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不掉。”
    苏晓看着后方，说道。
    “已经不能再快了。”何清没有回头，说道。
    “你...还能撑多久？”苏晓微微沉默，问道。
    “一刻钟。”
    苏晓低着头，没有回话，只是怔怔看着下方飞掠而过的白云。
    白云也在看着她，似乎在欢迎她投入怀抱。
    何清伤得很重，这个回答在她预料之内。
    “甩不掉我们就死了。”何清说道。
    “嗯。”
    “我觉得还是落下去，死在森林里的好，你认为呢？”何清问道。
    “不好吧...这森林挺阴森的。”苏晓看了看下方，说道。
    如今他们在正上空，苍茫林海在下方翻滚，看不到边。
    此竟固然壮观，却又绿得幽深，像是一片大海，看得她心中不怎么舒服。
    “那只能被这家伙吞了，被消化成一坨粪便。”何清笑道。
    “那...还是不要死了吧？”苏晓歪了歪头，想了想，这还是挺恶心的。
    何清忍不住笑了，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居然有心思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
    “站稳了，我想试试反击。”何清说道。
    于是，何清腰间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一阵巨大的推力涌来，何清瞬间减速，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向后方看去。
    他面色忽然变得极为专注，紧紧盯着后方越来越大的影子。
    那道庞大身影还在飞掠，巨大的眼眸透露着最原始的凶意，向何清逼近，瞬间跨越数里，距离何清已不足百丈。
    它的身躯太庞大了，恐怖的速度根本无法在瞬间停下。
    甚至，何清都感受到了它金色翅膀扇动带来的风暴，带着近乎死亡的阴影。
    在这万里长空之间，这可以称之为咫尺之距。
    何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已接近干涸的阵灵，再次剧烈涌动起来。
    唰！
    一道剑光横亘天际，在苍茫林海上方产生一道凄艳的红。
    这一剑，不是临时起意，何清为此默默积累了太久力量。
    所有的期望，尽在这一剑之中。
    金翅雷鹰再次利唳一声，毫不退缩，凄艳的剑光映在它巨大的瞳孔中，显得更加猩红。
    剑光临近，金翅雷鹰忽然收拢双翅，挡在了头颅前方，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神羽之墙。
    当！
    强大无比的剑气斩落在它双羽之上，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喀喀斩断数缕金色羽毛，在那如蓬盖般的翅膀上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不过，它速度太惊人，直接撞上这么一道剑气，又让剑威提升了几成，可怕的冲击力震得它它浑身羽毛都炸开了。
    磅礴的气浪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去，甚至将下方的苍茫林海都压塌了一片。
    然而，受到冲击更大的还是何清。
    他没有被剑气余波冲击到，而是被这结果震撼到了。
    这蓄力一剑，效果仅仅如此么？
    “走！”
    何清瞳孔微缩，再次御剑提速，果断飞向远方，不再回头。
    此法不可行。
    金翅雷鹰怒了，怒啸声传遍百里。天生的威压震得整片林野都瑟瑟发抖。
    弱小的生灵，也敢攻击它？也敢伤它？！
    轰隆！
    狂暴的风声再起，它庞大的双翼再展，掀翻林海，再次追了上去。
    很久后，这片区域才有其他声息出现，很多飞鸟与走兽谨慎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
    “看来偷袭不行。”何清沉默了许久，说道。
    苏晓没有说话，她知道事态很严重，正在想办法。
    “要不...我来试试？”苏晓看着越来越近的金翅雷鹰，微微迟疑，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
    “放我下去，我可以处理它。”苏晓说道。
    “别闹，这可不好玩，你斗得过它？”何清皱眉。
    “我当初不是已经帮过你么？“苏晓轻语。
    何清微微眯眼，半晌后说道：“真的可以？”
    “真的可以。”
    “有几成把握？”何清问道。
    “很大的把握。”苏晓说的很认真。
    “呵...”
    何清嘴角微扬，笑了起来，身边阵灵翻涌，他再次提速，与后方的阴影艰难拉开距离。
    金翅雷鹰振翅，同时开始加速，这可怜的距离再次被拉近。
    “你这样没有任何意义。”苏晓看何清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趋势，蹙眉道。
    “别傻了，我可没法丢下你，你若是真有手段，不会留到现在。”何清笑了笑，说道。
    他知道这妞很实诚，甚至带点倔强，当初她偷袭那黑甲男子，一击致命，那必然是她的最强手段。
    因此，她在说谎。
    苏晓沉默了，不再说话。
    她说的并不完全是假，但同样不完全是真。
    “放心，有我在，不要想什么傻办法。”何清笑了笑，轻声安慰。
    话毕，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整识海，气息逐渐平息，逐渐深沉。
    他始终不想用那鱼死网破的办法，可是如今看来，真的没有退路了。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便让灿烂的烟花，在这片天空绽放吧。
    他的心神越来越静，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他体内萌生，缓缓积累。
    忽然，他感觉到周围暗了下来，心想着难道这就是死亡来临的前兆吗？
    但下一刻，他察觉到了不对，因为天空似乎真的变暗了，然后开始慢慢变色。
    一股淡淡的的紫色出现在何清面前，中断了他的调息。
    他睁开了眼睛，有些困惑。
    “这是怎么了？”
    何清看了看四周，心中很吃惊。
    无边的森林，悄然被一缕紫色笼罩，与那苍茫的绿意交融，忽然变得血红起来，看起来很是诡异。
    整个世界，都被这种妖艳诡异的色彩覆盖。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又是一阵惊讶。
    漫天紫霞。
    天空直接换了一副模样，无比的幽深，无比的阴森，像是一口带着颜色的幽井，看得让人汗毛倒竖，心中颤栗。
    这像是一个不会水的普通人，面对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潭一般，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不同的是，这片黑潭是在上方，在头顶，而且是整片天空，带着诡异色彩。
    “这是...怎么可能？”
    身后，苏晓带着震惊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何清问道。
    “鬼...月...”
    苏晓失声喃喃，她看着上方，紫色的天空映在她眼眸中，显得很诡异。
    “鬼月？那又是什么？”何清接着问道。
    忽然，他眉头微扬，感知到动静，回头一看，发现那金翅雷鹰居然转了方向，在向下飞掠。
    它利唳一声，阴冷的眼眸最后瞥了一眼何清，径直向下方森林冲去。
    它终于放过了这两个人类。
    森林下方并不安静，不是因为它要降临，更像是有其他原因。
    整片森林的生灵都躁动了起来，飞鸟归巢，野兽乱窜，森林之下暗流涌动，一缕缕波动痕迹不断扰动着森林，在苍茫林海上划出一道道轨迹线，像是无数虫子在草丛内蠕动，看得何清头皮发麻。
    他没想到，看似平静的森林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凶兽。
    “快下去！离开这片天空！”
    苏晓意外地看了一眼后方离去的阴影，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紧张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急切，还带着一丝震惊与难以置信。
    “好。”
    何清眼睛微眯，面色凝重起来，准备落下。
    即便下方正乱，凶兽到处乱窜，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他没有问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信任，足够让他不问任何原因。
    短剑轻鸣，他神念微动，两人身形一闪，向下俯冲而去，径直扑入苍茫林海的怀抱，也扑入无数凶兽的怀抱。
    森林很厚实，短剑载着两人，像幽灵一般出现在林海下方。
    熟悉的阴暗潮湿环境，对于在林间行走数天的何清来说并不难适应。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那抹愈发深沉的紫色终于被挡住。
    “躲在阴影下，不要被光线照射到！”苏晓语气急促，再次提醒。
    何清心中疑问越来越重，但他仍然没说什么，他一手拢着苏晓的纤腰，轻灵地窜入一片厚实树丛内，悄无声息。
    “现在可以了吧？”何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凶兽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虽然莫名其妙，但总算甩开了那大鸟的追杀，何清心中还是有些庆幸的。
    苏晓没有说话，只是透过树丛缝隙看着天色，看着透过枝叶缝隙，投射下来的紫色光芒，脸色凝重无比。
    “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清问道。
    随着紫光落下，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不正常了，乱糟糟的没有一点正常模样。
    这个世界，忽然变得诡异而又陌生，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模样，像是一片炼狱。
    “鬼月，是传说中的一种天地异象，非常可怕。”苏晓低声解释道，面色一片凝重。
    “这是天地的诅咒，是苍天在吞噬灵魂。”
    “这紫色光芒极其诡异，暴露在下方，生命力会无声无息地消逝，最终死亡，无药可救。“
    “无论是普通人，或者那些修炼者，甚至包括这些凶兽，无一例外。”她低声解释。
    “这是何故？”
    何清皱眉，心中大感震惊，他从未听说过这般诡异之事。
    “这是天象，无人能揣摩天意。”
    “很常见么？“何清看着她，接着问道。
    至少，他在苏家待那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苏晓摇了摇头，“传闻中千百年才会出现一次，长短不定，不过那都是传说，没有人经历过，我还以为那是假的。”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苏晓盯着愈发浓郁，愈发幽深的紫色光芒，低语道。
    眼前的景象，与古老的传说完全一致，景象可怖得渗人。
    厚重的树丛外边，早已成为一团乱麻。
    无数凶兽在奔走，在遮天蔽日的森林下乱窜，寻找庇护之地，不时有争斗与厮杀产生，声势骇人。
    这是无数年来，凶兽对鬼月天然形成的恐惧，每逢此刻，所有凶兽都会暂避，敛去一切声息，像胆怯的兔子一般隐匿，即便那些王兽也是如此。
    森林是凶兽的乐园，它们会根据实力划分等级，划分区域，他们一般不会乱闯其他凶兽的领地，除非刻意挑衅。
    这是凶兽世界天然而又无形的规则。
    而在这紫光下，什么规则都不存在了。
    所有凶兽都在逃亡，早已不在乎什么领地。
    到处都有凶兽在冲突，在厮杀，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声势。
    两人静静隐藏在茂密树丛中，就这样默默看着，不敢透露丝毫声息，像是不存在一般。
    “来了。”
    苏晓看着忽然亮了几分的森林，轻声喃喃道。
    “什么来了？”何清一脸疑惑。
    “鬼月。“苏晓瞳孔幽深，缓缓吐露。
    何清看了看外边，有些不解。
    有必要说两遍吗？
    “这是鬼月的真身。”苏晓轻声补充道。
    “鬼眼现，天地枯，大灾至。”她在回忆，如今的景象，完全印证了她曾听闻过的可怕传闻。
    天亮了。
    似乎只是一瞬间，天地忽然亮了许多，那些浓郁的紫色光芒都被冲淡了。
    哪怕这本来就是白天。
    亿万缕光芒从枝叶缝隙间投下，在枯叶地面形成明亮的光斑，带着淡淡的紫芒，如同幽幽鬼火，将森林照得像是冥界。
    这一刻，万籁俱寂。
    何清心有好奇，悄悄往前探身，向天空中看去。
    他看到了极其惊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