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的草被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雪,银杏树的枝头也被雪给压弯了,时不时会掉落下一块银白,不远处的林子里更显的静谧无比。
池塘也已经结了冰,只不过中心还泛着水光,等过几天,彻底冻上,应该就能上去滑冰了。
想着,我开始动笔。
与天相接的白不是那么容易下笔,而且脑海里想起那个噩梦,缠着我好半天静不下心。
好不容易铺好了底色,手一抖,又抹上去一片异色。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心神不宁的?
“林小姐。”
大黑举着一把黑伞突然来到我身边。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严肃的跟我说过话了,冷不丁地突然让我有些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今天空有想法,却没有心情,我干脆放下笔,转身去往长椅边走去。
张姨拿着一杯热牛奶出来,见我要坐,连忙帮我把长椅上的雪扫干净,又铺上一张椅垫。
我笑着对张姨说了声谢谢,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是我最喜欢的甜度。
大黑在帮我撑伞,站在我的身边,淡淡说道:“程坤入狱了。”
“咳!”
猛地被呛了一下。
张姨忙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责怪道:“慢点儿喝!”
我摇摇头:“没事儿张姨,黑哥你接着说,程坤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入狱了?”
我心里还想着,难不成他要钱不成一生气把人家的大楼给点了?或者把人负责人给捅了?
大黑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忌讳着什么。
“你倒是说啊!”我戳了一下大黑的手臂。
大黑反应过来,面色沉重:“您真的要听?”
以前大黑只会跟我汇报,从来没有说过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你说都说了!半截话是想憋死我吗?”
我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一把拽掉了他的眼镜。
大黑也不恼,半个月前我就忍不住这么干了,他整天带着墨镜,我都没见过他的本来面貌,所以有一回我带着他偷偷在外面吃完饭,趁他不防备就拽下了他的墨镜,没想到墨镜下的一双眼睛还挺好看。
我打趣他是不是怕被女孩子缠上影响工作才整天带着墨镜,他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拿回墨镜又给戴上。
一双黑亮深邃地眸子静静地盯着我,我竟从这双一向寡淡人情、不谙世事的眸子中看出点儿悲悯,似乎是对我的悲悯。
“程坤杀了自己的妻子,一尸两命。”
他淡淡开口,果然每一个字都重击在了我的心口。
一尸两命……
“怎么会……孩子……那孩子不都快生了吗?”
突然间,我只觉得浑身都发起冷来,厚重的羽绒服也抵不住一股股的冷空气从领子往我心口里钻。
“王丽拿着他的钱和房产证去抵押投资,被他知道了……应该是一时失手。”
听到这句话,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双手颤抖着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是我……
是我害死了那个即将出生、单纯无辜的孩子?
是我害死了那孩子?
“黑哥……我……我没想害死那孩子!”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一把抓住了大黑的衣领,绝望的情绪从我脚底直窜到头顶。
大黑的手动了动,最后握在了我的手腕上:“这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过错。”
听着他没有意思波澜起伏的话,我忍不住大吼:“怎么能不是我的过错!”
怎么能不是我的过错!
如果不是我步步紧逼,让一个原本只怀着普通生活愿景的普通人硬生生地见到纸醉金迷的荣华富贵,她又怎么能逐渐陷入这么布满了危险牢套的陷阱之中。
大雪扑簌而下。
冷冽的东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花刮在了我的脸颊上,像一把把刀片,凌迟在我的心口。
千错万错都是程坤一家人渣的错,与没有出生的孩子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到头来,最终的惩罚却落到了一个根本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身上。
心冷的要命,我往后踉跄了几步,一下跌坐在长椅上。
看着眼前一片茫茫的白,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下落。
程坤!
连人都算不上的败类!
一个从来不肯在自己身上找错的人,从来只看到别人的部队,认为全世界都该对自己众星捧月,身子不惜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简直不配为人!
双眼瞪的生疼,我闭上眼睛,可是内心却没有一刻安宁。
甚至恨不得将这个人中渣滓亲手手刃!
半晌,我听见张姨似乎是从远方飘来的声音:“莎莎?要不先回去休息会儿?”
我慢慢睁开眼,手心不知何时被我的指甲戳破渗出了血印子。
“判了多久?”
我慢慢说出是个字,嗓子里好像堵着一团棉花,憋闷到令人窒息。
“正在走程序,估计要等半个月左右。”
“别让他逃脱死刑!”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黑顿了顿:“我会跟林先生报备的,另外,也会让看守所的人好好招待他。”
大黑的补充让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可是一想到那个还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我的情绪就止不住地想要崩溃。
在没了任何画画的兴趣,伸手将画板上油画布扯了下来扔在洁白的雪地上,转身走了回去。
程坤!
我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坐在摇椅上,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耳边的手机铃响被我忽视不见。
张姨又端着一杯牛奶上来,有些心疼地说道:“莎莎,下午跟我回去吃饭吧?你姨父今天不用坐诊,下班就能回家,正好我们三个人聚聚。”
没有任何出门的兴致,我刚准备拒绝。
张姨又接着说道:“刚刚我打电话问你姨父了,现在这事儿在他们医院都传遍了,眼下是你姨父要带着公证处的人做伤情鉴定,了解这件事儿可能多一些,你想问什么也能问问。”
我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点点头:“好张姨,下午我跟你回家去。”
张姨这才松了口气笑了:“那你休息会儿,午休醒了咱们就回去。”
我点点头,看着张姨离开轻轻合上了门。
关上门的瞬间,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呦,终于肯接电话了?”林少棠的吊儿郎当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莫名的让人燃起一股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