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就当没有见过你。”
    妇人转身道。
    她放走这只小雌性，已算仁慈，换做他人，务必杀死小雌性来保万无一失，以免暴露自己的信息。
    而艾冉也不是为此要挟对方的人。
    她理解这个妇人的处境，反而是自己，若是再三纠缠，显得不近人情。
    说出法子救阿娓，相当于交出了妇人自己的性命。
    一命换一命，便不算救命。
    “请等一下！”
    艾冉起身，跑到妇人跟前，建议道，“那如果说，我也救下你，你可愿意帮我救朋友？”
    “你在信口雌黄些什么？”
    妇人定睛看着艾冉，不是质疑，而是满眼的不屑。
    “对，我是算不上什么东西，但你眼下有更好的选择吗？在深山老林躲躲藏藏，继续过下一个百年吗？”
    艾冉问道。
    妇人蓬头垢面，身形消瘦，连背都直不起来，她甚至舍不得擦去嘴角的血渍，那是她难得的美味。
    “你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不堪的信息，我不认为你有拒绝我的理由，哪怕你曾是蛇兽族高高在上的雌性。”
    艾冉的直言，令妇人吃惊。
    “你不如信我一回。”
    艾冉提议道。
    虽然没有把握，但艾冉愿意尝试。
    与其说妇人没得选择，倒不如说她艾冉没得选择，要救下阿娓，务必同时救下跟前这个妇人。
    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不肯轻易屈服。
    哪怕蓝同学出面威胁她，她也不可能就范，死亡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她完全可以带着破咒的秘密死去。
    “请相信我。”
    妇人定睛看着艾冉，那双乌黑的眸子，带着诚恳和坚定，她开始动摇。
    雌性在深山老林里独居，日子确实难熬，她需时刻观察周围的环境，提防野兽的袭击。
    百年来，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她在兽世大陆，年纪并不大，但因为长期过着这样的日子，过度消耗体力和精力，身体疲倦不堪。
    “我用自己的性命担保，我绝不骗你。”
    艾冉完全可以借淅伴侣的身份给予妇人承诺，但她没有，“我发誓我会像护全我那位朋友一样护全你，尽我全力。”
    妇人逐渐放松下来，她试着相信跟前的陌生小雌性，问道，“你有心救我，也不一定可以救我，在部落，你有何身份？你可以跟首领抗衡吗？”
    “首领十年前就消失了。”
    艾冉回道。
    妇人闻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艾冉，同时用力地抓着艾冉的胳膊，追问道，“你……你说什么？”
    她是百年前离开部落的，十年前的事，她自然无从得知。
    “听说是一场大战，蛇兽族牺牲了很多勇士，首领也不知所踪，找了十年，都不曾找到。”
    艾冉本不想提首领的事，怕妇人伤情。
    此刻提了，权当打消妇人的后顾之忧，告诉妇人，当年最不能接受她犯族规的人已经不在了。
    但首领不在，并不意味着妇人就安全了，
    因为她活着就是蛇兽族的耻辱。
    她的存在，就是在对抗蛇兽族雄性们的威严，哪怕不是部落里有身份的兽人，也会因为他是蛇兽族的雄性而前来猎杀她。
    “他……消失了……”
    妇人松开艾冉的胳膊，坐在地上，口里呢喃道，“消失了，原来是消失了……那大概就是死了吧……”
    按理来说，一对夫妻，当妻子出轨，丈夫会痛恨妻子，恨不得妻子去死，但首领却私下保住了该死的妻子。
    而妻子，也往往不认为自己私通有错。
    她会反过来指责丈夫失职，怪丈夫对自己漠视，所以当得知丈夫遇难，她还会觉得痛快，认为丈夫活该。
    可是跟前的妇人，吃惊过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的脸上没有伤情，也没有痛快，只有一脸的木讷。
    艾冉看不透妇人的表情，也读不懂妇人的心情，更吃不准妇人和首领的爱恨情仇关系。
    “我不用你救我。”
    妇人说着便仰起头，目光不再混浊，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破咒的法子，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好。”
    艾冉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要你一双眼睛作为交换。”
    妇人说着便露出了笑容，这是她百年来第一次笑。
    那开裂的嘴巴，在难以言喻的面孔上展开，显得无比狰狞，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别扭，更别说在外人看来了。
    “……”艾冉一怔。
    出乎意料，她不知道妇人会提这样的条件。
    “怎么，你不愿意吗？”
    妇人意犹未尽地望着艾冉，又道，“刚刚不是一口答应了吗？怎么，现在是后悔了吗？你不是说要救你的朋友吗？你一开始的诚意去了哪里？这样就不肯了吗？”
    艾冉倒吸一口凉气。
    “哈哈——”
    妇人大笑起来，表情变得更加夸张，嘴角一直往耳畔延伸，加上她面部的凹口，活像一个怪物。
    “一双眼睛换一条性命，你觉得不够划算吗？”
    在这刺耳的嘲讽声中，艾冉却恍惚了。
    妇人口里说的性命，到底是指阿娓的命，还是指她自己的命？
    该死！
    艾冉后悔不已。
    妇人性情大变，肯定是因为她艾冉提到了首领一事，她确实不该提首领的，哪怕妇人问到，她也应该回避！
    “首领只是消失了，不是死了……”
    艾冉急忙解释，妇人却听不进去，说道，“他当年驱逐了我，便与我不再相关，死不死也跟我没有关系。”
    妇人说到首领，言语里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说毫不相干的人。
    “你别跟我提别人，我现在说的是你，我要你一双眼睛作为交换，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妇人盯着那双乌黑的眸子看，要定了。
    艾冉有些慌，但还是努力镇定，她在寻找反击的机会，妇人则嘲讽道，“小雌性，你当我三岁孩子吗？我就这么好忽悠吗？你算什么？你认为你一句可以救我，我就会上当吗？”
    原来是不信任。
    艾冉回道，“可你都没有尝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救你……”
    “你住口！”
    妇人抢断艾冉的话，“你别跟我扯废话，我堂堂权贵血脉之后，无需你等无名之辈来施救，我此刻就要你的眼睛作为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