担忧地看着爅慏:“魔君,到底是谁将这涅槃之火种到了您的体内?属下去找他要凤凰泪。”
“是……临渊……”爅慏抓着自己的脖子,声音嘶哑。
“临渊尊神?他怎么会有……”话音戛然而止,魇深想起来了,临渊是没有涅槃之火,但有一个人有,而就是因为那个人,魔君受了被困五百年之苦,妖帝被他剥皮抽筋,修为被毁。
“呵呵……魔君,没想到你竟也会有今日。”寝殿里突然传出一声笑声,然后是缓慢而靠近的脚步声。
魇深神色一凛,警惕地看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在魔界装神弄鬼。”
“本君统领妖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修炼呢,也敢和本君如此说话。”低沉的话语中并无一丝不悦,但魇深的身体却在他的声音响起的刹那就被一股大力给甩了出去,直接撞上了一旁的墙壁。
来人并没有手下留情,只听见“噗——”的一声。
魇深口吐鲜血,浑身动弹不得。
爅慏勉强抬头看去,眼前的男人却顿时让他原本已经被烈焰灼烧的昏昏沉沉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许多,使劲瞪大了眼睛盯着站跟前男人。
紫衣黑发,容颜俊美,剑眉入鬓,气度森然。
“无尘!”爅慏沉声道。
“啧啧啧……你现在可真是狼狈啊。”无尘低声笑道,“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在动手之前没有打听一下麒麟山庄的情况呢。”
“你知道临渊在麒麟山庄?”爅慏问道。
无尘挑眉,没有否认:“你也真是笨得可以。也不想想,血玉麒麟是多么珍贵的宝物,而且对我们又有克制作用,我又怎么可能不出手呢。”
“其他的小妖或是得了消息的人,都没有出手,就是他们知道临渊在麒麟山庄。以往生阁在江湖上的名声,又有谁敢这么不开眼去得罪他呢?只有你和冷家,一个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一个根本就不知道临渊的来历,也莫怪你们此行会栽了。”
原本听到无尘对自己的讽刺,爅慏脸色变了变,但是随后又听到他的分析,他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刚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临渊在麒麟山庄的?”
“碰巧遇见了呗。”无尘耸耸肩,“不过我观他眉宇间带有煞气,此次他现世,只怕无论是魔界还是妖界,亦或是天界都会经历一场大变。本君奉劝你一句,想要魔界不被牵连,多约束你手下的人,若是惹到了他,只怕魔界就完了。”
爅慏显然有些意外,有些艰难摆了摆手道:“多谢劝告。”
对于无尘所说的关于临渊身带煞气之说,爅慏没有多嘴。
那日他见到临渊眼里的杀气时他就明白,临渊有了心魔,坠入魔道成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很多时候,神魔只是一念间罢了。
他为那个人执着了千年,就连往生阁也是为了那个人而存在,有的时候,执着太深只会成为心魔,可临渊的身份不一样,一旦入魔,这六界之中,只怕无人是他的对手,到了那个时候,千年前所有对那个人动过手的人都恐难逃一死。
无尘笑了笑,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冒着寒气的白玉瓷瓶,将它搁在床头,他道:“这是寒泉水,本君留着没什么用,见你如此痛苦,便送予你了,就当是还你千年前的相救之恩。”
说罢,他转身离去。
爅慏的目光落在那瓶寒泉水上,神色有些复杂。
当年他会救无尘,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记住了,还特意来送寒泉水。
垂眸,他凝神思考着什么。
麒麟山庄。
经过这几日的休整,麒麟山庄又恢复了平和安宁的样子,雾初柔这几天忙得不得了,既要安抚庄内受了伤的侍卫,还要处理洛阳城各方势力送来的请帖,还有冷家当夜袭击麒麟山庄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让她忙得忘记了雾岚轩中还有个受伤人士。
经过临渊的治疗,陌寒少侠受的内伤好得很快,快得都不像一个曾经受过内伤的人,只是他的皮外伤看着有些严重。
最开始的时候,雾初柔只要一看见他的皮外伤就心疼的不行,还特意将他留在了雾岚轩,亲自照顾。
然而庄内的事情太多,雾大姑娘一忙起来就将照顾陌寒少侠的事情给忘了,以至于心心念念能天天都见到雾大姑娘的陌寒少侠的愿望落了空,无比哀怨地找临渊公子去了。
前些日子上门被拒之门外的南宫公子在麒麟山庄解决危机的第一时间就上门来了,于是,本该是极清幽、静谧的流云轩此刻却显得有些热闹,而一向寂静的午间,忽然竟传出了一阵……打闹声。
“陌寒兄,我好不容易上门喝一次茶,你要不要这么吝啬?竟然只给我一杯白水?这是麒麟山庄的待客之道吗?”南宫公子怒气冲冲地朝着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的陌寒少侠咆哮道。
陌寒少侠不买他的账:“什么叫好不容易上门一次?你来麒麟山庄蹭吃蹭喝的次数还少了不成?还有啊,这受欢迎的才是客,不请自来的嘛……”他真诚的看着南宫公子,用表情告诉他我们真的没有请你上门做客。
南宫公子:“……”好气人哦(>д<)!
“你又不是麒麟山庄的主人,别以主人自居好不好?”南宫公子鄙夷地看了一眼厚脸皮的陌寒少侠,“雾大姑娘才是麒麟山庄的主人,你又不是她的什么人,难道还能做她的主不成?”
“……”陌寒少侠无言以对,手指紧紧地握住杯子,憋屈地看着南宫年,心说这南宫兄是特意上门来刺他心窝子的吧,他现在不仅肝疼,还肺疼。
他努力压抑住瞪人的冲动,好歹知道前面的人虽然是纨绔子弟南宫年,但也是练过一些武功的,要是真的因为斗嘴这么鸡毛碎皮的事情而和他打起来了,那就有损了自己的风度。
陌寒少侠轻哼一声,一只手托着茶壶,在掌心滴溜溜地转着,一面温和地笑道:“我看南宫兄你说也说够了,想必是不用再喝茶了。”说完,他脸上的表情一收,朝候在外边的侍女招了招手,将茶壶递了过去,“南宫公子不喜欢云叶茶,以后不必上了。”
那侍女嘴角一抽,低下头不着痕迹地掩去了,恭声道:“是。”
“……我的云叶!!!”南宫公子气得涨红了脸,奔着那侍女站的地方就蹿了过去,陌寒少侠虽然受了伤,但要拦住南宫公子这个花拳绣腿还是不在话下的,抬手一抓,就扣住了南宫公子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南宫兄,不要跑啊,咱们说说话啊。”
暗中用力几次都挣脱不开陌寒少侠禁锢的南宫公子绝望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侍女拿着茶壶出去了,转头气愤地望着端坐在一旁安静地喝茶的临渊公子:“临渊兄,你能不能别再看戏了,帮我说说话啊。”
闲闲地靠在椅背上的白衣公子眯了眯眼,望着被陌寒少侠扣住的南宫公子,含糊地道:“你们自己的事儿自个儿解决吧,我就不参与其中了。”
陌寒少侠笑出声来,“唔”了一声道:“不就是壶云叶么,你也用得着稀罕成这样?我看你是没尝过初柔亲自酿的梅花香,那才是真正的好酒……”
“闭嘴!”南宫公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斥道,“瞎得瑟什么,你还不是托了雾大姑娘的福住在麒麟山庄,怎么好像说得你是在自个儿家一样……”
“诶,谁是托了我的福啊?”南宫公子话音未落,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随即,一袭蓝衣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妇跨过门槛,陆川在那少妇的另一边小心地搀扶着,身后跟着的是一袭青衣的浮生小姑娘。
陌寒少侠放开了南宫公子,起身来到雾初柔身边:“庄内的事都忙完了?”
雾初柔扶着田安安坐下,瞥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南宫年,再看看淡定喝茶的临渊公子,似笑非笑地道:“我要是还不早点忙完,你和南宫是不是就要拆了我的流云轩?”
陌寒少侠讪笑:“怎么会呢?”
身怀六甲的田安安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腹部,动作温柔,面容却是冷冷:“初柔,依我说你就不应该把陌寒留在麒麟山庄,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他住在你这里难免会坏了你的名声。”
——田安安如今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了,或许是快到临盆了,所以她的性子恢复了不少,至少不会时不时地就折腾陆川了。
陌寒少侠对此刻正龇牙咧嘴的南宫公子正眼都不瞧上一眼,闻言连忙道:“安安,你这话就不对了吧。江湖儿女行事不拘小节,再说了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南宫年拆他的台:“其实陆夫人说得没错,你这样很容易败坏雾大姑娘的名声的,为了雾大姑娘着想,陌寒兄你可以搬来我家住。”
陌寒少侠:“……”
他气急败坏地瞪着南宫年:“你闭嘴。”
南宫公子从善如流地闭上嘴,还对陌寒少侠恶劣地一笑,气得陌寒少侠只能“……”
临渊公子看了一会儿,对围绕在田安安身边的小姑娘招了招手,淡淡地道:“既然血玉麒麟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和浮生也该离开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
浮生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近临渊,听到这话她没有出声,临渊已经完成了他对自己的许诺,他护住了雾初柔和陌寒,护住了麒麟山庄,也正是因为有他在,麒麟山庄才没有损失严重。
雾初柔回过神来,看了眼安安静静的浮生,笑道:“即便你们要离开,也不急在这一时。过两日,就是洛阳一年一次的花宴了,不如参加了以后再走。”
临渊垂眸,扫了眼听闻花宴三个字而双眼一亮的浮生,想了想,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