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爻即将离开的时候,熹微过来了一趟,还带了礼物过来,他满脸都是歉意:“没有早一点过来看嫂嫂,实在是因为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
“没关系。”谢九爻很淡然:“有空可以去公主府住两天,你哥哥会很开心的。”
熹微笑了笑,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他起身的时候,一颗红绳栓着的玻璃珠子,从他衣服里掉了出来。
熹微下意识的握住,重新塞回领口里。
谢九爻怔了怔,轻声道:“如果信我的话,不要去争什么,尤其是温家这个爵位。”
熹微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回过头,仍旧笑眯眯的:“嫂嫂在说什么?”
“没什么。”谢九爻闭上了眼睛,这是她最后为熹微做的一件事了,当年那些情谊,永远停留在当年是最好的。
熹微没说话,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心里总有些疑惑,然而回过头看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谢九爻,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谢九爻和温畅两个人一块搬了出去,当时来送行的人是温家全家,其中也包括温旭,他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依仗,却显得有些落魄,站在人群一声不吭。
谢九爻什么都不想管了,她搬进了公主府里,每天和温畅两个人画画,种花,还将柳絮接来住了。
皇帝隔三差五就会过来,多半都是为了柳絮,还有谢九爻。
仅仅这样看的话,他们真的挺像是普通的一家人。
皇帝虽然很忙碌,但仍旧会抽出许多的时间,来陪柳絮,往往是这样的,谢九爻和他面对面的坐在凉亭里下棋,柳絮坐在旁边,给谢九爻支招,温畅自然也是要陪着的,但是在岳父面前,他啥也不敢说。
老老实实的蹲在一边端茶倒水,把侍女的活全部都抢了。
偶尔温畅也会上场,和皇帝下那么一两局棋,然后绞尽脑汁,一边要输给皇帝,一边又不能让的太明显。
这比跟大手下一局棋还要累上百倍。
谢九爻偶尔还会和皇帝讨论一下国事,刚开始皇帝是不会跟她讨论这些的,后来谢九爻引导着,两个人慢慢的聊的就越来越多了。
皇帝有时候甚至会听取一些谢九爻的意见,毕竟他不只是一个开明的皇帝,还是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
谢九爻提的一些建议,正好是当下里他很迫切想要解决的,比如削爵。
开国皇帝是个武将,那些跟着他奋斗的老兄弟,在他做了皇帝之后,许多都拿到了封地,爵位。
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后来的皇帝而言,拥有封地的异姓王拥兵自重,还有各种各样的爵位,大大小小的,没什么用处,还拿着高额的月奉。
皇帝早就烦透了,但是一刀切是不行的,那些人一旦造反的话,收拾起来也十分麻烦,国库本来就不是太充足,加上今年收成不是很好,打仗不要钱吗?
谢九爻知道,历史上曾经有一个朝代也是如此的情况,她就将当时削爵所用的办法,跟皇帝说了一下。
皇帝觉得其中大部分都是可以用的,自然是很开心的,也就更愿意和谢九爻聊这些东西了。
谢九爻身体本来就不太好,随着时间过去,不管用什么名贵的药材来养,都没太大的起效。
这具身体的寿命或许不会很久,谢九爻无比清晰的认知到这一点。
温畅好像也知道,每天几乎黏在她身上似的,赶都赶不走,谢九爻懒得多做点啥,她力气少,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往那儿一趟,就能够躺一天。
温畅像个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她也不管了,爱咋咋地吧。
后来听说温旭没了,他失去了母亲以后,整个人都变得十分阴郁,伺候他的侍女,短短半个月一死一残。
而且他时不时就会发疯,温父本来就已经厌恶了他,见他这般模样,就直接将他随意的送到了一个庄子里养着。
前不久庄子里传了消息回来,说他得了很严重的病,温父还是想着当年的情谊,派了一个大夫过去,可是没过多久,温旭就死了。
他死了对温府也没造成任何的动荡,没几天的功夫,新夫人就进了门,在府中没有其他孩子的情况下,熹微自然受到了重视。
温父专门请了很有名的教书先生来教熹微,希望他能够考一个功名,到时候把爵位给熹微继承也是可以的。
熹微拒绝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拒绝,只是忍不住的想起谢九爻的话,明明他们两个才见过没有几面,但是他就是觉得谢九爻不会骗他。
后来温父的新夫人怀了孕,生下来一个儿子,有了正当的嫡子,熹微怎么样就无所谓了。
熹微很认真的读书,还因为才华出众,有了不小的名堂。
温父的小儿子三岁的时候,轰轰烈烈的削爵开始了,因为这么多年的准备,还有前期的温水煮青蛙,所以皇帝发难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
起码那点阻碍,比他想象中要小多了。
许多人是不希望削爵的,其实家里有爵位的,比如说温家,温家站队实在是没站好,也被连累的不轻,温父被革职在家,爵位也没了。
倒是熹微,闲云野鹤一般,倒也自在。
温家一出事,熹微就想起了谢九爻之前跟他说的话,她为什么帮他?
明明他们两个不过是刚刚认识,甚至……
熹微不明白,他忍不住上门去,想要拜访谢九爻,却看到公主府里一片混乱,不久,到处都挂上了白绫。
熹微心突突的跳了起来,他下意识揪住一个侍女:“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挂了这么多白绫?”
小侍女的眼睛都哭肿了,一边行礼一边道:“公主……公主她……”
谢九爻终究是身体太过病弱了,没能撑太久。
熹微站在那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良久良久,熹微才慢慢的退了出去,他没有走进公主府,只是抬起手去擦拭眼角的时候,手背竟然有些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