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延绵到视野的尽头。
火光升起,撕裂无尽的黑暗。
谈笑声渐渐响起,火堆旁,煞貂寨众人与白河一伙人围坐在一起。
有些灼热的光照在白河面上,不由神情有些恍惚。
上次看见类似的场景,是和道尔顿初识的时候。
举起酒杯,白河望了望天,脑中浮现那日的情形,默默敬了幸存者聚集地的众人一杯。
肩膀上传来柔和的触感,白河转头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形如枯槁的手,视线一转,是戴着仿真面具的道尔顿。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喝酒?”
道尔顿摇了摇头,随机又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笑:“以前习惯省着喝了。”
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劣酒,小酌一口。
说话间,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白少侠,怎么,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白河抬起头,是醉得面颊微红的陆空。
煞貂寨,如所有山寨一样,过着平常收一点来往行人的买路费,自己在山上种地的日子。
山寨平常的日子是非常节俭的,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大口喝酒的机会。
不过,既然明天要和那恶狼群决一死战了,今晚的饭就一定要吃好。对一些人来说,这顿饭算是断头饭。
陆空一把拽起白河的身子,张了张嘴,满口的酒气对着白河的面颊冲去:“先前那么勇猛,怎么现在就恹恹的了?来,我教你唱支歌!”
“山里来了只大虫,真呀真威风呀。”
“林里跑来个野人,穿着叶子衣哟。”
醉醺醺的小调响起,白河知道眼前的壮汉是彻底醉了。
之前把白河领来的张刚走来,将陆空抗在肩上,对着白河等人赔了个笑脸,道:“诸位大侠,不好意思,大当家的醉了,我去送他回房!”
被抗在肩上的陆空一把将张刚推开,道:“我没醉!我这是高兴!”
他望了一眼白河,身后是一并来到这里的众人,其中皆是强手,这他早已经见识过了。
“白少侠!”他忽然拔高音调,惹得煞貂寨的众人纷纷侧目。
“不,是诸位少侠!”众人的注视下,他深深弯下了腰,鞠了一躬,“寨子里三十几号人的姓名,就拜托诸位少侠了!”
有了那么强大的帮手,寨子里的家伙们都不用白白送死去了。
言罢,直起身,接着他醉醺醺的小调,转身离去。
“山里来了只大虫,真呀真威风呀。”
“林里跑来个野人,穿着叶子衣哟。”
一时,一片沉默。
火在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白河摸了摸下巴,有些不适应这种场合。
或者说,他不适应这种主动帮助别人的情况。
“嗯,交给我们吧。”他不免有些尴尬道。
一阵骚动归于平静。
白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喝着闷酒。
“喂,”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河转头望去,是先前袭击自己的少年——狗剩。
“你当真会帮我们?”少年消瘦的面庞上,一双澄澈的眼睛盯着白河有些迷离的双目。
“嗯。”白河点了点头。
“如果遇到危险,你会逃吗?”少年接着问。
这话一出口,少年袖口被一双皮肤皲裂的小手拉了一下,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少女声音:“狗剩,别说了。”
少年盯着白河的眼睛,对峙一秒,嘴里“嘁”了一声,跑开了。
白河给自己灌了一口闷酒,此时,眼角余光突然瞥到寨子大门口有个一身血污的络腮胡汉子躺倒在地上,身后拖了一地的血迹。
他赶忙起身朝着门口奔去,李迎见状,也跟着跑了去。
走到门口一看,赫然是一个浑身伤口,覆盖全身的鲜血几乎将他变成一个血人的重伤中年男人,看伤口的形状,应该是咬噬造成的伤口。
再看向他的脸,白河记忆闪动,眉头微皱。
此时,李迎也跟了上来,看见那男人的脸,也是惊叫出声。
“他是茶馆里的那个……”李迎话说一半,望了白河一眼。
“当务之急是先救人,”白河脱口而出,随后自己愣了愣。
按照往常的惯例,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先怀疑对方的身份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更多的问题覆盖掉。
“问题是……寨子里有足够的药材治伤吗?有人能处理这样重的伤势吗?”白河喃喃自语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自己等人带了特效药,但是现在就用,值得吗?自己等人之后遇到危险,会不会因为在这里用完了这些药,没有药物处理,导致丧命?
“没关系的!我之前问过了,寨子里有备用的药品!我跟着先生学过医,比寨子里的赤脚郎中医术还要高上几分!”
说着,扛起男人的身子,打算将他带回屋里。
只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小,而重伤的男人却是习武之人,一身肌肉压得李迎只能艰难地拖动对方。
白河叹了口气,接过对方肩上的男人,道:“我帮你吧。”
言罢,将男人背了起来,朝着木屋的方向行去。
李迎愣了几秒,伫立在原地,望着白河远去的背影。
白河见李迎还不跟上,回头道:“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啊!”
李迎也知道伤员拖不起,快步跟了上去。
恩公这个人,真的是很矛盾。如果是先生,应该能知道为什么吧。
……………
少时,木屋中。
李迎给男人处理着伤口,白河站在一旁,此外别无他人。
透过半掩着的门,隐约能听见屋外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
经过李迎简单的处理后,男人浑身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
李迎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抬头对着白河道:“好了!这位大哥不愧是习武之人,常人受了这种伤,恐怕是救不回来了,但这位大哥应该几天就能下地了。”
说话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河转头望去,是捂着脑袋的陆空。
“嗯……白少侠,之前让你看笑话了。”
“不笑话不笑话。”突兀的声音响起,竟然是莫小风走进了屋内,紧接着,凯瑟琳、狗子等人也相继走进破旧的门内。
“这……”陆空一张长满横肉的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一双手不停做着小动作,显得局促不安。
“诶,对了,”白河站起身,对着陆空道,“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问大当家的,寨子里那根柱子……到底是……”
“啊——”
一声惨叫,惊扰了屋内的众人。
紧接着,屋外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众人走出木屋,发现地上多出一滩血迹,不远处,是一道被拖动的血的痕迹。
白河眼神一凝,望了一眼陆空。
陆空双拳紧握,抬脚一踢脚边的空木桶,整个木桶被他一下踢得粉碎。
“这群恶狼,屡次三番趁我不在时袭击寨中妇女老幼,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