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莫筱筱再三解释，可于盛仍是不放心。
    在回到病房后，又逮到没人时抓住了莫筱筱的胳膊。
    “你跟我说实情，医生到底是怎么跟你说得？”
    莫筱筱的眼眸闪烁，很快转变为正常。
    “你心思太重了——”
    不等她把话说完，于盛抢白道，“到底是我心思重，还是你从未把我当做家人？”
    这话不觉让莫筱筱抬眸盯着他，看到他痛心的表情。
    莫筱筱心中负罪极深，对于盛她向来是没办法的。
    原本对不能回馈的感情，她就觉得惭愧。
    如今再加上于盛在带团途中受伤，不追究其原因，总归跟莫筱筱有脱不开的关系。
    “不是的——”
    只说出这三个字，阮恬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可真话却格外难说，该怎么跟于盛解释医生的意思。
    又该怎么告诉他，就算要面临终身瘫痪的风险，她也不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见她如此为难，于盛似是了然一切。
    “情况并不好对吗？”
    莫筱筱背对着他，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看到她的态度，于盛不禁有些生气。
    他不知道那个叶枭宇到底有什么好，竟然值得她多年之后还如此对待，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生下他的孩子！
    “我不管，你的命是我们于家的，你必须听我的。”
    于盛埋首，面上现出不甘。
    他自然知道，说出这话对于莫筱筱有些残忍。
    可为了她好，于盛索性就不管不顾了。
    那段复检的日子，于盛是亲眼目睹过来的，她遭了怎样的罪，受了什么样的苦，如今都历历在目。
    难道作为当事人的莫筱筱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突然想到这些，于盛愤怒地转动轮椅，“当年你受得那些苦，你都忘了吗？”
    这话成功让莫筱筱的动作停顿住。
    只觉锥心刺骨地疼痛，先前的那些疼痛感袭来，令她心尖都难受得厉害。
    苦痛的复健之路，几乎是她的噩梦。
    那时的每一天都不算是活着，在疼痛中昏厥，在疼痛中睁开眼睛。
    没有未来，没有过往，更没有希望，唯一的想法就是站起来，做个正常人，就是为了活着。
    为了坐起来，她两个手肘都磨出了血泡。
    血泡破了，血水流出来，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让她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莫筱筱一阖眼，五年前的景象就在眼前。
    “别说了。”
    她忍不住呵斥，但转瞬睁开眼就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妙。
    转身面向于盛，“你知道，我并不是为了他。”
    “你到底是不是为了他，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于盛开口顶撞。
    两人恍若又回到海城时的模样，有争吵，也有胡闹。
    可心境，终究是难以回到从前。
    “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把孩子打掉。”
    于盛毫不犹豫地表述，虽然嘴上说这么强硬的话，可心中也不是滋味。
    “我做不到。”
    莫筱筱的脸变得铁青，几乎脱口而出。
    “以你的身体状况，别说生孩子，就是平安度过晚年都很难，这一点难道要我提醒你？”
    于盛说得艰难，这件事他一度不愿面对。
    可眼下，必须要让莫筱筱自己认同这件事。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莫筱筱咆哮着，心中的风匣子却像是被打开了一般，不停地有风灌进来。
    “你什么都知道，你还要做这种傻事！”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孩子了！”
    她大声打断于盛的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膛不断起伏。
    两人目光交汇，于盛看到她瞪大的双眸泛着血丝。
    紧接着，一直站得笔直的莫筱筱突然缓缓蹲下来。
    伸手掩着面，无助地哭了，“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像个正常人，可我不想错过唯一一次当母亲的机会。”
    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孩子，一个她真正的亲人。
    莫筱筱的反应令于盛心痛不已，人坐在轮椅上微垂着头，情绪低落。
    先前那些过分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就算莫筱筱的这条命是于家给的，也没硬性规定就一定要于家来管理她的后半生。
    两人陷入两难的境遇。
    突然病房门被推开，一脸怔仲之色的叶枭宇站在门前。
    莫筱筱立时收敛了面上的情绪，伸手揩掉脸上的泪水，背着他站起身。
    “怎么了？”
    叶枭宇关切地开口，缓步向这边走来。
    自莫筱筱从诊疗室出来后，神情就有些不对。
    他放心不下，索性找去，可适才为莫筱筱就诊的主治医生不在，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可一进病房，这压抑的氛围便清楚地告诉叶枭宇，事情不简单。
    于盛心塞，眼下发生的事情并非他能够解决的。
    又或许，从刚才开始他就是错得。
    现在，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这样想着他轻声开口，“那你先休息，我下午来看你。”
    这话并没有得到莫筱筱的回应，即便如此，于盛仍是催动轮椅向着门外走去。
    很快，病房里只剩下叶枭宇跟莫筱筱两人。
    她若无其事地坐在床边，心中却百感交集。
    最怕地就是此刻叶枭宇突然发问，她该如何去圆？
    又该怎么去说？
    正当莫筱筱焦灼不已时，一杯水递上来。
    即便如此，也将莫筱筱唬了一跳，她惊觉看向这边。
    恰好跟叶枭宇的目光交汇。
    看到她眼中的紧张之后，叶枭宇竟有些心疼，“喝点水吧。”
    莫筱筱木然地接过他手中的水杯，视线飘忽不定，神情不明地道，“你别以为我怀了你的孩子，之前发生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
    一直站着的叶枭宇突然蹲下来，与她平视。
    这不同以往的姿势，让莫筱筱紧张地收了收脚尖。
    “我没这么想。”
    不等叶枭宇的话音落，莫筱筱就被他温柔的声音惹怒了。
    “这孩子我没考虑好要不要！”
    这算是威胁的话，莫筱筱很清楚，当下这是最好拿捏叶枭宇的办法。
    本以为他会生气，又或者会蹙眉。
    却不想只是温柔执起莫筱筱的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