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中的映像伴随着剑灵消失以后，再无任何动静出现。
    历史的痕迹，也在这平凡的一刻散尽最后的飞灰。
    两人在山头寻了处平整山岩，面对星空坐了下来，享受着难得的静谧，也在品味那惊人历史的余韵。
    “真没想到，这把短剑竟有这般惊人历史。”
    何清轻轻抚摸着短剑，轻叹道。
    如今短剑内的剑灵真正消散了，这把剑更像是它的遗体。
    而短剑本身也早已恢复金属的银白，赤红色渐隐。
    但不同的是，这不是一般的遗体，而是历经了千年沧桑岁月，曾被无上强者执掌过，甚至留有界斩痕迹。
    那都是见证历史变迁的大事，要论这世间，恐怕没有多少东西有资格经历这些。
    “我看到你这把剑的第一眼，就觉得蹊跷，原来居然藏着剑的残灵。”苏晓默然。
    何清无言，她执意独自带自己来这里，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一界，这把剑被称为红鳞，也是珍贵名剑，曾在大陆绽放辉煌。”何清轻声喃喃，眸间展露异彩。
    “红鳞...嗯，很贴切的名字。”苏晓说道。
    “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直到今天。”
    “现在，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把剑。”
    何清苦笑，这哪是什么妖异的红，那是无数强者的鲜血。
    无数人的血祭，无数人的生命浇灌其中，染红了它，也染红了那片历史。
    这，是那牧族的血海深仇，是世间最凶之物。
    带着这把剑，如同背负无数英灵，这样想来，让何清头皮发麻。
    “那你想怎么处理？”苏晓轻笑道。
    她从何清手中轻轻拿过短剑，也在柔和抚摸，像是在面对一件艺术品，有些出神。
    何清懒懒躺在后方岩石上，他早已想通，不禁舒了一口气，无所谓道:“还能怎么办？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了，这把剑已经没有了过去，只有现在与将来。我能做的是让他重新绽放光彩，”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纵然这浴血的剑意味着不详，但他不信什么因果，所谓吉凶，皆在人意。
    若是信天意，便是败给了天，这是他的心与道，是他心中最坚不可摧的执着。
    “染着鲜血的光彩。”
    苏晓默语。她忽然有些沉默，低语道:“若是我，可能会把它葬下吧。”
    何清对她的想法有些讶异，他微微一笑，没有继续接话，而是看向了天上的明月，心情逐渐失落起来。
    明亮的月光，依旧柔和，但又好生遥远，好生冰冷。
    也不知道，在那明月上，是否有人在挂念自己。
    此刻，他突然好想回去。
    “你们上界，有这么厉害的强者吗？”
    苏晓也抬头，仰望着明月，目光闪闪，充满了向往。
    “那等存在，何曾有过。”
    何清苦笑摇头。
    那等存在太可怕，一方世界怕是根本容不下。
    “但你们上界修炼者很多，应该很精彩吧？”苏晓笑着，她对那一界心有期冀，接着问道。
    “精彩谈不上，但动荡倒是挺多。”何清回答，他简单地讲了讲主界势力格局，自己最近发生过的动荡。
    他讲的很粗略，很平淡，但苏晓听在耳边，仍然惊讶不断，听得惊心动魄。
    历史的磅礴，从不会因为言语的苍白而被掩盖。
    “你似乎很向往那里？”
    何清躺在冰凉岩石上，一阵舒服惬意。他看向双手抱膝遥望明月的少女，笑道。
    苏晓半晌没有说话，无声点了点头。
    “我倒是觉得，没有修炼者的厮杀，平平凡凡度过一生也挺好的。”何清说道。
    “平凡是好，可是...那只是此界的表象。”苏晓默语。
    何清看向苏晓，他有些好奇，难得听闻这位安静少女吐露心声。
    “平凡，也需要有资格不被其他人打扰。可是身处这世界上，身不由己，除非隐居深山老林，不被外人发现，否则总要被外界支配。”
    “如果没有足够力量，让其他人避退，哪有资格去平凡，去与世无争。”苏晓轻声说道。
    何清摇头，“那是一种心态，人都有欲念，都有无尽贪婪，一味追求力量，只会迷失自我。”
    苏晓笑了笑，对这句话，她倒是很赞成。
    可是，她微启红唇，还是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但至少生在上界，可以去修炼，去拥有力量，拿实力来保护自己。”
    “可是在这一界呢？”她睫毛微垂，有些失落。
    “圣光堂是这一界的天，他们禁止普通人获得修炼资源，断了世人的路。所有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猪狗而已。”
    “在这里，根本连一丝希望都没有。”
    何清默然，半晌后他笑了笑，道:“看来，你对圣光堂怨念不小。”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苏晓幽幽说道。
    她的双臂环抱更紧了，正失神看着漆黑的夜空，显得有些无助而又忧伤。
    她有很多情感想要倾诉，但没有人会去倾听。
    她怕被嘲笑，被称为妄想，被称为矫情。
    “想啊。”何清也坐了起来，靠在了她的旁边，少女天然的芳香传来，让他倍觉舒适。
    他能感觉到，今天的她心情似乎很低落。
    “这一界人的寿命，通常只有百余年。”她轻声说道，这般开了头。
    何清安静点头，他知道天地灵气对人影响很大，只要有不错的修行基础，活过数百年不成问题。即便是普通人，若是生活在天地灵气充沛的地方，接受日夜熏陶，至少也有两百余年寿命。
    甚至，那些超级强者，寿命能达到千年以上。
    “我生活在苏家，当时家族还不大，但很温馨，我跟庆幸能有那么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苏晓轻声陈述，双眼微微出神。
    “母亲曾对我说，记录生活是个好习惯，我自小受母亲熏陶，有每天记录生活的习惯，这般已有十几年了。”
    “记录成长，这样很有意义吧。”何清微笑，那是自己的生命历程，比任何一段文字都有力量。
    “是啊，或许很有意义，但我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以说，这是此界很多人的习惯，甚至形成了一种独特传统，有些人甚至记录百年，直至老去。”
    何清想了想，这种传统还真有意思。
    “可是，后来我不想记录了。”苏晓默然说道。
    “为什么？”何清好奇。
    “因为我发现，我的生活跟曾经的人一样。”
    “他们出生，成长，成家，育子，然后渐渐老去，化为灰土。”
    “而我，也在开始，我慢慢地发现，自己的生活与很多人居然完全一样。”苏晓默然说道。
    “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活，让我感觉很害怕。”
    “你可以改变。”何清说道。
    他明白她的心意，没有人愿意这般平凡无奇，毫无新意活出一世。
    “我在努力改变，想追求新一点的生活。但很遗憾，他们也是在改变的，也是在奋斗的。”
    “所以，我终于跟那些人完全一样了。”
    她笑了，不知是开心，还是失落。
    “不，你还可以改变。”
    何清认真看着身边的少女，再次说道。他说的很认真，很诚恳，眉目间充满信心。
    他知道她有多不凡，他相信她此生不会平凡。
    她的才华足以让主界一些阵师与元素师黯然失色，若是连她都碌碌无为，被这般埋没于历史，那这世间还有何道理可讲？
    苏晓只是摇头笑了笑，未作回应。
    “我真正对这样的生活产生厌恶，是因为十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苏晓轻语，唤起了往日的回忆。
    “那时，家族势力还小，依照现在的标准来看，连五流家族都不如。”
    她在认真回想，那时候的苏家很卑微，在这片大陆上天天面临着飘摇动荡，要想尽一切办法去谋求生存，活的像是最底层的一只蝼蚁。
    那时，且不说圣光堂，就是那些呼风唤雨的二流甚至一流家族，在苏家眼中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只存在于遥远的幻想中。
    “当时，苏家上下都不过两百人，都在勤勤恳恳劳作，从不敢招惹其他任何势力，他们活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在这风云变幻的大陆上招惹到对手，遭遇灭顶之灾。”
    “不过，这就是现状，与我们相似的家族还有很多，很多也是这般模样。”
    何清微微点头，弱肉强食，无论在哪里都是如此。
    “但造化弄人，直到有一天，家族还是意外惹到了强大的敌人。”
    “那还不是一般的敌人，不是二流甚至一流家族，而是圣光堂，整个界最顶端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