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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真大
    康颜抱泡泡上楼,许永绍换了身衬衫,正竖着衣领系领带,听见动静扭头看去,康颜目不斜视,泡泡昂头指他:“…爸爸!”
    他的小短腿翘得老高,肉乎乎的手指抓了抓空气,康颜将他试图倒出去的身子摁回:“要你爸就别和我说话。”
    许永绍套好西服,系上一粒纽扣,故意冲泡泡张开双臂:“来,过来,到爸爸这里来。”
    康颜转过去背对他,泡泡的小脑袋卡进她的颈窝,瞪着浑圆的双眼,声音又奶又甜:“爸爸抱抱!”
    康颜拍打他拱起的屁股:“你去你去,去了就别找我!”
    她没使劲,又隔了层衣服,泡泡压根不觉得疼,还以为妈妈跟他闹着玩,越发用力地蹬腿:“爸爸~抱抱!”
    康颜不动,许永绍朝他们走来,康颜别着脸,抬胳膊将儿子递过去。许永绍接住泡泡,泡泡一双短腿青蛙游水似的缩高蹬低,笑声乐呵响亮。
    康颜松手要走,泡泡突然扭头:“妈妈!”
    他抓她的头发:“妈妈…要,抱抱。”他指许永绍,“爸爸抱抱。”
    康颜拽走头发,斜眼看两人:“你自己选了他,选了他就别选我…以后也是。”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进卧室,咣当关门。泡泡瘪嘴,两撇眉毛耷拉下去,抽抽噎噎地要哭出声,许永绍晃晃他:“你妈妈生气了,不惹她。”
    泡泡的长睫毛涂满泪水,亮晶晶扇着,许永绍大拇指揩脸颊:“哭什么哭?我们老许家的男子汉不能哭。”
    两岁小娃娃能听懂人话,握紧小拳头憋回去,肩膀一抽一抽的,愣是没哭出来。
    许永绍掀起围兜给他抹了把脸,泡泡嫌弃他下手重,缩脖子躲躲闪闪,许永绍叹气:“行,连你都讨厌我,那还是送给你陈奶奶照顾吧。”
    他抱孩子下楼,姚姐正给泡泡打蔬果奶昔,闻声抬头:“先生,您怎么下来了?还没吃饭呢。”
    许永绍看看手表:“我不吃了,去公司做点事。”他招呼丽姨过来,让她把泡泡抱走。泡泡抠着表带不撒手,许永绍任由他把玩,对姚姐说,“最近天冷,给康颜熬点温补的东西,免得她气血亏手脚凉。”
    姚姐倒奶昔:“知道的先生,药材都已经买好了,准备拿来炖鸽子汤。”
    许永绍摸摸泡泡柔软的胎毛:“还有这小子,丽姨您少给点糖吃,不要太宠他,乳牙还没长齐可别被虫蛀了,过些天叫牙医来看看。”
    泡泡的小手指勾着表带,使劲颠颠许永绍的胳膊,这点东西玩得不亦乐乎,许永绍抓住小家伙乱晃的手:“兔崽子,听你妈妈的话,不要惹她心烦听见没?”
    丽姨搓.揉孩子的背:“我们幺儿乖得呦,他妈妈才要听话,一天到晚呼啊吸的,正经事没得,只晓得往外头跑。”
    许永绍皱眉:“丽姨,我不是第一次告诉您了,康颜是我求的婚,泡泡也是她生的,别老是怪她不好,要说也只能我说。”
    丽姨嘴角一歪:“你只晓得维护她…”
    泡泡勾腰贴着爸爸胸.口蹭,许永绍亲他的脸颊:“我去公司了,您好好照顾泡泡就行,别的事不用管。”
    姚姐湿手蹭围裙:“您要去多久啊?吃晚饭吗?”
    许永绍默然半晌,倏忽抬头:“不了,我…大概这几天都在公司忙。”
    丽姨惊讶:“但是马上都过年了哇,后天大年三十你也不回?”
    许永绍语气淡淡:“再说吧。”
    说完,他提着电脑包离开,丽姨目送他出门,摇摇头:“唉…真是,讨个婆娘半点不省心…”
    泡泡眯眼睛小小声打了个喷嚏,丽姨赶紧拿围兜揪鼻子:“哎呦嚯!你也是个瓜娃子。”
    *
    康颜洗完澡,坐梳妆台前梳理长发,瞥了眼桌面腕表,将它塞入抽屉狠狠关上。
    她心烦意乱地在房内踱步,没多久接到艾哲美的电话,说父亲那边的事有转机了,算是借了她的吉言,要感谢她。
    康颜连连推拒,她总觉得事出有因且因在自己,不怎么敢担待艾哲美的感谢词,艾哲美旁敲侧击地问:“那你跟那个男的的事…上次你不是说挑明了吗?现在怎么样了?还是不同意离婚?”
    康颜冷哼:“他就是胡搅蛮缠,自以为是,拿他生意场上的手段对付我,我不会让他得意太久。”
    两人聊完,康颜松了口气,下楼吃饭时脚步轻快,泡泡在丽姨怀里探头探脑,望见康颜咿咿呀呀地求抱抱。
    康颜将他抱走,泡泡埋她胸前蹭脑袋,蹭得头顶乱糟糟,还笑得贼开心,咧出几颗细白乳牙。
    康颜将他托高点,听丽姨抱怨:“小许可能这几天都不回家。”
    康颜若无其事地整理围兜:“不回就不回,他总有自己的事。”
    丽姨叉腰:“你们两个,不是你走就是他走,哪个屋的夫妻过日子跟你们嫩个过法?真是…”
    康颜充耳不闻,只管给泡泡套小袄子,带他去花园遛弯。
    姚姐见康颜离开,赶紧对丽姨挤眉弄眼:“丽姐,您不要再这样说太太了,您不知道,先生他有时候对太太真的管太多,换我也忍不了呀。”
    丽姨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老一辈只希望年轻人和和美美儿女双全,姚姐这么说倒真像她理亏,嘟囔到:“为了娃儿也应该忍一忍嘛…”
    *
    自从樊达步入正轨,林秘书还从未见许老板这么勤快过,不仅起早贪黑,八百年不用的沙发床也铺开睡了,大有与公司共存亡的架势,搞得总裁办人心惶惶,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大事。
    老板这么勤快,大家伙也不敢懈怠,加班时间一个比一个拖得长,许永绍不得不出来提醒:“事情做完了,该下班的就下班,拖拖拉拉根本就是磨洋工,我还怕你们浪费公司的电呢。”
    同事面面相觑,都想知道许永绍留宿在办公室的原因,许永绍哪好意思说是夫妻间那点破事,假装看不见大家探究的眼神,抻懒腰进办公室。
    年三十那夜,平常加班的都放假回家了,许永绍一个人端咖啡站窗边,望着楼底繁华的街道,霓虹灯晕成一团团彩光,在他脸上游曳。
    他小咂一口咖啡,垂眼看手机屏。除了丽姨打电话催促,还叫上泡泡喊他回家,就剩些工作事宜和人情往来,他想见的号码,一次也没有出现。
    他也不知道自己呕什么气。
    那夜他热意上头,看见康颜的脸,大半隐入黑暗,剩一抹莹白的弧度面对他,眼角泪如银丝。
    他心生怜意,扶住她的肩膀。
    他想说他真的很想她,怕她出事,可康颜陡然拢腿,他差点缴械投降,喘气想笑,不等他笑出声,康颜突然捂了上来。
    起初他有点懵神,尔后屏住呼吸,本能驱使他拽开她的手,摸到她用力发颤的手、浮起绷直的肌腱,他瞬间凉了心。
    这种激.情之下蓦然迸发的杀意,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看见康颜,就想起将她压在身下时,嘶吼出的那句话。
    那时他怒火充斥胸膛,一时脑子发热将她搡进浴室,等怒意消退,康颜蜷着身子躺床上颤抖,他就知道,她肯定更恨他了。
    许永绍喝完咖啡,懒懒靠入沙发,心燥喉咙痒,掰开烟盒抽了根烟。
    十一点四十五。
    临近跨年,江边已经聚了不少人准备观赏烟花秀,许永绍听着楼下喇叭声此起彼伏,耳朵不寂寞,心却空得漏风。
    他绕办公桌来回踱步,黑黢黢的室内仅靠窗外灯光照亮,自身影子拉得老长,妄图脱离身体飞出去。
    许永绍嘴含烟心冒火,烦躁地坐回老板椅,同时天际乍亮,几簇烟花尖叫着划破夜空,轰然炸裂。
    许永绍回望落地窗,想起去年这时候,他带康颜和泡泡去大厦楼顶看烟花。泡泡望见烟花大朵绽放,小胖手扒着玻璃窗,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全然不知爸爸吻上了妈妈。
    康颜被吻得气喘吁吁,红脸低头:“我就说你为什么不肯去江边跟大家一起看…你就是上来耍流.氓的。”
    思及此处,许永绍又看了眼手机屏,姚姐恰好给他打电话。许永绍接通,泡泡嘴巴抵着话筒,奶声奶气:“爸爸!”
    “新年快乐。”姚姐在旁边教他。
    “新言快耶。”
    “快点回家来。”
    “快野回虾nái。”
    许永绍笑了笑:“泡泡也新年快乐呀,告诉爸爸,你吃年夜饭了吗?”
    “说,吃了。”
    “吃惹!”
    “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呀?”
    “爸爸&%!$#回虾鸭?”
    泡泡吐字不清,说完还打了个奶嗝,姚姐拍拍他的背,许永绍沉默几秒:“姚姐,丽姨回乡下过年了?”
    “回了,昨天上午回的。”
    “你一个人照顾她们辛苦了,等会儿微信给你发个红包。”
    “谢谢先生,不幸苦的,都是分内事,何况泡泡这么听话,照顾起来也不累。”
    “唔。”许永绍沉沉应了一声,犹豫许久,等烟花快放完,响声廖廖,他才再度开口:“小颜她…吃跨年饭了吗?”
    “吃了,太太喝了碗鸡汤,还给我发了红包,刚才抱着泡泡守春晚倒计时,现在上楼洗澡去了。”她斟酌片刻,“先生,要不您年初一还是回来吧?”
    姚姐是个本分人,知道这事不该她管,但她挺喜欢这家人,忍不住想劝劝。
    先生虽然偶尔冷脸,但出手大方,该给的福利从不克扣;太太人美心善,从不摆架子,万事有商有量;小少爷可爱听话,偶尔调皮也不折腾人,她带的比自家孩子还顺心。
    许永绍听完她的问题,敷衍到:“再说吧,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了,您早些休息。”
    “嗯。”
    许永绍挂断电话,揉揉鼻梁仰靠沙发,手机蓦地震了震,他抬到眼前随意一瞥,倏忽坐直。
    康颜的消息。
    他有些忐忑地点进去,康颜发了条微信,简短三个字“新年好”,连标点符号都没有,许永绍却笑出声。
    他抻懒腰,长长舒了口气,收好文件乘电梯去停车场。
    大年夜又是午夜十二点,停车场灯火通明却没什么人,只有皮靴踏响的脚步声回荡。
    许永绍摁指纹解锁车门,多日没开车,他感觉车座高了半截,不得不轻掰旋钮调整。
    正斜眼测试高度,余光闪入一道黑影,不及许永绍反应,车玻璃猛然被大木棍敲出裂痕!
    他怔了怔,看见车窗裂隙,第一反应是锁车门,奈何晚了一步,车门猝然被人拉开。
    黑衣服壮汉操着棒球棍继续抡前窗,再好的玻璃也经不起这般敲击,很快凿出破洞,碎片往许永绍面门飞溅。
    他下意识捂头,胳膊被一个光头男抓住,使大力将他要拽出。
    许永绍锻炼得多,身体反应很快,反手扣住那人的胳膊狠狠一拧。
    光头不仅常年锻炼,还像做过专门训练,顺他的手势猛力一转,许永绍感觉手腕剧痛,急忙松手。
    光头抓他的肩膀将他扯出车外,许永绍瞥见泛白光的刀刃,心头一惊,眼看刀口就要往他后背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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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生死关头总能爆发出巨大的力气,许永绍顾不得手腕疼痛,狠手拽光头挡刀,刀刃偏离轨道,堪堪擦他的小臂划出血口。
    许永绍疼得倒抽凉气,踉跄着往后仰,肩膀撞到车门差点摔倒。
    他单手扶车门打量三人,一个都不认识。执刀的还要上手,突然有人.大喊:“你们干什么的?!”
    三人转头,两个保安甩警棍跑来,边跑边打报警电话,光头立刻冲手下喊:“走!”
    剩余两人跟着他快速逃离现场。
    求生欲忽然松懈,许永绍虚脱般瘫坐下去,一捂胳膊满手是血,汩汩往外冒。报警的保安在旁边说明地址,另一个保安蹲地:“许先生?许先生你没事吧?”
    许永绍咬着牙冷汗直冒,听他的话有点想笑:“我看起来像没事吗?”
    保安看地上又是玻璃残渣又是血糊糊一片,再看他脸色苍白如纸,赶紧帮他脱外套避免血水粘连。
    许永绍呼吸浅快,一只手握住保安的胳膊:“调监控…给我…给我把那几个人的脸找出来…交给警察。”
    保安小心翼翼地掀起衬衫,深可见骨的伤口翻皮剜肉,光是看就让人心惊胆战。保安回想起那把半胳膊长的砍刀,顿时手软脚软:“许先生您别说话,我给您叫救护车来…”
    许永绍吭哧一声,闷嗓子轻笑,笑得肩膀直抖,保安差点以为他傻了,赶紧往他眼前挥手。
    许永绍摇头叹气,虚弱地倚靠车门:“…妈的,这都能活着,我的命真他妈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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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基本就是虐老许了。
    提前为老许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