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鸡飞狗跳(无误)之后,程远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座位。不过由于他个子太高,大概是屋子里所有小黄鸡身高的总和...所以他只能坐在最后排靠窗户的位置。小男孩坐在他的前面,他们两个是教室里“硕果仅存”的人类学生了。
朱老师环视了教室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说道:“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课程吧,小明小朋友和程远同学,可以帮老师拉一下窗帘么?”
原来小男孩的名字是小明啊,李老爷子的孙子也叫小明,看来这是一个镇里很常见的名字。程远这样想道。
半透明的窗帘拉下后,屋子里显得暗了一些。朱老师拍了拍手,顿时教室屋顶上的挂灯亮了,教室里一下显得明亮整洁起来。
“哦哦哦,看清了!”通道对面的程原大呼小叫:“满屋子的小黄鸡!程远你真的不是跑到动物园去了么?”
“少说两句吧你。”程远没好气地说道:“我这边要专心听讲啦,和你聊天太占用精力了,我会把课上有用的东西用离线消息给你发过去的。”
程远感觉,他的金手指估计是有史以来最逊的那一类了——和某个“帮人改名字”的超能力有得一比。好端端的一个跨位面意识交流通道,让他们用成了微信和企鹅......现在这个金手指的主要作用是聊天,比如发语音,发文字,发离线消息,有的时候还能传图片、视频甚至vr...就是这个通道的信号似乎不太稳定。
又闲扯了几句之后,两人各自挂断了跨位面通信。
通道对面,程原默默低头沉思。然后他翻开了随身的备忘录,用只有两人才能看懂的密文记下了这样的消息:
【第三日,晴。目前看来,两个位面的时间流速基本一致。】
【程远开始上幼儿园,按照他的饲主妹子的说法,那个世界的人似乎心算能力很强,幼儿园小孩就能秒算十几位的加减法,相比之下我们可能全是笨蛋。智人猿程远同学,祝你好运。】
【通道信号时好时坏,目前还不清楚它的原理。之前的连接情况记录如下......】
幼儿园教室内,朱老师疑惑地看了看腕表,然后她又额外点亮了一盏挂灯。
——
第一堂课。
朱老师从讲桌下拿出教具——一盒有着各种食物造型的小玩具。望着老师手中栩栩如生的“白菜”,“苹果”和“胡萝卜”,小动物们全都兴奋了起来。
“我们先来复习一下上周讲的练习题,答对的小朋友可以先挑奖励哦!”朱老师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小朋友们,请告诉我,16+31等于多少啊?”
“四十七!”小动物们抢着回答道。教室里又是一阵熟悉的“汪汪汪,喵喵喵,咕咕叽”,此处省略五百字。
朱老师一边微笑着,一边将手中的小玩具发给最先答出问题的小动物。
不久之后,朱老师来到了程远和小明的面前——此时的小明正在抓耳挠腮,而程远则是一副看猴子的表情,没办法,这些题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啊。
“小明。”朱老师点名道。小明摆出了一副苦瓜脸,抬起头望向老师。朱老师叹了口气:“小明啊,一加一等于几啊?”
小明揪着头发:“老师,如果不考虑为什么的话,一加一应该等于二。”
朱老师点了点头:“没错啊小明,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可是老师。”小明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啊?”
小动物们吵吵嚷嚷:“一加一就是等于二呀!”“一粒米加上一粒米,就是两粒米。”“一秒加一秒,就是两秒!”“小明你已经问了好几遍这个问题啦!”“呱呱!”
“可是。”小明辩解道:“一朵云加上一朵云并不是两朵云,一块钱加上一块钱也不是两块钱呀!”
“啊?”程远闻言有些惊讶:“一块钱加一块钱不是两块钱么?”他不小心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小动物们又吵吵闹闹:“大叔好笨!”“一块和一块合起来是一块一,这是常识!”“汪!给小哈一百个这样的一块钱,小哈就能买下整个世界啦!”
程远的脸色一僵——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钱币单位有些诡异,五块钱比三块钱价值高一百万倍...似乎是这样?他还有好多的东西没来得及问依灵和橙喵。
“大家不要笑。”朱老师及时地制止了小动物们:“你们的程远大叔并不是笨,他只是把从前学过的东西都忘记了。前天小镇西面的那道光,小朋友们应该有不少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小动物们七嘴八舌:“听说那是镇子的守护者橙喵大人的必杀技!”“那可不是简单的必杀技,那是超必杀技!”“橙喵大人超帅气!喵以后也要成为像她一样的大英雄!”
“没错,那就是守护镇子的英雄们在战斗。”朱老师及时地转移了话题:“而你们的程叔叔也是一名英雄,他在前天的战斗中,为了守护小镇受了伤,失去了记忆。所以我们一起帮叔叔把忘掉的东西再重新学一次好不好?”
“好!”小动物们叽叽喳喳。小明还想再问什么,不过朱老师微微摇了摇头制止了他。
“那么我们来请程叔叔也做一道题吧。”朱老师转过头,微笑着对程远说道:“这是幼儿园小班最难的题之一了,请解答,128+122等于?”
“二百五。”程远郁闷地答道。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和这个数字挺搭的。
——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现在是午餐时间。
“加菜啦加菜啦!”小动物们兴奋地举着(或背着)上午玩游戏时获得的奖励,冲向了食堂。
“程大叔你也不容易呀。”程远和小明走在最后,小明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对着程远说道。
“要叫哥哥。”程远还是没有放弃努力,随后他顺口答道:“没关系,活到老学到老,能学多少学多少。”说完他自己都笑了,这句话貌似还挺押韵。
“对了老师。”小明转过头,望着教室中正在擦黑板的朱老师:“到底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呀?”
朱老师叹了口气:“小明啊,你都已经知道正确答案了,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呢?你现在就是因为做题时犹豫不定,所以进步速度比其它小朋友慢了好多,如果再不快一点赶上的话,以后无论是从事编码,经商还是耕作都会很困难的。你的爷爷也说过,希望你长大后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没有得到答案的小明失望地离开了。程远想了想之后,向朱老师示意了一下,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幼儿园的走廊,去往食堂的路上。
“小明啊。”程远尽可能地摆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为什么你一直在想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呢?”
“大叔,我是不是很笨。”小明闷闷不乐:“我也知道一加一应该等于二,但是我就是想不通。”
程远感觉小男孩蛮有意思的,在地球上也有一个人尽皆知的“1+1”的故事,不过那个故事中的“1”代表的是“一个质数”,而不是加法中的数字1。
“那你说一说,你感觉什么地方想不通啊?”程远微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问道。
“大叔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小男孩晃了晃头,挣开了程远的手:“比如说,一加一有没有可能只等于一点九九九,只不过我们看不出来呢?”
程远赞许地点了点头,对小男孩的求知态度表示肯定。他对着小明说道:“很有意思的想法。不过如果要解答这个问题的话,小明你要先告诉叔...大哥哥,什么是‘一’呢?”
小明想了想,他走到了走廊的墙边,那里有一块小朋友们常玩的涂鸦板。
“大概是这样。”小明拿起旁边的水笔,踮起脚尖,费力地在涂鸦板上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段:“这条线的长度是一。”程远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这条线的长度也是一。”小明又在第一条线段的尾部接着画了第二条线段:“但是,我画得不够好,所以这两条线的长度可能不到二。”
程远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不过,如果严格按照世界的规律画的话,画出来的线一点都不会差啊。”
“这个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了!”小明马上说道:“假如,我们的世界也是一个人画出来的,这个画画的人比王院长王爷爷还要厉害一万……万万倍,但是他在画画的时候,也有可能犯一万……万万分之一的错误,这样一加一就不一定等于二了呀。”
程远睁大了眼睛,他感觉这个小男孩很有想法。
“就算一加一是对的,但一加二也有可能会错。”小男孩费力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数字有那么多个,只要其中有一个画歪了,那后边就全错了,加减乘除就不能用了!”
说到这里,小男孩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虽然我也知道,能画出世界的人,或者世界自己是不会犯这个错误的,但是万一,万一呢……”
看着小男孩沮丧的表情,程远点了点头,他觉得应该给这个敢于思考的男孩子一些鼓励。
于是他接过了小男孩手中的笔,俯下身子顺着小男孩画出的两个线段又画出了一条延长线,外加一个箭头——好久没见到数轴君了,程远想道。
“好的,小明同学,现在按照大哥哥的思路来试一下。”程远对着小男孩鼓励道:“现在假设你是这个画里的小人,那么这第一条线,尾巴上的点代表的数字是多少呢?”他在数轴上照着小男孩画出的线段补了几个并不整齐的点。
“假设它是一!”小男孩马上答道:“可是第二个点代表的数字就不一定了……”
“没关系。”程远循循善诱:“这个点是第几个点,你觉得它代表几?可以不等于二,没关系!”
“第二个点大概是1.9!”小男孩高兴了起来:“第三个点差不多是3.1,第四个是4.3……”
程远则一边微笑地看着小男孩,一边在数轴上写写画画。
“第五个数……”小男孩说着说着渐渐停了下来,他看到了程远写出的数字,上面一排是他刚才所说的小数,显得歪歪扭扭,但是下面的一排用来标号的数字却显得整整齐齐。
小男孩张大了嘴,他似乎渐渐想通了什么。
“看到了么?”程远用笔指着数轴下方的整数“1,2,3,4...”说道:“就算世界犯了错误也没关系,因为我们并不一定要使用它的单位,我们用的数字是’序数’,代表’第几个数字’,这个概念是我们自己发明的!”
“所以,加法其实并不完全是将一些东西放在一起算总数……”小明的眼中逐渐亮起了光芒。
“没错!”程远对着小明竖起了大拇指:“所以说,一加一等于几这个问题,更应该被解释为:从第一个数开始,向后数一个,问我们现在数到了第几个数!”
在这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中突然浮现了极多的,微弱到几乎所有人都无法察觉的光点。光点渐渐向二人靠拢,其中约三成的光点飞入了小明的身体,而剩下的七成,则被程远悄无声息地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