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容不得人置喙半分。
上官逸望了望外面,天宫将要破晓,暗自叹了口气,“勇毅侯岳南枫听旨,着你立即带人前去追拿安阳王,不得有误。”
“臣领旨谢恩!”岳南枫单膝跪下,用武将的方式行了大礼。
上官逸又道:“安阳王乃重犯,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务必把人好好的给我带回来,朕要亲自审理。”
这一句叮嘱,实则是说给其他人听。他既不徇私,也不许人在暗中动手脚。
“常文远。”上官逸点名这个从进门一直沉默的礼部侍郎,“太后丧仪,由你负责。”
“臣遵旨!”
此事就这么定了,上官逸挥挥手,自己先回了内殿。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愣了半天。
这,怎么只办太后的丧仪,那其他族亲呢,十七口人要怎么办?回过神来的时候,上官逸已经不见了,无奈,只能先离了宫。
上官逸回到羽泉宫,满地的鲜血已经被打扫干净,屋内的摆设,也都焕然一新。
一切,就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有空气中还弥留的血腥之气,祭奠着数个时辰前的惨烈一幕。
提醒着上官逸,他的母亲死了,他的丫头走了。
“皇上,所有看到羽泉宫事情的宫人都已经安置妥当,殿下留下的那个活口,也已经被送到了庄子去养伤。”赤影迎上来说。
“别叫她死了。”上官逸说。
“皇上放心,是赤魅亲自送过去的,已经请了大夫,对外她已经是个死人了,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那便好。”将来那是为君悦平反的证人,今夜羽泉宫发生的一切,必须要有一个族亲来说清楚。
“那两个放走的?”赤影又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派太医去治伤,不必太用心,能治就治,治不了那也是天意。”
“属下明白了。”赤影颔首,打开羽泉宫内殿的门。
上官逸走进去,屋里,那个被吓傻的宫女已经回过神来,只是情绪还不稳定,一个劲的哆嗦。
见到上官逸进来,扑通一声跪下。
“奴婢,该,该死,皇,皇上,恕罪。”
上官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无需释放,威压已经逼得那宫女跪都跪不住。
半晌,他才坐下,冷酷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玲,死的那个叫彩丽,我们都是羽泉宫的奴婢。我们也不想背叛太后,可是长姑母用我们的家人作威胁,还许以重利,奴婢也是没办法啊。”
不等上官逸问,彩玲就将事情和盘托出。
上官逸不想评价这些奴婢有多蠢,只轻飘飘的道:“你说,朕是将你放出宫去,还是将你留在宫里?”
彩玲一听,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明白了上官逸的意思,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奴婢全听皇上的,求皇上救救奴婢,救救奴婢的家人。”
凌厉的目光在她头顶扫过,微微弯腰,抬起她的下巴,“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
彩玲是羽泉宫当事唯一的“幸存者”,从头到尾的事情她都清楚。此时若是出宫,那些上官族亲一定会杀人灭口。可如果只是做个普通宫女,也难免会被暗中杀害。
唯一的办法,就是留在上官逸的身边,既能让大家相信君悦犯罪,上官逸彻底恼了她,又能保护她这个人证。
“谢皇上!谢皇上!”
“你这个名字不好,朕再赐你个名字,思盼。”
“奴婢,谢皇上赐名。”思盼心中窃喜,留在皇上身边,那意思不就是……
可她的念头刚刚闪过,只听上官逸又道:“既然疯了,就安分守己。”
思盼怔了下,低头答道:“奴婢,明白。”
上官逸拧了拧眉,站起身出了羽泉宫,同时,屋里面传出女人又哭又笑的疯言疯语。
“将思盼安置在天晨宫的偏殿,拨两个头脑聪慧,手脚伶俐的人伺候。”
“是。”赤离点头,“主子,以什么名份?”
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上官逸脚步骤停,目光阴寒的转过身来,“你告诉朕,要给什么名分?”
赤离一噎,忙改口,“是属下糊涂了,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赤影赤落走了吗?”上官逸又问。
“刚走。”赤离说:“主子放心,她们俩一定能找到殿下,保护好她。”
上官逸不置可否,江湖上血雨腥风,战场上刀光剑影,不在他身边,他终究是寝食难安。
勇毅侯府,岳南枫刚进门就和岳南一撞了个满怀。
“怎么还没睡?这是要去哪儿?”
“哥,你总算回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君悦怎么会杀人?”岳南一反问道,神色焦急。
“进去再说吧。”岳南枫叹了口气,想必祖母也是一夜未眠在等消息。
兄妹俩默契的进了秦老太君的屋内,果然见老人家靠着床头坐着,眼中是无尽的担忧。
不等他们开口便问道:“事情如何?”
“祖母,君悦确实杀了上官族亲包括越王在内十七口。”
“这怎么可能?”岳南一惊讶的说:“君悦宅心仁厚,或许她是被陷害的也说不定。”
“我也不想相信。”岳南枫说:“进宫后,我先询问了一些宫人,确实是君悦杀了人,而且有人看到她一身血衣,拿着匕首出了宫。”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岳南一怎么都不相信,君悦会大开杀戒,就算是,也是被逼到狠处了。
“还不清楚。”岳南枫说:“现在所有人都说是君悦先杀了太后,又杀了族亲,当时太后身边的两个宫女,一个被她灭口,一个活下来,但说是被吓傻了,神志不清,也问不出什么。
皇上现在被逼无奈,下了海捕文书,我也只好自动请缨,先把这差事接了。”
“这丫头,平时那么稳重,怎么今天这么急躁,就算她杀了人,那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她跑什么?本来能说清楚的,现在是彻底说不清楚了。”岳南一握紧了拳头,“皇上也是,他怎么能怀疑君悦呢?还说和君悦永不相问,这才过了多久,君悦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到头来他也不信她。”
“休得胡言。”听了半天的秦老太君低斥道:“皇上要是真不信君悦,就不会答应让南枫追捕了。与其说是追捕,不如说是保护。”
只有岳南枫才会真心实意的顾及君悦的安危,换了旁人,难免会发生意外。
岳南一咬了咬唇,一拍脑门,“我是急糊涂了,那哥哥你赶快把君悦找回来,把事情说清楚。
现在外面都在传她是天女的事,那五国大军就是为了她而来,君悦此时离了皇宫,没了庇护,岂不是危险重重。万一被他们撞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急的也是这个。”岳南枫说:“我这就去调兵。”
“等等。”秦老太君叫住他,“派两路人马出去,一路大张旗鼓的追捕,另一路,让亲卫军去暗中寻找,找到了先别声张。”
岳南枫挑了下眉,立刻应道:“孙儿明白了!”
“南一,这些日子你尽量少出去。”吩咐完这些,秦老太君又道:“咱们是君悦的家人,这种非常时刻,要低调,不要再添是非。”
“祖母,我明白。”岳南一虽然关心则乱,脑子比平时慢了半拍,但也知道此时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岳家,要是让人这个时候兴风作浪把岳家拉下马,或是闹出点什么事来,岳南枫追捕君悦的差事就会被收回,到时候落在别人的手里,那君悦就是险上加险。
新的一天,太阳如期升起,下了一夜的雨停了,洗刷过的大地散发着淡淡的自然馨香。
奔跑了一夜,君悦也累了。
事实上,她并没有跑出太远,只是走了僻静的小路。按照规矩,三日后,母亲的灵柩会移至到皇陵,她不能亲送母亲一程,但她希望能在这路中遥遥一见。
北冥夜从旁边的村镇买了换洗的衣服和吃食,顺路还打了一只野鸡。
“把衣裳换了吧。”
君悦瞟了眼他手里的衣服,没接。
北冥夜又道:“你这一身血衣,走在路上太惹眼。”
君悦抿了抿唇,拿起来进了旁边的山林。
片刻后,换了一身水蓝色男装的君悦从山林里走出来,依旧是那样的英姿飒爽。
北冥夜唇角含笑,“上官逸已经发了海捕文书,不出三日,整个轩辕大陆都会知道你杀了上官族亲,离了上官逸的庇护。”
“这不都是拜你所赐。”
君悦冷哼一声,她相信上官逸一定能把事情做的滴水不露。现在放出的消息是,五国围攻,太后和族亲们受于压力,劝说上官逸放弃君悦,被她怀恨在心,趁着家宴,杀了所有人。
“这不重要。”北冥夜一边做叫花鸡一边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又或者,他相信,可是他护不住你,你该跟我走。”
“你就能护住我吗?”君悦反问:“上官逸昨夜面对的一切,就是你他日要面对的,焉知到时候你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我不会。”北冥夜回答的斩钉截铁。
君悦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应该知道,我心里爱的是上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