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这间会议室,高原便见到了传说中的陈家兄弟,他们都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身穿整套西装,打着笔挺的领带。
双方分在两侧入座。
高原这边阵容豪华,航天集团的老总苏久洲,总后勤部最年轻的处长韩畅,都是体制内极有分量的人物。
至于陈家兄弟那边,跟随的是一些财务和法律人员,以及风投方的代表。
“高先生,终于见到您了!”
“昆仑追月计划,真的太厉害了!我看完您的直播,激动整晚都没睡着呢!”
“还有碳纳米管技术,如果开发出多层结构,是有潜力替代硅晶圆的啊!”
“我们兄弟都换了固态电池车,没说的,续航太牛逼了!”
陈家兄弟很激动的和高原握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此刻不像是来谈判的企业负责人,更像是见到了偶像的小迷弟,脸色涨的通红。
“在商言商,两位陈总,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眼看情况有点失去控制,一名穿黑色西装的中年人,忽然出言劝阻道。
陈家兄弟想想也是,自己好歹也是上市公司总裁,就算不顾及自己的面子,也要考虑投资人和股东的利益不是。
高原打量那人,看样子应该是投行的人,成立这几年,寒武纪从风投拿了不少钱,所以资本力量,一直在插手企业的经营和发展。
“两位陈兄也在华夏如雷贯耳啊,想当年花为推出麒麟970芯片的时候,内置你们的1a人工智能npu,我也是曾激动莫名。”
其实高原话只说了一半,花为本来用寒武纪用的好好的,为什么后来不用了,改用自家达芬奇npu了呢?
还不是被寒武纪背后这帮不清不楚的风投给闹的,要知道,寒武纪的大股东里,除了国资,美帝良心想,阿里爸爸等都赫然在列? 很多时候? 陈家兄弟根本说了不算,想联柳总一句话? 你敢不听?
要知道? 柳总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那泰山会? 以及会里一大群资本家,既得利益者群体。
最近这两年? 美帝良心想仿佛忽然转了性? 别的不说,起码笔记本产品线做的还不错,所以民间舆论渐渐有所好转,风评不像头几年那样拉胯了。
但如果深究起来? 他们还不是被花为给逼的。
2016年? 花为推出第一代matebook的时候,余承东就放过狠话,“华为迟早要做到pc领域的第一!”。
截止2020年第二季度,花为笔记本的市场占有率,就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十七? 位列华夏市场第二名,距离想联就差六个百分点。
所以说? 有些企业的变革突破,是因为其文化中? 本就带有创新研发基因。
而另外一些买办企业,他们之所以变革? 纯粹是被逼的。
世界上的事情一直如此? 有什么样的因? 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这就像狗永远改不了吃屎,唯一的区别在于,边牧聪明,知道偷偷的吃,二哈愚蠢,当着人类的面一阵狂啃,所以遭到暴揍。
资本永远以吸血和收割韭菜为使命,如果资本不吸血,那么它们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除非世界上能出现,像高原这样的理想主义者资本家。
然而这件事的悖论就在于,理想主义者除非开挂,否则永远也成不了资本家,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从来不是那些腹黑手辣商人的对手。
一瞬间,高原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他不敢想象,如果当初自己也找了风投,做任何事情都要被风代表监视,那该是怎样一种滋味。
略一寒暄后,高原直入正题道:“二位陈总,我不妨直说吧。”
“众所周知,我们昆仑公司到目前为止,都是一群纯做硬件的工业党。”
“但在如今这时代,仅有工业是一种残疾,还需要软件辅助才行。”
“就拿昆仑追月项目来说吧,我们现在能造飞行汽车,但还缺少合适的飞控软件,ai软件,自动驾驶软件等等。”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想全盘收购贵公司。”
陈家兄弟猛地一怔,陈天石为难道:“高先生,这间公司是我们全部的心血啊。”
陈云齐道:“给昆仑追月提供ai芯片,全方位合作,我们都非常感兴趣,哪怕谁给点钱,我们也愿意全力以赴,但收购嘛,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不等陈云齐说完,一旁的风投代表忽然打断了他,“两位陈总,我们不如先听听高老板的报价再说吧。”
陈家兄弟闻言,均是皱眉,但也不敢违背出资人的意愿。
高原看着这一切,心中不胜唏嘘。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如果出价合适,资本家会毫不犹豫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现实果然就是如此啊。
鲁迅先生:你丫连【资本论】都朝我身上安?就不怕马克思半夜找你谈人生?
高原没有回答,轻飘飘给了曹非鱼一个眼神。
曹非鱼淡淡说道:“我们的出价是,七百亿元。”
当对方听到数字的时候,均是一怔,陈家兄弟明显动心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收购后,寒武纪就是昆仑公司的一员,深度参与到昆仑追月项目,有着令人激动和憧憬的未来。
“不可能。”风投代表异常坚决的摇头道:“作为科创板上市公司,我们目前的市值就在七百亿元左右,股价最高的时候,甚至达到过一千两百亿!难道你想不出溢价,就接手寒武纪这样,华夏最有前途的企业?”
“别以为我不知道,寒武纪除了人工智能,还有一支强大的芯片设计团队,坊间盛传,你们的碳纳米管技术,一旦突破到多层复杂结构,就会朝着芯片领域发展。”
“所以,寒武纪的人工智能团队,是昆仑追月项目急需的资源,而芯片团队,是你们未来一定会需要的。”
高原蹙眉,这些精明的风投的确不容易对付啊。
不错,高原的确想一举两得,同时拿下芯片团队和人工智能团队,另外,陈家兄弟一个是芯片领域牛人,一个是人工智能专家,他们也是高原希望收购寒武纪的重要原因。
曹非鱼道:“市值是大家对你们的预期,从你们上市开始,市值就不断下跌,从一千两百亿,下跌到如今不足七百亿,这恰恰说明,市场认为你们不值那么多钱。”
“2019年,你们亏损规模甚至达到了十一点七九亿,2020年,你们亏损也在五亿以上,市场竞争这激烈的情况下,你们凭什么认为,一家从来没有赚过哪怕一分钱的企业,能够获得上千亿元估值?”
曹非鱼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自从花为中断与寒武纪的合作之后,他们的情况就每况愈下,始终在赔钱经营。
虽然无论芯片还是人工智能,都需要天文数字的财富去砸,可是钱砸下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成功,还要看时机和运气。
想了想,风投代表又问道:“七百亿元现金?”
曹非鱼肯定道:“现金。”
风投代表道:“全额兑付?”
曹非鱼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公司是研发型企业,本身并不生产产品,主要是收取技术授权费,做的是长流水生意。”
“例如,每一颗固态电池,我们平均收取两元钱,预计今明两年,固态电池产销量起码二十亿颗,我们从中收取授权费四十亿元,到后年,授权费应该会上涨到六十亿元。”
“所以呢?”风投代表很没有礼貌的打断了曹非鱼,“这位先生还请不要啰嗦,我们的时间都很值钱,直接说重点。”
噌~
高原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曹非鱼,罕见的怒了。
但他毕竟还是涵养高,硬生生压住愤怒,沉声说道:“我们做长流水的生意,而且基础投入非常巨大,几个研发基地同时建设,每月上千人的招聘规模,所以暂时没有这么多现金流,需要分期付款。”
“请放心,我们公司的未来收益非常强劲…”
“别说了!我不管什么未来。”再一次,风投方打断了曹非鱼,“七百亿这个开价已经很离谱了,你们竟然还要分期付款?这是摆明了想占便宜呢?”
“实话告诉你,如果是七百亿分期付款的话,用不着你们昆仑公司,我们想联集团直接就动用优先收购权,把寒武纪私有化了!”
谈判这种事情,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关键这位的态度有问题,太过咄咄逼人了。
毕竟,高原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从他过去的处事手段来看,是很有点脾气的。
“柳先生,我觉得七百亿这价格并不算离谱,分期付款也并非不能考虑啊。”陈天石道。
他已经有点急了,身为寒武纪创始人,但被资本绑架到这种地步,自己说什么也不算,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悲哀啊。
“陈总,请注意自己的身份,我们要为广大投资人得利益负责!”姓柳的风投代表提高了声音,义正言辞道。
陈天石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当众被资方代表教训了,一时间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哆嗦,半晌没吐出一个字。
搞到现在,高原身边的苏久洲和韩畅,脸色也开始难看了。
大家都是华夏企业,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呢?
可是忽然间,异变突起。
就见高原耸耸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步向外走去,“既然谈不拢,那咱们那就买卖不成仁义在吧。”
“诸位,回见。”
见高原要走,曹非鱼也毫不犹豫收起了文件包,苏久洲和韩畅素日然觉得可惜,应该再谈一谈,但高原这个正主都撤了,他们也没理由留下。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撤出,只留下陈家兄弟和那位姓柳的风投代表,愣在原地。
他们其实也想再谈谈,连续亏损多年,饶是投资方财大气粗,此刻也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只不过昆仑公司如今风头正盛,是块大肥肉,资方觉得如果不从高原身上啃一块肉下来,实在对不住自己秃鹫的生肖。
别的公司七百亿可以卖,唯独昆仑公司不行,这就叫吃大户。
哎~
年轻人果然火气大,怎么就走了呢。
姓柳的风投代表正后悔加郁闷,等会儿怎么和投资方交待。
忽然,他听高原在门外淡淡的对曹非鱼说道:“通知战略合作伙伴,断了想联集团的固态电池和碳性材料供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