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
燐其快步冲向。
“燐儿这是怎么了?”
方才说那么严肃地说正事,都不见这小子认真,为何换条路走,他反而如此紧张。
趴在草棚断墙下的氶旲闻声支身,见一对母子正迎面走来,氶旲指认道,“就是她!”
可艾冉却一动不动。
是杼匀,没错。
艾冉认得这声音,化成风,都能认出,但艾冉想不通,一个连岚晶都凝结的兽人,为何还能活着?
等等……
岚晶……
心夙曾辨出了术奈随身携带的岚晶气息……
心夙确实是布琪雅的妹妹!
术奈缴获的那枚岚晶不是杼匀的,是布琪雅的!
艾冉后知后觉,后背发凉,术奈为何没有跟她说实话,他是不知情,上了杼匀的当了吗?
“母亲大人来我这儿,都是往正门进出的,怎么今日……今日忽然……忽然走起了偏门……”
燐其紧步相随,万没料到母亲会从忽发奇想走偏门,如此一来,不就撞见草棚里私带的羽兽雌性了吗?
母亲最憎恨羽兽的雌性了,万不能被她发现啊!
该死!
早知道就听下人的话了!
“怎么偏门就走不得了?”
杼匀疑惑道。
聪明的她,早就从儿子的脸上看出了问题,他分明有事瞒她。
“偏……偏门……
燐其惊慌失措。
领头兽人快步冲前,替主子解围,“偏门一带都是我们这些低等兽人日常待的地方,环境恶劣,臭气熏天,少君大人是怕主后走偏门,会被沿途不堪的情景惊吓到。”
“那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可以让我惊吓的。”
杼匀执意往前,也没人敢拦她,就是急得燐歼殿的这群兽人都大汗淋漓,尤其是她的儿子。
“混账!”
燐其猛踹领头兽人的屁股,但母亲在前面,他又不敢多说,只能对着自己的下人干瞪眼。
领头兽人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想办法。
“那还不快点!”
燐其看着母亲和草棚的距离越来越近,吓得脸都白了。
……
这一刻,时间就像一根高弹性的线,被无限拉长,下坡的杼匀一眼就发现草棚有问题。
沿途哪有什么东西,不就这座草棚?
儿子终究年轻稚嫩,在她面前撒谎,三秒必破。
而此刻的艾冉就缩在草棚一角,冻得发红的赤脚踩着冰凉的地面,冒着冷汗的后背紧紧地贴着粗糙的断墙。
杼匀靠近的每一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空气凝结……
艾冉恍然大悟。
难怪这座城如此憎恨羽兽,原来女主人是杼匀啊,那就没错了,她真的很恨羽兽呢,她是最不满羽族制度的人,她憎恨所有除了雉兽族以外的羽兽,憎恨到她都不愿承认自己是羽兽了。
颠覆所谓的尊贵,将千万年来固定的“高贵”像擦过桌子的抹布一样,狠狠地拽下。
拿御孁族开第一刀。
常人以儆效尤便已解气,而她,却要整个羽族覆灭希望,她要压制每一个羽兽,禁锢在黑暗的深渊里,痛不欲生。
真的,很有她的风范……
艾冉头一次这么懊悔,她为何就不能像个傻瓜一样,乐呵呵地等待死亡的宣判结果呢?
是啊,此时的她,除了等待死亡,还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艾冉太了解杼匀了,就像杼匀了解她一样。
当初在西山头艾冉没有给杼匀机会,那么现在,杼匀也只会做得更绝,比艾冉更细心。
譬如,目睹她死透!
杼匀不会计较艾冉是如何在这里出现的,她只要一个干脆利落的结果,面对任何问题,她好像都可以绝处逢生。
或许上天也觉得愧对她,所以一再弥补她,纵容她,让她死里逃生,如今的她,真的得到了一切。
“咔嚓……”
枝桠被踩断。
艾冉抬头屏息,紫瞳里落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一幕幕地在艾冉的脑海里浮现,切换,她遇见了所有杼匀接下去会做的事:
嗤笑一声后,便是速决。
是的,现在的她,已经足够高贵了,她根本不需要在艾冉这个监下囚面前露出得意之色,那只会掉了她的身价。
“母亲大人不要!”
燐其大声道。
就在同一时间,“哗啦”一声,羽兽冲出草棚,直扑杼匀,燐其急忙上前,及时护住杼匀。
“畜生!”
领头兽人怒斥一声,随即召集同伴,抡起袖子,围着御孁兽开始暴揍。
“胆敢袭击我们主后?”
“你是不想活了!”
“打!”
“打死它!”
……
杼匀确实吓了一跳,没想到氶旲会这样冲出来,他从未袭击过她,哪怕事发的时候,知道自己骗了他,他也没有攻击她。
因为善良的人,总是先自责。
“好了,别打了。”
杼匀发话,众兽才停止对氶旲的殴打。
“我就是来看看他。”
原来杼匀走偏门,就是为了看一下这位“故友”的近况。
“母亲大人,你看它做什么,它就是只畜生,它今早飞的时候还分神呢,差点摔了我!”
燐其嘴上抱怨,心里却大松一口气,这样也好,只要那羽兽雌性不从草棚出来,母亲就不会发现她。
“你可别小看了他,他才是司戈沰最大的功臣,如果没有他,孛夺垭也不会有威震四方的司戈沰。”
杼匀对视氶旲爆着血丝的双瞳,明知他憎恨自己,却也不在意,她笑了笑,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道,“他可是高等血统,别让他死了。”
“是,主后!”
领头兽人大声应道。
“把铁链裁短一些,弄那么长做什么,它刚差点都碰到主后了,主后要是伤了,你们谁来负责?!”
紧随杼匀离去的侍雌,不忘回头抱怨了一句。
“燐儿,你陪母亲走到门口,母亲还有些话要跟你交代。”
杼匀招呼道。
“是!”
燐其心系草棚里的情况,但还是应了母亲的话,快步上前。
“主后吩咐了,只要不死就成,这意味着什么?”
领头兽人咧嘴开笑,又开始作妖,也不怕离去的主后和少君听见,大声吆喝着,“那就是随便我们折腾,只要不搞死他就成,来啊,除每日一‘餐’,定时开‘喂’,再给他加点‘小餐’呗!”
“……”
艾冉紧拽裙摆,听着那一声声锤击和骨裂的声音,泪水哗哗地下淌,她从未如此恨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