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烟的禁足被解除了!
长公主昨天从揽月宫离开后,直接去了昭阳殿,也不知她和宣德帝说了什么,她离开后的半个时辰就传来了解除揽月宫禁足的旨意。
长乐宫。
秦韵在第一时间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气得掰弯了手中的扇子。
从朝烟被禁足的时间来算,她满打满算也就被禁足了半天……半天的时间禁足个毛线啊!!
这还能算禁足吗?
“娘、娘娘……”雨儿胆战心惊地给她递上一杯茶,咽了咽口水,劝道,“娘娘,您其实不用这么生气,陛下不是没有宠幸她吗?而且,如果不是长公主殿下替贵妃求情,她还指不定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呢,如此就能说明,陛下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中。”
秦韵接过茶杯沉默地抿了一口。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知道,宣德帝一旦下了旨意,那就是无法更改的,然而长公主却说动了宣德帝亲自解除了朝烟的禁足,可要说动宣德帝朝令夕改又谈何容易?
她只怕是长公主说了什么让宣德帝心软的话,这才让他不计较朝烟的事了。
一旦宣德帝心软,那么势必也会对朝烟生出几分愧疚来,有了愧疚感,就必定会处处照顾着她。
这一来二去久了,恐怕就会生出其他的感情,不必说朝烟还有一双那么肖似那个女人的眼睛,要让宣德帝对她有感情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更让她担心的是长公主。
在她进宫前,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就不如以往,甚至在她进宫之后,长公主除了必要,根本就没有来见过她,这不得不让她怀疑,长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娘娘,咱们的人传来消息,陛下去揽月宫了。”一个小宫女一进门就慌慌张张地道。
秦韵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陛下果然对朝烟那个贱人感到愧疚了。
“陛下一个人去的吗?”秦韵盯着底下的小宫女问道。
小宫女跪在地上,摇了摇头,“不、不是,陛下还带了太医。听说,贵妃娘娘前儿个晚上发热,所以……”
所以这是担心她,才特意带了太医去揽月宫看她?
秦韵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疼,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整了整头上的首饰,将手搭上雨儿的手,笑得温柔无比:“雨儿,让御膳房做些精致的点心,本宫要送给妹妹尝尝。”
雨儿低着头,恭声应下了。
于是,秦韵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朝揽月宫去了。
揽月宫。
朝烟生病的事情是长公主告诉宣德帝的,就是为了勾起他对朝烟的愧疚感。
长公主原本是想着,宣德帝亲自来揽月宫看望朝烟,然后不经意间就看到了朝烟小女儿姿态的娇羞,被她吸引。
至于朝烟,见到宣德帝来了,还带着太医,再加上她对宣德帝的感情,态度也软化了下来。
一个俊男,一个美人,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了……
只能说,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长公主的算盘打得很响,结果朝烟却根本不配合。
朝烟的脸色还很苍白。
本来休息了一天,她也应该好了,只是前天晚上发热后,昨天又见了长公主,被她揭开了心中的秘密,心绪不佳,昨晚又没有睡好,因而身体反倒更虚弱了。
心里还很烦躁的朝烟一见到宣德帝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她倚在床头,手指有一下无一下拨动着纱帐上垂下来的流苏,毫无诚意地道:“请陛下见谅,臣妾身子不适,不能给陛下请安!”
宣德帝没有在意她的态度,掀了衣摆在她床边坐下,听闻她身子不适,眉峰紧皱:“朕带了太医来给你把脉。”
“哦?”朝烟闻言,抬眼看他,“多谢陛下,不过臣妾现在已经无碍了。”
说完,她重新垂眼,摆弄着青色的流苏。
朝烟此话一出,候在门外的宫女太监们吓得都跪了下去。
整个皇宫里,胆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的人大概也只有这位静贵妃娘娘了。
她话里的拒绝不加掩饰,宣德帝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她的手指很白,青色的流苏在她指尖晃动,衬得她的皮肤更白了。
在记忆中,似乎也有个人有如她一样的小动作。
轻咳了一声,宣德帝移开目光,好声好气地问她:“真的吗?可朕听说你前几天还在发热,你的身子本就虚,那时也没吃药,还是让太医看看比较好。”
朝烟一听,心底渐渐升起几分不耐,不注意时就抓住了那流苏,用力过猛之下,流苏就被她扯了下来。
“呃……”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流苏是青莲不久之前才给她挂上床头的,要是被青莲知道她又手痒扯下了纱帐上的物件,她就死定了!!!
朝烟讪讪地把手往身后一藏,仰头瞅了瞅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宣德帝,撇了撇嘴,然后问站在她身边的阿四:“阿四啊,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阿四是个诚实的孩子,一听她问就很老实地回答:“娘娘,您怎么又扯掉了青莲姐姐给您做的流苏呢?如果被青莲姐姐知道了,娘娘您就糟了。”
朝烟:“……”
“你可以当做没有看见的。”朝烟和她打商量。
阿四坚定地摇头:“不行!青莲姐姐说了,要阿四好好看着娘娘。”
朝烟无比悲愤地看着她。
阿四,你到底是我的婢女还是青莲的婢女?
她那一脸的悲愤之情倒是取笑了宣德帝,忍不住笑出声来,让她还狠狠地瞪了一眼。
“娘娘,您让奴婢做的米粥奴婢做好了,是等一会儿吃还是现在就用?”青莲的声音从外面传进屋里,朝烟沉默了片刻,随后将手中的流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入了宣德帝的手中,快速地躺下,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
宣德帝被她的这一举动给弄得一愣一愣的,又见她脸上悲愤的表情很快转变成了对自己的控诉,不禁好笑。
这一幕看得随行而来的周太医嘴角直抽搐,而后很明智地低头装死。
下一刻,青莲的身影出现在屋中——她手上提着食盒,脸上还有一抹笑意。
朝烟还是挺心虚的,又拉高了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外面。
宣德帝看见她的眼睛,心里微微失神了一瞬,回过神来时却听见某人恶人先告状:“青莲,陛下不小心弄掉了你挂在纱帐上的流苏,但我相信,陛下也是无心之失,你就不要生陛下的气了……既然那个已经掉了,你就再重新给我做一个呗。”
在场知情的人:“……”
看了看空荡荡的床头,熟知她本性的青莲收回视线,低头把米粥从食盒里端出来放到桌上。
被“栽赃陷害”的宣德帝又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被她强行塞到手中的流苏,整好以暇地盯着她。
朝烟被他那眼神看得更心虚了,别过头,默默地将手腕露了出来,算是妥协了:“咳……本宫身体不适,劳烦太医替本宫瞧瞧。”
周太医先是看了眼宣德帝,发现他对着自己微微颔首,这才上前,拿出一块手帕搭在她的腕上,仔细地把脉。
“陛下……”李总管在门外高声道,“皇后娘娘来了。”
宣德帝拧了拧眉,淡淡地道:“宣!”
朝烟垂眼,就当做没有听见一般。
“是。”
几乎是李总管的声音刚刚落下,秦韵就进来了。
青莲她们都一一行了礼,朝烟放在被子中的手指动了动,扫过秦韵的脸,轻声道:“皇后娘娘见谅,臣妾身体不安,无法起身向娘娘请安。”
秦韵大度地笑了笑:“无妨,既身体不适,便躺在床上,无须多礼。”
“是。臣妾多谢娘娘。”
宣德帝定定地看着她。
如果之前朝烟对他说话的语气是装出来想要自己给她一个说法,那么此刻听见她和皇后这算不上讨好也算不上客气的话,他就明白了,朝烟之前说的没有想过费尽心思讨好自己的话是说的真的,甚至她对自己还有些厌烦,对皇后则是不喜。
“皇后此刻过来可是有事?”宣德帝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转而问秦韵。
秦韵转身从雨儿的手中接过食盒,又转身对宣德帝柔柔一笑:“臣妾听说妹妹的身体不适,所以特意和御膳房说了一声,做了点心送给妹妹尝尝鲜。”
说着,她将食盒放到床头的凳子上,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了那盘看起来精致的点心。
朝烟挑挑眉,很不客气地道:“多谢娘娘,只是臣妾不喜甜食。”
秦韵脸色一僵。
宣德帝也颇有不悦:“贵妃……”
“臣妾累了,周太医,本宫的身体到底如何?”朝烟直接打断宣德帝的话,转移话题。
周太医起身,阿四赶忙拿开盖在朝烟手上的帕子,又把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身体亏空严重,若是好好调养,还能撑个十载。”周太医躬身向宣德帝禀告。
闻言,秦韵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和笑意。
宣德帝脸上的不悦在听闻了周太医的话后尽数消失,他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了周太医的衣领,眼里充满了戾气:“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臣、臣……”周太医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
朝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声音淡淡的响起:“陛下还是莫要为难周太医了,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臣妾累了,陛下可否让臣妾休息一下?”
宣德帝松开了周太医,厉声道:“全都给朕下去。”
青莲担忧地扫了一眼朝烟的背影,轻声一叹出去了。
很快,所有人都出去了,就连皇后都不例外。
房门被人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一片宁静,静得两人的呼吸都能听见。
“你一早就知道?”宣德帝看了她的背影许久,心里隐约冒出这个念头来。
朝烟没有瞒他:“嗯。”
然后又是一阵良久的寂静。
宣德帝双眸缓缓一眯:“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这话听得朝烟怒意横生。
她倏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看他,怒道:“我没有说过吗?我没记错的话,在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我没有几年可活了,怎么?你觉得那时我是在骗你吗?哦……你肯定以为我是为了进宫,所以就用这个做借口了吧?”
她忽而收敛了怒气,敛目道:“这样也不错,不是吗?我死了,你就不用再担心我什么时候又踩了你的底线,惹哭了你的皇后。”
这是在讽刺他前天说过的那句“……你不要挑战朕的底线!”吗?
在这短短几秒之内,情势忽转,宣德帝滚着喉结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他竟然觉得自己不敢再跟她对视了。
但朝烟并不打算放过他,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不过,陛下怎么会因为知道了臣妾命不久矣就如此动怒呢?难道,陛下喜欢上了臣妾不成?陛下,您可别忘了,皇后娘娘才是您的真爱!”
不知道为什么,宣德帝总觉得她最后那句“真爱”听起来非常的刺耳。
似乎还嫌不够,朝烟继续挑战他的底线:“陛下,臣妾可要和您说清楚,陛下如果真的喜欢臣妾,那臣妾是不会甘愿做妾的……嗯,说直接点,臣妾和皇后娘娘,陛下只能二者选其一。”
“够了!”宣德帝突然俯身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盯紧了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朝烟,你死心吧!哪怕这天下的女人都死完了,朕也不会立你为后的。”
朝烟很平静地对上他凌厉的双眼,忽地笑了出来:“你在怕什么?怕喜欢上我吗?”
宣德帝面色猛得沉了下来,眼底蓦然升腾起一股暗色,整个人瞬间便阴郁冷冽起来:“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朝烟只是“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他甩开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朕劝你不要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出去。
朝烟没有抬头,她的神色平静得吓人。
轻轻地垂眸,她就看见了自己白嫩嫩的一截手腕上赫然多了一道红印子,心头阵阵涩意涌起。
不要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呵……这一切本该都是她的,为何她不能取回来?
她仰头闭目,逼回了浮上来的泪意。
她用生命换来的机会,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逍遥快活?
那些欠她的,她都要全部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