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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朱砂泪(十四)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内宅的女子该如何就如何,毕竟,对于朝堂和边关的事,她们能帮的也有限。
    因此,在经过最初的担忧后,安颜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也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看起来与以往无二,至少表面上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济宁侯府。
    长公主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再请秦韵和安颜过府时没有大张旗鼓,反而是悄无声息的就行动了,以至于等秦韵和安颜在济宁侯府门口从马车里下来时,京城里随时关注着济宁侯府和秦府、安府的众人才知道,长公主请了这两府的姑娘过府一聚。
    三人在长公主的院子中的一处亭子里坐着说话。
    “这几日朝堂上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让婢女给客人送上茶点后,长公主挥手让她们都下去,只留下了各自的贴身侍女。
    “嗯!”秦韵颔首,神色难得的凝重,“我父亲和大哥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回府了,祖父一直将我拘在他身边,不让我出府,就连我母亲的交际也少了许多。若不是给我下帖子的是殿下,恐怕祖父是不会同意我出门的。”
    安颜倒是没有那么的严肃,她比另外两人要更早知道这事,也知道安瑜和萧凛正绞尽脑汁的商量对策:“说起来,我也有好久不见我父亲和哥哥们了。”当然,也很久没见过萧凛了。
    长公主叹气:“世子也有许久未曾回过府了。”
    三个女人各自望了对方一眼,然后又齐声叹气。
    “圣上那里,可有什么安排?”安颜想起那日萧凛和安怀的对话,轻声问道,眉头不自觉的紧皱。
    长公主点点头:“好像是萧将军和安太傅已经有了应对的计策,所以圣上也相应地做了一些安排,但具体是什么,我也无从得知。”
    安颜没有做声,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秦韵刚要说什么,忽然,院中传来噪杂声,长公主眉头轻蹙,侧过脸去看着绿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绿腰得了吩咐,应声“是”,就赶忙从亭子里出去查明情况了。
    不大一会儿,绿腰就回来了,怀里还多了一个小正太。
    “殿下!”绿腰因抱着孩子不便行礼,就只微微低头,含笑道,“是小少爷找殿下,奶嬷嬷没有法子,所以这才闹了起来。奴婢无法,就先抱着小少爷过来了。”
    “殊哥儿!!”安颜一见到绿腰怀里一岁多的孩子,小脸上就绽放出愉悦的笑容,起身从绿腰手里抱过孩子,一边逗他,一边同长公主说道,“可真是有许久未见过殊哥儿了,当真是让我想得紧。”
    秦韵也站了起来,逗弄安颜手中抱着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长公主和济宁侯世子南衍膝下唯一的儿子,南殊。
    小家伙已经一岁多了,早就会认人了,再加上安颜和秦韵时不时地来济宁侯府,所以,倒并不怎么怕她们。
    “姨姨……”南殊扯着安颜的手,笑得很是开心。
    “看来殊哥儿没有忘记姨姨,姨姨很开心。”安颜说着,低头在小家伙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小家伙更开心了,拉着安颜笑个不停。
    这一举动看得候在亭子外面的丫鬟、嬷嬷们眉头猛跳,心说那可是长公主殿下的儿子,她怎么能像对自家亲戚的孩子那样说亲就亲呢?
    要是被旁人看见了,还指不定怎样难听的话都能传出来呢!
    于是一众深受打击的丫鬟们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长公主,谁知道她十分淡定地做在那儿喝茶,眼皮也没撩一下,于是便明白了,这种事儿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同时也让她们再次意识到安家姑娘和秦家姑娘在自家公主殿下心里的地位。
    碧珠木着脸,将守在亭子外边的小丫鬟和嬷嬷们脸上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暗道这算什么,她家姑娘做的大胆没心眼儿的事又不是只这一件,要知道,她家姑娘可是连皇帝陛下都敢坑的人,何况只是长公主殿下的儿子呢!
    长公主放下茶杯,含笑地看向围在儿子身边的两人,道:“好了,把殊哥儿放下来吧,你们也快坐下,省得累坏了你们。”
    闻言,安颜鄙视地看着长公主:“有你这么做母亲的吗?殊哥儿才多大啊,你就让他自己走,真真是太狠心了!”
    秦韵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长公主。
    被指责没有母爱的长公主:“……”
    “我这不是为了殊哥儿着想吗?孩子要从小教育,我可是打算把殊哥儿教成像安太傅那样多智近妖的美男子的。”长公主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安颜:“呵呵……”我信你才有鬼呢!
    秦韵:“……”这偷懒的借口找的也是没谁了。
    众丫鬟、嬷嬷抬头望天,那啥?她们什么也没有听见!
    不过,抱着小家伙久了,安颜的胳膊倒还真的有些脱力了,只好无奈地把小家伙交给绿腰,然后……长公主就直接让绿腰把小家伙放在地上了,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再一次无语的众人:“……”
    看着小包子一落地就抱紧自家娘亲的大腿,仰首朝自家娘亲笑得萌萌的,安颜就忍不住掩面,真的是太可爱了有木有?
    秦韵轻咳一声,将已经歪掉了的话题拉回来:“殿下,你的身体……真的不能……”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长公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太医已经和我说过了,我在生殊哥儿的时候就亏了身子,往后,的确是再难有身孕了。”
    安颜和秦韵闻言,皆沉默了下来。原本以为当初太医会这么说,只是因为长公主刚刚才经历过生产,身子虚弱,所以才会有此结论。
    如今,已过去了一年多,长公主的身体怎么也该调理好了,即使还有些体弱,也不会于子嗣有碍,没想到……
    见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长公主好笑道:“不用担心我,如今,我有了殊哥儿,万事已足,又有什么可烦恼的呢?再说了,阿衍他……”扫过因为这个称呼而气呼呼的安颜,长公主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谓,“南衍他,不会因为我不能再有孕就会休弃我,而且,他也说了,孩子贵精不贵多,只要把殊哥儿教好了就行。”
    贵精不贵多……
    这话听得秦韵和安颜一脸的囧然,这是当爹的该说的话吗?
    若是南殊听得懂话,恐怕会很悲催地问一句:我真的是亲生的吗?
    安颜把目光从南殊身上挪开,歪着头想了想,问她:“那你婆婆有没有提过要给南衍纳妾这事儿?”
    长公主眼中露出凶光:“他敢?本宫不废了他才怪!”
    安颜点点头,赞同道:“本就是这个理!我支持你。”
    秦韵看着这两个一脸凶残的货,心里为南衍和萧凛默默捏了把汗。
    以后南衍可千万要挺住别纳妾啊,不然长公主会废了你的。
    还有萧凛,别惹怒了小姑娘,不然她可是会很凶残的!
    话题跑偏了,长公主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道:“至于我婆婆,自打我生了殊哥儿后,她倒是没提过这档子事儿。”
    嗯……秦韵倒是觉得,济宁侯夫人是恐怕自己一提这个话题,就会被凶残的长公主用武力值给镇压了,再加上这位儿媳妇的头上还有一个格外凶残……咳,严肃且威严的做皇上的弟弟在……真的是太扎心了!
    安颜心中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凑近了长公主悄声问道:“那位蒋如玉,现在还住在你府上吗?”
    “她啊,那日的花宴过后,她就被南衍送走了。”
    秦韵也听见了安颜的问题,不免也由得插话:“这样很好。不管怎么说,那位蒋姑娘都是济宁侯夫人的侄女,若是你开口,就算她不会说什么,也难保她心里会因这件事而对你有疙瘩。”
    说到这个,秦韵不由就想叹息。
    日后她进了宫,面对的可是太后,如长公主的问题,恐怕她也会有,就是不知道到时候齐桪会怎么做。
    他是皇上,后宫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将来,她要和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吗?
    看着秦韵说着说着,就出神了,长公主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很快就明白了秦韵在担忧什么,只是,她也无法安慰她。
    只要秦韵进宫,后宫三千佳丽的情况就避不了,没办法,身为皇帝,齐桪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的。
    虽然长公主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形,只是,那个人是她的弟弟,她也说不出什么责怪他的话。
    安颜偷偷地从桌下握住她的手,见秦韵看过来,她歪头朝她一笑。
    秦韵的心情顿时开明了不少,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何苦要现在自寻烦恼呢?
    如果齐桪未来真的负她,大不了,她不要这份感情,离开他便是。
    想通了,秦韵也不去想这件事了,岔开话题又谈起其他的事。
    坐了整整一个上午,又在济宁侯府用了午膳,两人这才告辞离去。
    安颜坐在马车里,困倦地靠在车里的靠枕上,脑袋昏昏沉沉的,眸子半眯。
    原本打算眯一小会儿的,却忽然听见外面有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响起:“请问,可是安府的安颜姑娘?”
    碧珠抬头看了看安颜,撩开车帘出去,看见外面的人时,不由讶然:“无涯侍卫?”
    无涯也是见过碧珠的,而且她还是安颜身边的大丫鬟,因此无涯很容易就记住了她,见是她出来,当下也对车里的人有了几分明了。
    他朝碧珠点点头,放缓了语气:“碧珠姑娘,我家将军见贵府马车上有安府的标志,便差我来问一声,车里的可是安颜姑娘?”
    “正是!不知萧将军有何贵干?”碧珠客气地回答。
    “我家将军有请安颜姑娘过府一聚,不知可否?”
    碧珠正要答话,就听见车里响起了女子清脆的声音:“当然可以!萧……将军可是刚刚才从宫里出来的?”
    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唤他名字了,安颜庆幸地拍拍胸口,揉了揉还晕乎乎的额头,还好她及时地改了口,不然在大街上让人听见了可就不得了了!
    无涯恭敬地回她:“是的,安大公子也在!”
    “原来如此,多谢!”安颜说了这句话,直接趴在靠枕上,闭上了眼。
    无涯直说不用客气,便驱马回到将军府的马车旁,低声禀报,大概是在和萧凛说安颜刚刚回答的话吧——想来若不是因为安瑜也在,萧将军应该也不会坐马车吧?
    毕竟她们上次在街上遇见他们时,可清清楚楚地看见萧将军可是骑马而行的。
    碧珠回到车中,安颜已经睡着了,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蹑手蹑脚地从马车里的暗柜里翻出一条毛毯来,而后小心翼翼地给睡着了的小姑娘披上了,继而退开,守在一旁,以防安颜醒来时找不到她人。
    马车平稳地向将军府驶去,停稳后,碧珠看着安颜的睡颜却是犯了难。
    是直接推醒安颜还是留在车上等她醒来?
    萧凛从马车上下来,扭头看向后面的那辆马车,半晌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安瑜踩着木凳下来时,扫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安安静静的马车,眉头微扬,笑道:“阿颜应该是睡着了吧?我听阿怀前几日和我说,那天她看见我们慌慌张张离开,颇为担心,这几日应该没有睡好吧。”
    “阿颜一旦心中藏了事,夜里就不容易入睡……”他似是无意地道,“今儿应该是去了一趟济宁侯府,从长公主那里得知了什么消息,所以这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人也放松了,这才累了。”他抬了抬下巴,点了点安府的马车。
    安瑜不愧是足智多谋者,再加上安颜又是他妹妹,所以这番推论八九不离十……不,应该说是他说得全对。
    萧凛神色温和,直接跨上了安府的马车,果然见到了小姑娘恬静的睡颜。
    碧珠还在天人交战,冷不防萧凛就进来了,不由得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这这……这是要干什么?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木然地给他行礼,随后小声地道:“姑娘累极了,就……”
    “我知道!”萧凛亦是压低了声音,“你下去吧!”
    “哦……嗯?”反应过来的碧珠在弄明白了萧凛的意思后,呆呆地看着他,一脸为难,“将军,这有些……”不太好吧?
    只是在萧凛淡淡地看过来时,她就怂了,只好憋屈的下车。
    萧凛低低地一笑,小姑娘睡得这么深,是因为他在她身边吗?
    抬手轻轻地抚过小姑娘的脸颊,萧凛俯下身,一手穿过她的下腋,一手抄起她的双腿,弯腰将她抱在怀中,下了马车。
    看到萧凛抱着安颜下来时,安瑜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像是早就料到萧凛会有此举动一样,悠然入府了。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淡淡的冷意在眼中弥漫开来。
    关于当年了尘大师给安颜的批命,他是知道的,那个让安颜为了他投胎于安府的人,他心中有过猜测,直到那天他们第一次见面……
    安瑜心底悄然叹息,若真的是萧凛,他又能如何呢?打破安颜的命吗?
    不,到时候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不如顺势而为,成全他们,同时想办法避开安颜的劫数。
    他的余光无声地看过那两人,心口涌起密密麻麻的痛,若他的决定是错的,那么,伤害的就会是两个人。
    世间从来没有双全法,安瑜垂下眼,唇边的笑意似有若无。
    不如,就让他看看,到底是天定的命数,还是人为的劫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