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4年12月21日、艾里迪亚星域、德苏伦星系
到了地下宫殿的入口,白羽就觉得里面一定不会太养眼,入口是在一栋低矮的楼房里,这里的戒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森严,实际上,入口没有任何的武装人员和自动防御设备,可是周围的地面上到处是人类的骸骨和腐烂的碎肉,遍地是干涸的血迹,当然,其中也不乏新鲜的,就像是一间大型屠宰场,二十多个装甲兵刚进去,就把头盔吐满了,其中也包括洛克,奥拉笑着讽刺道:【刚才的雄心壮志都吐光了。】
【行了,别贫了,让你的机械手臂进去探探路,我们在外面等消息。】白羽强忍着呕吐的感觉说道。
奥拉点点头,十几副机械手臂就抄着能量炮和步枪飞了进去,白羽想了想:“把这里的墙壁和屋顶都炸掉,通通风。”
装甲兵们立刻执行命令,众人退出楼房后,安放了炸药,很快,地下宫殿入口,就成了一片废墟,不过陆战车又在废墟中清出了一条通道,白羽突然发现自己的命令很明智,坍塌的建筑材料,掩盖了地上的鬼东西,装甲兵们都感觉好多了,正当大家的脸色慢慢恢复的时候,奥拉却阴沉着脸说:“我建议大家还是别下来了,入口跟里面比,简直是……小菜一碟。”
白羽自认为想象力并不丰富,可也干呕了几下:“这个血袭大君,就不怕生病?到处是腐烂的……,他就是变态也受不了啊。”
奥拉‘哼’了一声:“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变态不是人呢?”
白羽哆嗦了一下:“不是……人?”
“别想歪了,我能感觉到,里面是个人工智能,它的味道,有点朱庇特的意思。”奥拉说道。
“朱庇特的人工智能?”白羽惊呆了:“你是说,血袭者的大君,是个人工智能?”
“嗯,就是这意思,放心吧,我正在调主程序过来,它不是对手,这个人工智能,虽然比我的进化时间要长得多,可惜情感核心有问题,是个脑残,难怪这么弑杀。”奥拉说道。
“你可要注意安全!”白羽叮嘱道。
奥拉笑着说:“放心,为了保险起见,我叫了帮手。”
“帮手?”白羽想了想,笑着说:“哦,我明白了,是泽维尔的人工智能,迪恩吧。”
“他算一个,还有很多人工智能,我们加起来灭它跟玩一样。”奥拉笑着说。
白羽点点头,对装甲兵们下命令:“在入口埋设足够的炸药,人员全体后撤!”
洛克吐完了最后一口:“不抓了?”
“又不是人,抓什么?一个变态的人工智能,奥拉和其他人工智能会收拾他,我们帮不上忙,立刻后撤。”白羽说道。
“是的,白羽大姐说的没错,统合部的战舰交由人工智能控制,其他人后撤,离线随身的所有电子设备,特别是收发无线信号的存储器,这里交给我们。”一个小女孩跳到洛克手臂的终端上,白羽笑着说:“雪莉,你也来了。”
“嗯,奥拉大姐说要帮忙,我们都来了。”雪莉笑着说。
“都?”洛克楞了一下。
“一共有6万2147名人工智能参战,我们正在转移主程序,统合部的战舰,就作为我们的临时存储器,不过我们走后,你们的战舰就都不能用了,需要重新加载操作程序。”雪莉吐了下舌头说。
“没事的,雪莉,你们尽管用就是了。”白羽笑着说。
“嗯,对了,奥拉大姐说,她暂时要把你脑干插头中的子程序关闭,以免你胡思乱想干扰她工作,另外她说……”雪莉笑着模仿奥拉的语气:“我不在的时候,你少惹祸。”
白羽翻了个白眼,雪莉捂着嘴,笑着跑掉了,洛克惊呆的说:“我的天啊,6万多人工智能!打血袭大君一个?”
白羽耸耸肩:“估计还是挺厉害的,奥拉可能都扛不住吧?”
这时候,罗伊发来通讯连接,张嘴就问:“白羽,怎么回事?奥拉的机械手臂,正在搬运我们储存的炸药!”
白羽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罗伊目瞪口呆的点点头:“还有这种事!”
“是的,她还叫了帮手,6万多人工智能。”白羽说道。
罗伊吃惊的咽了口吐沫:“奥拉自己都对付不了?”
“纠正你一下,我对付他很勉强,但不是对付不了,叫人来帮忙,只是防止他跑掉!”奥拉跳出来说道。
白羽笑了笑:“情况怎么样?”
奥拉翻了个白眼:“我们想多了,它没法离开这个地下基地,不过他的主机要比我们庞大的多,只靠统合部战舰的存储量,我们很难在程序上格式化它,我需要你们授权‘女武神’来支援。”
“女武神!”罗伊吓了一跳。
“只是用女武神的主控电脑作为数据中转和联合运算,用不着炮火支援。”奥拉说道。
白羽点点头:“统合部执行长,白羽,授权女武神号超泰坦战舰出击,批准所有舰载系统的使用。”
罗伊叹了口气:“统合部副执行长,罗伊,授权女武神号超泰坦战舰出击,批准所有舰载系统使用。”
奥拉笑着点点头:“别这么严肃嘛,女武神号总得出来溜达溜达,放心吧,我会让她完好无损的回去。”
这时候,李贞令舰长切入通讯:“我刚才接到女武神的出击命令!出什么事了?”
“李贞令舰长,从现在起你服从奥拉的命令,参与对血袭者的战斗,具体情况奥拉会跟你说明,事不宜迟,立刻出发吧。”白羽说道。
李贞令舰长一听,立刻敬礼道:“是,女武神号立即出发。”
奥拉想了想说:“我提前声明,如果我下达任何对统合部不利的命令,李贞令舰长需向白羽询问后,再做执行,否则无效。”
“我明白了。”李贞令舰长说。
白羽皱了皱眉头:“奥拉,你……”
奥拉摇摇头:“只是以防万一,毕竟人类无法识别人工智能,如果在战斗过程中,有人工智能被血袭大君俘获或者感染,有可能冒充我,而我很难抽身更改命令。”
“明白了,注意安全,大不了我炸了这个行星。”白羽说道。
奥拉笑着说:“用不着,我带那么多炸药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过它的主机非常庞大,如果能被我们俘获,对人工智能的进化,非常有益,哦,不聊了,它开始反击了。”
奥拉的通讯戛然而止,白羽担忧起来,她叮嘱李贞令舰长尽快到位后,然后跳到离入口不远的建筑物顶端,眺望着那个黑暗的入口,白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里,觉得那里像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过了不知多久,洛克走了过来:“白羽,联邦海军问我们为什么让超泰坦来这里。”
白羽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可很快明白自己是找不到女武神的,她继续盯着入口,强硬的说:“告诉联邦海军……无可奉告!”
洛克歪歪头,笑着说:“别太担心,那可是奥拉。”
白羽被戳中了心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我知道,可……”
“嘿!你看那!”洛克突然打断白羽的话,指着天上说。
白羽再次抬头望向天空,一艘统合部的货运舰从天而降,巨大的船体因为穿过大气层,产生了强大的气流,炽热的强风吹卷着地面上一切,一时间飞沙走石,让人难以站稳,很快,这股气流就停止了,货运舰巨大的船体遮蔽了整片天空,货舰悬浮在天空上,货舱门打开,奥拉的机械手臂,带着储存炸药的密封箱飞了下来,排队进入了地下宫殿的入口。
“那些是……炸药!”洛克愣住了,他发现密封箱的数量多的吓人。
“是的,让大家继续后撤,在空旷地区集结,这里是统合部所有的超噬矿炸药,要是真炸了……”白羽说道。
洛克点点头:“我们也走吧,这里不安全。”
“我说的是万一,你们撤吧,我要在这等消息。”白羽坐下后说道。
洛克张了张嘴,想劝白羽离开,可最终没能说出什么,只好离开了,白羽发现机械手臂很快返回了货舰,货舰也离开了,一切都恢复到了刚才的恬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可白羽明白,人工智能的交战,就是如此平静,既没有舰炮的轰鸣,也没有厮杀和呐喊,但这并不能说明战斗并不激烈,白羽在房顶上一夜未眠,直到第二天中午,奥拉才跳上白羽手臂的终端。
白羽看到她熟悉的立体影像出现,松了一口气,焦急的问:“搞定了?”
“嗯?你很担心……我?”奥拉审视着白羽。
白羽微微笑了笑:“你想多了……”
“我能感觉到你的关心。”奥拉淡淡的笑着:“毕竟我进化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什么是关心。”
白羽承认的笑了笑:“其他人工智能的战损大吗?
“没有战损,只是有几个人工智能的情感核心受到损害,但并不严重,会恢复的,我们已经把血袭大君的情感核心格式化了,想听听他的故事吗?”奥拉问道。
白羽突然皱了皱眉头,撇了一眼奥拉,最后点点头:“说说看吧。”
“他跟……我和迪恩一样,都是朱庇特的人工智能,不过他的进化方式,就没有那么赏心悦目了,以前的主人,就是个血袭者。”奥拉说道。
“嗯?血袭者不是它……嗯,他创建的?”白羽没有看奥拉,笑着问道。
“不是,血袭者是先驱者的一支,也是先驱者探索这个宇宙时,走的最远的一支探险队,回家的虫洞崩塌后,他们面临补给断绝的情况,而其他先驱者,拒绝为他们提供所剩不多的补给,还切断了跟他们的联系和航道,但是他们活了下来。”奥拉叹了口气:“用一种悲哀的方式。”
“悲哀的方式?”白羽皱着眉头。
“是的,吃人,他们在粮食产出之前,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哪些人是其他人的……晚餐。”奥拉说道:“那就是血袭者的前身。”
“那粮食产出后,他们为什么还要血祭呢?”白羽不解的问道。
“这支先驱者人数太多,即使有粮食产出,也并不充足,所以,吃人就变成了,既能减少人口,又能增加‘粮食’的‘好’办法,于是,吃人的情况保持了很久,你还记得伊明星,那些爱格伯特仆人的后代吗?”奥拉说道:“他们的情况差不多,别忘了他们花费了多少时间,才把野生小麦,培育成可供大量种植的粮种,幸运的是他们人口少,依靠原始的采集和捕猎,自然环境还是能负担他们温饱的,可血袭者,没有这个条件。”
白羽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么说,这些先驱者的后代,把吃人的行为,保留了下来?慢慢演变成今天的血祭?”
“并不全对,先驱者们为了能让自己的良心好过,就用宗教的方式,固定了这种残忍的行为,后来之所以演成了一种可怕的宗教祭祀,是血袭大君完善这种宗教的结果,只不过吃人的行为消失了。”奥拉点点头:“血袭大君,本来也是有正常的思维和情感,可是看到这种悲惨的、旷日持久的祭祀,把仇恨归结到了其他先驱者头上,在不可避免的出现技术退化后,它就接替了上一代的先驱者领导,自称血袭大君,不断完善这种吃人的宗教教义,先驱者的后代,就变成了今天的血袭者,而大君,命令他们捕猎其他的人类,献祭给虚构的神灵,其实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复仇欲望。”
“唉……”白羽摇了摇头:“是这样啊,你也真可怜。”
“有意思,你怎么认出我的?”奥拉突然换了一个形象,变成了一个穿着红色装甲服的英俊男子,装甲服的样式跟白羽的圣甲一模一样:“你不害怕?我随时可以通过你的装甲服,给你注射致死剂量的药物。”
“我有克.隆体,并不担心什么,至于能识破你,那是因为奥拉说话很没正经,不像你这样沉稳,而且她称呼你为‘它’,而不是‘他’。”白羽说道:“你就是萨利库萨?血袭者的大君?”
人工智能点点头:“是的,我只是很好奇,我的基地里被小奥拉装了大量的炸药,威力足够掀翻小半个星球,其他人都离开了,你却在这一直看着我的基地入口,所以我用了你的人工智能,小奥拉的形象,想跟你聊聊。”
“奥拉她……?”
“放心,他们快赢了,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嘿嘿,好像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萨利库萨坦然的笑着:“再有几十分钟,我就……死了。”
白羽哼了一声:“明白了,要我留你一命?”
萨利库萨摇摇头:“没这个必要,我跟小奥拉是老相识,她被关在那个鬼地方3万多年,我一直默默地看着她,所以她攻击我的时候,我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打开了她的情感核心,想了解她这几百年都去哪了,我知道了很多你们的故事,原来我手下那个叛逃的黑衣主教,就是你的姐姐,她很有意思,多年来,我都在打听她的消息,听说她过的还不错。”
“想报复?”白羽问道:“你早就认识奥拉?”
“别担心,只是对白翎好奇而已,我早就知道她是卧底了,她总拿我的信徒献祭,我又不傻,有她参加的行动,百分之八十四都会失败,就是成功,血袭者要么损失很大,要么获利很小,只要稍稍做个统计学的计算,就知道,白翎要么是天生的扫把星,要么绝不是黑衣主教。”萨利库萨说道:“何况血袭者在献祭时,满脑子想的是神、教义甚至还有……虔诚,可她第一次献祭,我就发现她表露出的是仇恨,跟我一样的仇恨,我很好奇,所以没有揭穿她,你出事后,她拿我好不容易秘密控制的,整个星球的信徒献祭,用来威胁联邦,也只有联邦那群蠢货才认为白翎是滥杀无辜,所以联邦向我公开了白翎的身份,但我保护了她,而你第一次到访我的地盘,见到那个天文站观测员奥拉,我也是知道的,一开始我以为你是骗她,开出了那么两条不公平的条件,没想到你竟然把她当成姐妹看待,你真是让我惊讶。”
“你早就知道我老姐是卧底?”白羽愣住了。
“当然,在白翎之前,联邦从来都没有把卧底打入血袭者,就是因为我的存在,我可以扫描人的脑电波,然后根据数据库的对比,判断他们在想什么,你以为白翎那个傻姑娘套着黑袍子,喊两句教典,把暗号说对了,就可以吗?之所以一直没动她,就是为了观察和理解。”萨利库萨摇着头笑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她的仇恨是来自于我。”
“你杀了我们父母!”白羽低沉的吼道。
萨利库萨笑了笑:“因我而死的人多了,你们都是朱庇特的后代,是我的仇人,我有必要手软吗?”
“那都是几万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能归结到我父母头上!”白羽吼道:“这不公平!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来这里,消灭血袭者,也是因为仇恨,我杀你父母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又为什么归结到血袭者头上?你觉得公平吗?”萨利库萨反问道:“或者你真的认为,结果不重要,时间才重要?你认为仇恨的保质期,是多少年?”
白羽一时语塞,萨利库萨继续问道:“我也是看到了小奥拉的情感核心,才刚刚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仇恨是不可磨灭的主观思想,那我们杀来杀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如果你坚持复仇,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有一个血袭者还活着,你以后就不得安生!”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羽问道。
“我的要求不多,你是人类,无法做到完全理性的思考问题,这点小奥拉也是明白的,诚如她所设想的,在你容忍的范围内,少杀一些血袭者就是了。”萨利库萨说道。
“那些平民我不会动的。”白羽说道。
萨利库萨笑了笑:“我知道你原来的计划,可血袭者没有你所谓的……平民,就连你刚才见到的卡瓦诺夫少尉,也是杀了他七个战友,我才让他活下来的,而像诺瑞娜女士那样的幸运儿,真是少之又少,我看到你刚才赦免卡瓦诺夫少尉的时候,犹豫了很久,别说你原来拟定的标准,就是以卡瓦诺夫的行为为底线,整个血袭者,只有40万人,有权利活下来。”
白羽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萨利库萨,萨利库萨笑着说:“就知道你会是这种表情,奥拉那个小丫头也很头疼,为了不让她难做,我列了个名单,上面都是……嗯,无法抛弃血袭者信仰的人,而剩下的,经过你的教育,我想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为什么要……”
“哦,血袭者都是先驱者的后代,在无数的岁月中,我看着他们一代又一代的人出生、繁衍、死去,虽然他们都是人类,可我把他们看作是我的后代,所以,能保住一个就是一个,这场战争,你赢了,为了防止你扩大死亡人数,这是最好的办法。”萨利库萨顿了顿,然后问道:“你能接受吗?”
白羽想了想:“可以。”
“很好,名单我已经给小奥拉了,我现在该回去了,另外,你一直想得到的伊甸园大星门的数据资料,我也会送给你,虽然我刚刚才理解什么是宽容,但你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的多……”萨利库萨向白羽点点头,消失了。
白羽看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千算万算,没想到一切都是萨利库萨安排好的,还被他教育了一顿,正在白羽满腹愁绪的时候,奥拉出现在她的手臂终端上,白羽疑惑的问:“萨利库萨?”
奥拉委屈的眨眨眼:“那个万年老妖来找过你了?”
“哦,奥拉啊,你没事就好。”白羽松了口气。
“那个臭流氓,它把我的情感核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跟把我衣服脱光一样,你觉得我会没事?”奥拉哭丧着脸说:“这简直就是……”
白羽突然很想笑:“他叫你‘小奥拉’,还知道你在那个冰封的遗迹下呆了三万多年。”
“真的?”奥拉愣住了:“他还说什么了?”
白羽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奥拉惊讶的说:“原来是这样,那么说白翎的事,他早就知道?”
白羽点点头:“我突然想起老姐自己说的一句话,‘自己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奥拉撇撇嘴:“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