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不喜欢可爱又漂亮的小孩儿呢?
尤其这个小孩儿还这么喜欢粘着自己, 打心眼儿里当自己是她的亲娘一般……
季凝不止喜欢歆儿了,更想发自内心地疼爱歆儿。
她轻轻拍抚着歆儿的后背, 柔声说着“歆儿乖”。
歆儿呢,则更肆无忌惮地赖在季凝的怀里。
身为在场的唯一一个旁观者,玉篆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愁得慌——
按说,她们家姑娘和侯爷的孩子相处得好,甚至相处出了不亚于亲母女的感情,这是好事,她该替她们家姑娘高兴才是。
可玉篆是真真高兴不起来。
再亲近,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们家姑娘还得有自己的孩儿,和侯爷的孩儿,最好是儿子,那才叫在侯府里站稳了脚跟呢!
不然呢?
端看这一个月来, 她们在这常胜侯府里经历的种种, 可有一日是安生过的?
简家的人, 从主到仆, 个顶个的虎视眈眈。
若非侯爷护得紧,不是那种不拿妻子当人看的男子, 只怕她们家姑娘, 早被简家的人扯碎了揉烂了, 欺负到家了!
简家的人,为什么对她们家姑娘不好?
还不是忌惮着她们家姑娘的身份, 如今更忌惮着侯爷对姑娘好……
玉篆深深地忧愁了。
她自忖算不上聪明,却也瞧得出:侯爷若真心真意对她们家姑娘好, 就该多多与她们家姑娘亲近, 让姑娘有了侯爷的骨肉。万一姑娘生下个儿子, 将来侯爷的爵位便毫无悬念地属于这位小主子了,任谁也抢不去。
到时候,看简家那些各怀心腹事的,还敢如何!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夫妻之间原本该有的事,她们家姑娘嫁过来都一个月了,根本就没发生过。
玉篆忧愁地看着哄着歆儿的季凝,心里面又犯起了嘀咕。
姑娘你光哄着她有什么用呢?
你得哄她爹爹啊!
趁着她爹爹对你好的时候,不赶紧抓住他的心,难道还等着白莲那种小妖精见缝插针吗?
一想到白莲那小妖精,玉篆就恨得牙根儿痒痒。
那小妖精怎么就是老太太屋里的呢?
要不是……
玉篆暗自吁了一口气:若说这阖府里头,她最怕的是谁?
莫过于那位老太太……比怕常青那个壮大个儿都怕。
想到老太太,玉篆打了个寒战。
她胡思乱想的当儿,季凝那边已经和歆儿用过了晚膳。
季凝便打发歆儿去外面跑跑跳跳消消食,小孩子家的合该多跑多跳才长得高的。
歆儿却还粘着季凝。
季凝无法,干脆牵了她的小手到榻边,给她看刚打的络子。
“母女两个”竟认真地讨论起络子的样式、颜色来了。
她才四岁啊!
姑娘你当真觉得,她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吗?
玉篆瞧这“母女两个”的亲近劲儿,也是无语了。
身为和季凝的陪嫁,又有和季凝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玉篆是真真觉得,季凝的气力用错了对象——
若是把哄孩子的气力用在侯爷的身上,恐怕用不了多久,她们家姑娘也会跟季家那位二姑娘一样,有了身孕吧?
说起季钰,玉篆都觉得不服不行——
刚入宫不过一个月,就从寻常秀女一下子变成了三品昭媛。
据说还能勾着皇帝日日逗留在她那里……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据说那日这位季昭媛回季家省亲,竟差点儿在季家晕倒了。
这事儿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怕是要被皇帝降下大罪了,欺君之罪。
谁又能想到,接下来发生的,竟然是宫里的太医很快就赶到了,诊脉之后,惊察季昭媛居然是喜脉!
之所以差点儿晕倒,皆是有了身孕的缘故。
那位一向以谨慎小心著称的老太医,估计一辈子都没见识过这种事。
听说他很是认真地切了三次脉,才敢确认,真的是喜脉。
这桩喜事立刻就被呈报入宫,皇帝大喜过望,若非顾着身份,恐怕会自己冲到季府来接人。
到底还是太后稳重,安抚住了躁切的皇帝,派了身边妥帖的嬷嬷去季府,接了季昭媛回宫。
如今,季昭媛便安养在寿康宫里,由太后亲自盯着安胎、保胎,连皇帝都轻易亲近不得。
据说这是因为季昭媛年纪太小,身子尚未长足,便坐了胎,是以不大稳当。
皇帝和太后皆是焦心,一水儿地催促太医院好生地诊治,出了问题就要治太医院的罪的。
这是皇裔,太医院哪里敢怠慢?
若说如今后宫之中,什么人什么事最最重要,除了有了身孕的季昭媛,恐怕寻不到第二个了。
玉篆过往在季府,与那位季家的二姑娘,如今的季昭媛,其实也没打过几次照面。
那位的年纪,比她们姑娘还小些呢,刚刚十四岁……
亏得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做娘,可真是难为她了?
玉篆乍一听闻这桩事的时候,都觉得颇不可思议——
才十四岁的……还算是个大孩子呢,竟然有那个手段,挽住皇帝的心,还怀了皇帝的骨肉……
那可是宫里啊!
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
如今想想当初在后宫之中,当今天子的那副嘴脸,玉篆便觉得瘆得慌。
若非她们家姑娘命好,此刻她们主仆两个的坟头草,都挺高了吧?
哪里会有坟头呢?
像她们当初那样,被皇帝强逼而不认从,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反抗……真被皇帝处置了,只怕她们两个连个正经埋尸骨的地方都没有。
那些过往回忆不得,玉篆还是觉得在侯府里好。
虽然,在这里,糟心的事也不少。
而且,还有另一桩她言说不得的心事……
玉篆按捺下心中的忧烦。
如今啊,她唯有好生侍奉她们家姑娘,好生撮合她们家姑娘和侯爷的好姻缘。
等到她们家姑娘和侯爷也情投意合了……
可是,她们家姑娘是真真不怎么上道儿啊!
屋内寂静得很。
转眼间已是月挂枝头,歆儿梳洗完毕,便换了寝衣,要多熟练有多熟练地爬到床.榻上那个属于她的位置。
没多久,便沉沉地睡去了。
小孩儿家没心事,饿了便吃,困了便睡,着实让人羡慕。
玉篆就挺羡慕歆儿的。
季凝此刻坐在榻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络子,偶尔抬头看看熟睡的歆儿。
玉篆拾掇干净回来,刚好看到这么一幅“慈母心肠”的画面,不免很想朝天翻个白眼儿。
“姑娘……”她禁不住凑近了去。
季凝闻声,右手食指凑到唇边,朝玉篆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玉篆:“……”
她只得轻手轻脚地挨近了。
“姑娘还不睡啊?”玉篆探问道。
“书房那儿还没有消息呢?”季凝心不在焉道。
玉篆心里叹了一声。
书房的消息能是什么?还不是侯爷的消息?
“还没新消息呢,”玉篆道,“方才常青不是来传侯爷的话,让姑娘先歇着吗?”
从日头西沉,到月上柳梢,得有几个时辰了,侯爷还在训儿子。
不知道训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这期间老太太、二太太她们是不是去过书房,或是劝、或是闹的。
玉篆想想那画面,都替简铭觉得堵心。
就是这般情形,侯爷还记挂着让常青来传话,告诉姑娘早些歇了,这不是把姑娘放在心尖儿上,又是什么?
玉篆忧心忡忡地瞥了一眼季凝。
季凝古怪地看她一眼。
玉篆欲言又止。
“你有话便说。”季凝丢给玉篆一个“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
是了,她们家姑娘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憋不住话的性子呢?
玉篆幽幽地吐了一口气:“姑娘,你惦念着侯爷,也不止是这么个惦念法儿……”
季凝挑眉:“怎么个惦念法儿?”
玉篆抿了抿唇。
这话让她怎么说啊!
鼓了鼓勇气,兼厚了脸皮,玉篆道:“季家二姑娘的事,您也知道了。她是怎么个做法儿呢?”
说着,拿眼神示意季凝,让季凝自己品品的意思。
季凝的眼神越发古怪起来:“季钰?她有了身孕的事?”
“可不是!”玉篆抚掌道。
一时之间,她并没有注意到季凝眼中划过的深邃。
“小声着些!”季凝低声诫道。
这是怕吵醒了歆儿的意思。
玉篆忙压低了声音,又道:“二姑娘和姑娘你是同一日过的门,如今都有了身孕了。”
说着,便噤了声。
未尽之意,季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她的脸瞬间红了个通透。
玉篆的脸上也有些热,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劝季凝多在侯爷的身上用心。
忽听季凝问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玉篆冷不防这么一问,着实愣怔了两息。
不过她很快就寻回了清明:“姑娘你忘了?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外面有任何消息,萧管事都会告诉郭大哥,把消息传进来,让姑娘你对外面的任何变化都了如指掌。”
季凝沉眉。
是了,她与萧寒有过这样的约定。
说起来,这个约定,还是玉篆促成的……
季凝抬眸,定定地看着玉篆:“萧管事与你,对我都很忠心。”
这是夸他们是忠仆,是好话,玉篆却听得呆了两呆——
怎么觉得,这话里面似有深意呢?
季凝却是不给玉篆时机多想的,遂话锋一转,又道:“季钰,并非天子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