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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持①
    福灵醒来的时候,感觉晕沉沉的,想要睁开眼,眼皮很重,张了张口想要叫人,耳边响起一个粗嘎的女声,那女子呸了一声,暴躁骂道:“娘的。”
    福灵一惊,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她是谁?
    粗暴女子又呸一声道:“这都一日一夜过去了,她怎么还不醒?”
    另一个女子声音柔和,说话带笑:“茶水里放的药多,喝一口下去就能睡几个时辰,她喝了半盏,明日早晨都不一定醒。”
    “扎针或是泼凉水,将她弄醒。”粗暴女不耐烦道,“一路都得抬着,遇上山路崎岖,还得背着,甚是累人。”
    “这会儿正是夜里,让她睡着吧。”爱笑的女子懒懒说道,“明日上路的时候再弄醒不迟。”
    “这次接了苦差,真是倒霉。”粗暴女抱怨道。
    爱笑的女子说道:“苦是苦,银子多啊,看在银子的份上,受了吧。”
    “不过,这位真的是什么郡主?大魔王的夫人?”粗暴女问道。
    爱笑的女子说道:“这还能有假?昨日里上山那阵势你也瞧见了,前呼后拥的,穿着打扮也分外富贵。”
    “那咱们岂不成了大魔王的敌人?他会不会找我们寻仇?”粗暴问道。
    “咱们不过是跑腿的,他要寻仇,就找给咱们银子的人去。”爱笑的女子道,“再说了,他势力再大,也管不到西域。等咱们拿到银子,找个富饶小国隐姓埋名,过几年舒坦日子。”
    粗暴女也不禁笑了,打个哈欠道:“睡吧,明日还要上路。”
    爱笑的女子嗯了一声,笑道:“这一日一夜的山路走下来,还真是腰酸背疼,睡吧。”
    就听扑得一声,应是吹灭灯烛的声音。
    福灵早已惊得彻底清醒,却一动也不敢动。
    待到耳边响起两个人的鼾声,两眼悄悄睁开一条缝,满眼都是漆黑。
    轻轻挪了挪身子,身下似乎是一层毛毡,伸手摸一摸毛毡之下,冰冷坚硬,好像是石头。
    闭了双眼,从震惊中缓慢回神,仔细回想昨日情形。
    不对,据两个女子所说,她已昏睡一日一夜,那么,在云居寺应是前日。
    前日在静室中,静慧师太教她背诵《观音心经》,她觉得头昏脑胀口干舌燥的时候,有位小师太送了茶进来,她喝几口茶,然后就没了知觉。
    那茶水里被下了药,下药的人是谁?
    是静慧师太吗?她已多方查证她的身份,并让萧平前往云居寺认人,萧平确认她就是秋萍,她才敢与她继续来往。
    难道慧静师太与别人勾结挟持了她?不会,她对明庚的牵挂惦念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心爱护明庚。
    难道,是胡玉茹?
    她承认利用修诚哥哥,她说对我有过真心,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她当着我的面剃光满头青丝,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放下警惕,不再有任何防备?
    可是,程夫人她们就在一墙之隔的静室中,她想要在佛堂人不知鬼不觉得带走我,需要精心筹划,并调动许多人手。
    离开大将军府的庇护,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那么,是谁干的?
    无论是谁,都是为了拿我对付明庚,想来不至于会要我的命。
    身处绝境,先留住性命就好。
    这样一想,福灵竟觉得有些饿了。
    却也不敢惊动身边两位女匪,只能蜷起身子忍着饥饿,努力让自己睡着。
    一夜时梦时醒,混沌中突听有一男子大声喝道:“起了起了,半个时辰后动身。”
    两位女匪鼾声立止,一跃而起。
    粗暴女破口大骂:“娘的,睡得正香呢,就在外面嚎丧。”
    “天都快亮了,起吧。”爱笑女咔擦一声打着火石,点亮了蜡烛。
    “她还没醒?”粗暴女皱眉看着福灵,“我拿冷水去。”
    福灵忙忙动了一下身子,揉着眼睛幽幽转醒,一脸茫然道:“这是哪儿?”
    “醒了?”一张笑脸出现在眼前,是一位年约三旬的女子。
    福灵坐了起来,扑闪着眼问她:“你是谁?”
    “我呀,我姓刘,你叫我刘大嫂好了。”刘大嫂指一指另外一名女子,“她姓李,你就叫她李大姐。”
    李大姐二十来岁年纪,身形粗壮长相凶恶,瞪一眼福灵道:“算你识相,再不醒,老娘拿冷水泼你。”
    福灵摸一摸肚子道:“刘大嫂,我饿了,可有吃的?”
    “有。”刘大嫂递一袋干粮过来,又递过一个水囊。
    福灵先漱了口,又浸湿帕子擦干净手,这才拿一块干粮,一小块一小块掰着吃。
    “还真讲究。”李大姐嗤了一声。
    干粮又粗又硬,难以下咽,福灵就着水细细嚼开,逼着自己咽下去,尽可能吃饱。
    刘大嫂笑道:“郡主倒没有我想的那般娇气,醒来后也没有大嚷大叫,省了我们许多力气。”
    福灵笑笑:“大嚷大叫有用吗?”
    “你敢叫嚷,老娘掐死你。”李大姐恶狠狠道。
    福灵吃饱喝足,不动声色看着二人,身穿方便行路的短打衣裤,脚穿短靴,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下带着黑色的布帽,布帽下看不到头发。
    福灵笑笑:“原来二位是云居寺的师太。”
    “不错。”刘大嫂笑道,“她是茶房里管烧茶的,我是送茶的,昨日到佛堂给郡主送茶的就是我。”
    “静慧师太吩咐你做的?”福灵问道。
    “郡主误会师太了。”刘大嫂笑道,“师太着实是个慈悲人,若非出家太过清苦,又不能吃肉,我倒愿意跟着师太。”
    “我不愿意。”李大姐粗声说道,“老师太唠唠叨叨,甚是烦人。”
    “你们把师太如何了?”福灵又问。
    “师太喝了和郡主一样的茶,自然是睡过去了。”刘大嫂笑道。
    “死了。”李大姐嗬嗬一笑,“她整日里在那位耳边唠唠叨叨,那位早就忍无可忍了,怎么会放过她。”
    刘大嫂变了脸色:“师太对我们不错,为何要她的性命?”
    李大姐指一指福灵:“我只顾着扛人,拦不住啊。再说了,上头让我们都听那位的,我也不好阻拦。”
    刘大嫂叹一口气,福灵心中难过,低下头默然半晌,接着问道:“跟着我的几位夫人呢?”
    “她们自然是好好的。”刘大嫂道,“动了她们,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本来也要给她们下药,可那位说,其中有一个十分厉害,于是没有惊动。”李大姐道。
    “你们说的那位,是谁?”福灵试探道。
    “不能告诉你。”李大姐粗声道。
    刘大嫂道:“郡主起来吧,咱们收了毡帐也好上路。”
    福灵站起身,心想,她们既然是为财而来,我将身上贵重的东西都给她们,省得她们为难我。
    心里想着伸手摸向头上发簪,却只摸到一顶帽子,扯下帽子就觉不对,毡帐内没有风,却觉得凉飕飕的。
    再伸手一摸,心中凉了半截,头上光秃秃的,一头长发被剃了个精光,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李大姐嘎嘎两声怪笑:“都快没命了,还心疼那点头发?”
    刘大嫂叹一口气:“我们也是奉命而为,郡主勿怪,头发嘛,还会再长出来的。”
    福灵抹一下眼泪,摸一摸耳垂,又看向腕间,那里还有什么首饰,想来早就被她们拿了去。
    戴上帽子抬脚向外,揭开帐门就是一愣,脚下云海奔腾,头顶山峰耸峙,自己竟身处在半山腰,前后都是窄道,只有此处的山石凹进去一块,毡帐就搭在凹进去的地方。
    刘大嫂和李大姐利落收了毡帐,示意福灵靠岩壁站着,向后打个唿哨。
    有马夫牵一匹马来,将收起的毡帐和一应杂物驼在马背上,向前走去。
    刘大嫂和李大姐将福灵夹在中间,沿着曲折蜿蜒的山路向前。
    过一会儿听得身后马铃声响,又有吱吱嘎嘎的声音混杂其间。
    福灵在拐弯处回头望去,就见身后行着一支队伍,前面几匹马驮着行李,中间两个粗壮妇人抬着一张抬椅,椅子上坐着一人,身穿黑袍,头上带着黑色帷帽,青纱遮面,看不清面目,抬椅后跟着一队持刀的护卫,大概有几十个人,看不出是男是女。
    “郡主还是小心看着脚下的路。”刘大嫂在身后说道,“万一不小心掉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
    李大姐嗤了一声:“粉身碎骨都是轻的,摔下去估计就没骨头了。”
    福灵回过头望向前方,群山巍峨苍茫,延伸到云海深处,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一直不停脚得走到正午,前方的马夫一声唿哨,后方有人跟着回应一声,李大姐停下脚步,回过头越过福灵看向刘大嫂。
    刘大嫂笑笑,对福灵道:“郡主,上头有令,让咱们在此处打尖歇息。”
    福灵点点头,擦一擦额头的汗,学着她们,靠了山壁坐着。
    刘大嫂剃过凉水和干粮,福灵说声多谢,沉默着细嚼慢咽。
    李大姐整块塞进嘴里,嚼了满口,咕咚咕咚凉水灌下去,擦着腮帮上的水珠瞟一眼福灵:“你这种吃法,过会儿出发的时候,吃不够半饱。”
    福灵连忙学着她的样子,将塞一整块干粮塞进嘴里,使劲快嚼。
    李大姐嗤得一笑,对刘大嫂道:“她闷声不响走了半日,不喊苦不喊累,还真是不娇气。”
    “郡主可是骑马的高手。”刘大嫂笑道,“腿脚上应该有些功底。”
    “倒是小瞧你了。”李大姐睨着福灵,“不过我告诉你啊,下午要是走不动,别指望着我们再像昨日一样抬着你,更别指望我背着你,就算是爬,你也得给我向前爬。”
    “我走得动。”福灵倔强说道。
    午后继续行路,就不像上午那般轻松,两腿越来越沉,脚下似乎起了泡,走起来有些疼,福灵咬牙忍着,跟在李大姐身后,步伐丝毫没有见慢。
    夕阳西下的时候,前方隐约望见了雪峰,福灵心中一动,那是祁连山吗?
    如果是祁连山,她们就是在向西走。
    天擦黑的时候,前方又是一声唿哨,后方跟着响应,依然是在半山腰找一个凹进处,李大姐和刘大嫂扎下毡帐,福灵弯腰进去坐在毛毡上,脱了鞋一瞧,脚底上好几处血迹,忍着疼将袜子扯下来扔在一旁,唤一声刘大嫂问道:“有针吗?”
    刘大嫂递过一根银针,斜眼看着她扳着脚,将脚底的血泡一个个刺破,刺一下肩膀就缩一下,却紧咬着牙不肯出声。
    用完银针拿水冲干净,在里衣上蹭了几蹭,递还给刘大嫂,问道:“可有药膏吗?”
    刘大嫂摇了摇头。
    福灵低头看向自己的鞋袜,因前日里去往云居寺需要登山,晴香特意为她穿了羊皮软靴,走路轻巧舒服,可一双袜子染了血,已经脏污不堪,想问有没有干净的袜子,张张口又抿了唇,出门在外行走的人,随身都会带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她既不肯给,袜子也是不会给的。
    想来她们所说的那位虽说不想要她的命,却是有心要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