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们两个只算是合作关系,但是谢九爻竟然有那么几秒钟的心虚,虽然算了算也就三秒钟吧。
她沉默了一下,果断的走向了云停,将手中的莲花灯递给了他,顿时间周围的小姑娘芳心碎了一地。
云停就美滋滋了,还伸出手指去勾住了谢九爻的小指,耀武扬威一般的扫视了一圈。
“想握就握吧。”谢九爻沉默了一下,然后抓住了云停的手指:“省的在人群中又再一次的走散。”
云停眼睛亮了一下,眉眼间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他恨不得直接将袖子提起来,露出两个人握在一起的双手,给所有人看。
这个男人,是我的。
“发什么呆,走了?”谢九爻率先往前走去,云停轻轻地挠了一下她的掌心:“我想要那个。”
那是一盏很漂亮的灯,连嫦娥脚底下的小玉兔,都活灵活现,不过要猜灯谜才能够拿到。
在花灯会上,是有很多这样的小摊的,只要你付上几分钱就可以猜灯谜,猜对的越多,能够拿到的奖励就越好。
而那一盏嫦娥奔月灯,是挂在最上方的,明显是最难拿到的。
“这个,卖吗?”谢九爻面无表情的掏出了一锭银子,本来要说不卖的摊主,活生生将不卖两个字给咽下去了。
毕竟谢九爻给的钱实在是不少,他摆一晚上的摊也不一定能赚这么多。
于是自尊低了头:“卖!”
然而拿到了灯的云停,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毕竟他想要的,是两个人齐心协力一起猜灯谜,最后拿到奖励的快乐,顺便还能培养一下感情。
万万没想到,谢九爻竟然如此的简单粗暴。
钱或许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一定能够解决掉大部分问题,如果你觉得不行,那一定是你的钱还不够多。
谢九爻是拿着两份工资的,一份是她现在这个官职给的军饷,一份是驸马爷每个月都能拿到的补贴。
谢九爻平日里又不怎么花钱,所以攒下了不少的钱,向来不怎么看重钱的她,当然是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何必要多费劲。
云停就这么委屈巴巴的跟在谢九爻身后,继续逛花灯会了。
等到七天之后,这街上所有的花灯,都会被烧掉,因为真没地方放。
虽然很奢侈,但毕竟是每年一次的,大家也愿意图个乐呵。
谢九爻逛了一会儿之后就感觉有些累了,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挤来挤去的很难受,于是他们俩就在小河的桥边坐下,这个时候冬天还没过去,水面上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但是被有些调皮的熊孩子们用石头砸出了几个小窟窿。
云停坐在桥边晃着脚,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九郎,这跟我以前想过的日子不一样,但我真的好开心啊,如果有一天,你要跟我和离了,就提前同我说一声好不好?”
“为什么又突然想起这个。”谢九爻望着不远处,就这么一条河的间隔,河那边是人声鼎沸,花灯如昼,河这边黑漆漆的,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两盏花灯散发出微弱的光。
“因为我这个人比较悲观啊,做事情总是会去想最差的结果,因为你一旦接受了最差的结果,就没有什么能够再让你动容了。”云停仰着头,懒洋洋的道:“听起来是不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嗯。”谢九爻想的却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是,她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就会和他和离,去娶那个人。
可是不会的,谢九爻不会遇到那个真心喜欢的人,她会安安静静的在这个世界做任务,然后等任务结束之后,安安静静的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她不会主动提出和离,如果真有一天他们两个人和离了,那么一定是云停提出的。
云停的确是一个很悲观的人,谢九爻却不愿意给他希望,因为她绝不是他的良配,这辈子也不会因为怜悯,而和一个人成为伴侣。
“回家吗?”
“好呀。”
谢九爻站起身,下意识的伸手去牵云停,然而她没有牵到,因为云停突然投向了河面,那里有个冰窟窿,挺大的,起码容纳两个人不是问题。
谢九爻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让她迅速的跳入了水中,冬末的水,寒凉刺骨,她又没有提前活动一下筋骨,一入水就感觉自己有抽筋的前兆。
谢九爻咬紧牙关,迅速的往水下一潜,朦胧里抓住了水里的云停,然后抱着他猛然钻出了水面。
搁在岸边的花灯灯光微弱,映照着云停苍白的脸颊,还有不断从他脸上滚落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泪。
谢九爻把人丢在了岸边,一句话没说,她的其中一条腿有些轻微的抽筋,所以走起路来的时候一拐一拐的。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头也不回的向着前面走去。
云停踉跄的爬起来,不停的打着哆嗦,他捡起岸边的花灯,踉跄的往前窜了两步,一把抓住谢九爻的衣摆:“九郎!”
谢九爻猛的甩开,毫不留情的一脚把云停踹翻在地上:“滚。”
“九郎……”花灯在地上滚了两圈,荷花瓣都折了,云停死死抓着谢九爻的衣摆,不停的念:“九郎……九郎……”
他身上还在不断的往下滴水,湿漉漉的头发散乱的贴在脸颊上,衬着那双桃花眼,格外的楚楚可怜。
可他的表情是笑的,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你还是在意我的吧,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吧……”
花灯熄了,黑暗里,云停再也看不见谢九爻的表情,她的双眼暗沉沉的,冰冷到了极点。
因为谢九爻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疯子会拿命来试探她有没有一点的在意他。
愤怒到了极点的谢九爻一把抓住云停的头发,直接把他的脑袋重新按进了水里:“我成全你。”
想死吗?好啊。
冰冷的,黑暗的水里,没有任何的空气,窒息的痛苦一点一点的侵袭着云停的大脑,到最后,他都感觉到自己嗓子眼里的腥甜,是从肺部一点点泛上来的。
就在他认为自己真的要死掉的时候,谢九爻又把他从水里扯出来,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的灌进他的肺里,腥甜的味道反而越发的浓重了。
“云停,死亡并不快乐。”
谢九爻稍微冷静了一些,但她更希望冷水能够让云停的大脑也彻底的冷静下来。
有人在放烟花,烟花在天空中绽开,有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河边,依旧是很微弱的光,甚至是很杂乱的光,映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孔,和冰冷的河水。
云停不断的急促呼吸着,他的嗓子因为窒息的缘故有轻微的受伤,声音听起来又微弱又沙哑,那绽开的烟花,有一瞬间照亮了他的瞳孔,里面倒映的,满满的都是谢九爻冰冷的脸庞。
“九郎……”
云停声音微弱到了极点。
烟花熄灭,于是又陷入黑暗,谢九爻只能听清楚最开始那个微弱的称呼,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而后续只能听到很细微的声音。
于是她靠近了一些,黑暗里,冰凉冰凉的东西印在她的脸颊上,还有着一些湿润。
谢九爻愣了一下,又有烟花在头顶上绽开,她看清了贴过来的东西,是云停苍白的唇。
他仰着头,脸色苍白的不似活人,带着一种献祭的姿态,小心翼翼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就是这样……再过分一点,对我再狠一点……”
他痴痴的笑:“愤怒也好,起码……起码是因为我而产生的情绪,是属于我的。”
“疯子。”谢九爻迅速的推开他:“还不够冷静吗?”
“冷静不了。”没了支撑的云停软软的趴在地上,他小心翼翼的用脸颊贴住谢九爻的脚背,低声呓语:“从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彻底的疯了,九郎,你救救我,不愿意救,就杀了我……”
“唯独……唯独不要不理我……”
谢九爻本来想丢下他直接走的,但是她敏锐的察觉到云停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微弱了,便蹲下身,试探了一下云停的额头,他身上冰凉冰凉,额头却一片滚烫。
分明是因为之前落水的缘故,已经开始发烧了。
连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都因为发烧的缘故,愈发的水灵,愈发的迷离。
她大概是上辈子欠过他的债吧,这辈子才被他缠上。
谢九爻在旁边蹲了一会,慢慢的一点一点将云停放到自己的背上,她腿还是有一点抽筋,一瘸一拐的背着云停往回走。
寒风一吹,沾了水的身上就冷冰冰的。
云停还一直用滚烫的脸颊去蹭她的脖子,双手就像是缠紧的藤蔓,箍的紧紧的。
就仿佛一松手,她就丢下他不见了似的。
“九郎,你摸摸我……”烧的迷迷糊糊的云停,还是不肯消停。
“闭嘴。”
“九郎,想和你圆房怎么办呀……”
“闭嘴。”
“九郎,你喜欢我一点点好不好呀……”
谢九爻用力的把人往背上托了托,吃力的往前走。
她绝对是造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