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
    这次没有喷涌而出，而是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和巨剑缝隙中挤出来。
    紫电雷兽身上的电光消失了，眼中的神采暗了下来。
    卡纳加特这个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却在此时警惕起来，手中巨剑转动，绞着紫电雷兽的内脏，尽快地将它彻底杀死。
    紫电雷兽没有像风衣巨蟒一样发动濒死一击，它很突兀地扭动了一下头。那是很细微的转动，似乎是它本能的动作，又被它立刻克制住了。它生命的最后一点力量都用在了这两个动作上。
    卡纳加特松了口气，这才放松下来，抽出了自己的巨剑。
    洛凌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心念一动，看向了紫电雷兽的后方。
    那是一个草堆，长得颇为茂密，比周围的草都要高一截。草堆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在没有风的林间特别突兀。
    卡纳加特重新举起了剑，就听到了一声轻叫。
    洛凌下意识地以为那是小猫崽软绵绵的可爱声音，但普通的小猫却绝不可能出现在魔兽森林中。
    草堆中踉跄着跑出来一个一团紫色的小毛球，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卡纳加特面前，小脑袋撞在了卡纳加特的腿上，自己摔了个屁股墩。
    卡纳加特都愣住了，举起的巨剑缓缓放下。
    小毛球没有放弃，爬起来，用还没长牙的小嘴巴咬住了卡纳加特的裤腿，发出了愤怒的呜咽声。
    原来，这是一只刚刚产崽的紫电雷兽。它的身体还没恢复，所以控制不住雷电；它的幼崽就在它身后，所以它不避不躲；它临死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又怕暴露了孩子的存在，所以才有那最后两个动作。
    卡纳加特将幼兽提了起来，幼兽张牙舞爪，对卡纳加特发出威胁的叫声，但那叫声还是在可爱的范畴，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换个地方，洛凌或许会会心一笑，被萌到心软，但紫电雷兽的尸体就卡纳加特脚边，洛凌笑不出来，她眼眶热了起来。
    时之境好像早就猜到洛凌会这样，伸手将还是孩子身体的洛凌拉进了怀中，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洛凌的脸贴着时之境的腰，双手揪住了时之境那件金丝衬衣。
    “要养吗？”时之境问。
    卡纳加特听到这问话，松了手，转头看了过来。
    幼兽落地，滚了一圈，没有再去扑卡纳加特，而是奔到了紫电雷兽身边，舔了舔它的脑袋，一下两下，又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蹭紫电雷兽。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缩到了紫电雷兽的颈间，半边软毛都被母亲的鲜血染红了，可它一动不动，就这样依偎着母亲。
    紫电雷兽的幼兽刚出生的时候十分脆弱，需要一直跟着母亲。它们不光会成为其他魔兽的美餐，还有可能被自己不稳定的雷电杀死。母兽必须时刻注意幼兽的情况，而失去了母兽的幼兽，是绝无可能独自活下去的。
    人工养殖，这在这个位面是天方夜谭，这里没人能养育一只魔兽。
    洛凌知道时之境既然开口，那他肯定有办法。他也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故意用这种小动物来引诱或讨好自己的事情，他不是没做过。
    洛凌抬头看向时之境。时之境表情很温和。洛凌回头看那只幼兽。
    “养？这怎么可能？”卡纳加特吃惊地问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时之境拍拍洛凌的脑袋，又问了一遍，“要养吗？”
    “不要了。”洛凌眼中的泪水已经消失了。
    这个位面没有养魔兽的习惯，这个位面的魔兽和人类是天然的死敌，论彼此战斗杀戮的历史，已经蔓延了无数代、无数时光。
    洛凌并不为杀死紫电雷兽而愧疚，她只是伤心同情这对母子。要说养这只幼兽，除非时之境对这只幼兽洗脑，不然对一人一兽来说，都是煎熬吧。
    洛凌深呼吸，收起了法杖，走到那幼兽面前。
    幼兽仰头看向洛凌，没有反应。
    洛凌蹲下身，扼住了幼兽的脖颈，轻轻一用力。
    喀拉。
    其实，并没有声音，可洛凌感觉到手底下那细嫩的骨骼断裂了。那一瞬间，洛凌想起了亚当斯扼杀薇莉亚的一幕。
    人类不可能不杀魔兽，冒险者猎杀魔兽是为了钱，为了荣誉或历练，但要是没有这种猎杀，以魔兽的繁殖速度，魔兽森林将不断扩张，挤压掉人类的生存空间，就如人类崛起时做的那样。
    但人类，在杀戮之外，应该存一份尊重。
    洛凌凝聚出水系元素，将两只魔兽的尸体清洗，用风刃，切割，剥掉皮，取下肉，动作一丝不苟。
    一旁的卡纳加特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洛凌这次的动作很奇怪，和以前料理的时候截然不同。
    洛凌很认真，很用心，将两只魔兽处理完毕，用火球轻轻炙烤着魔兽肉，香味飘了起来。
    卡纳加特没再多想，将巨剑放下，询问道：“这次不用我生火了吧？”
    “嗯。”洛凌应了一声，继续烤肉。
    没有什么花招，只是将肉细致地烤到金黄，撒上盐，就分给了卡纳加特和时之境。
    卡纳加特咬了一口，就停住了。
    紫电雷兽的肉质并不好。作为雷系魔兽，它们的肉给人一种混乱的感觉，不是肥瘦分明，也没有特别的肉香，反倒是有点儿焦苦味。
    卡纳加特看了眼洛凌，没吭声，将一块肉都吃掉了，反倒是品出了苦味的独特。
    洛凌也沉默地吃完了。她平时不会吃那么多，属性值够高，她吃东西已经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享受了。可这次，她没有剩下一点儿，将所有的肉都吃干净了。
    她是神灵，永生不死，经历无数世界，会吃掉无数的食物，那么，就代替那些生命永远地活下去吧。
    洛凌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充斥在齿颊间的苦涩，重新睁开眼，将两只魔兽的骨头埋葬在了一起。这次不是为了在冒险过程中掩藏自己的踪迹，而只是想要将它们埋葬。但她没有建坟，还将那块土地平整好，恢复原样。
    不要被打扰，让它们就这样长眠地下，变成土地的养料，催生出更茂盛的草木，供养这片森林。
    “走吧。”洛凌最后看了一眼草地，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