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众人都要离开顾宅的时候，顾云衡眼睛从陆修隽身上一扫而过，沉下嗓子说：“修隽……你跟我来一下。”
    “嗯。”陆修隽头也不抬的应声。
    顾云衡前脚出门，他后面就起身，沉默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凉亭里，顾云衡背着手倚在栏杆上，视线从眯缝的眼睛里，点点散落出来，最后飘落在了前方顾暖住的阁楼上。
    看着顾云衡的背影，陆修隽的步子停顿了一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云衡的眼皮动了动，声音轻轻的在安静的凉亭里响起。
    “来了？”
    “嗯。”陆修隽简短的应了一声，径自走到亭子里的桌边坐下。
    顾云衡余光瞥了陆修隽一眼，也跟着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刚刚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小暖怀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刚刚就注意到了，陆修隽的脸色不对，按照他对他的一贯了解，顾暖这个孩子来得蹊跷，甚至是……
    想到此处，顾云衡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视线紧紧的锁落在陆修隽脸上，等着他说清楚。
    陆修隽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发愣，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顾云衡都要不耐的重问的时候，他突然出声了。
    “一个多月以前，许慈的忌日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听着陆修隽的话，顾云衡的眉头越皱越紧。
    看着陆修隽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心里不知该作何感受。
    “顾暖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顾云衡盯着陆修隽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
    话一出来，凉亭瞬间安静下来。
    顾云衡也不催促，自顾自的喝茶，等着陆修隽想明白了自己说。
    “阿衡，我不知道。”陆修隽揪着头发，痛苦的低声说。
    看着陆修隽现在的模样，顾云衡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陆修隽手指苦恼的按在头上，一双眼睛通红的盯着面前的茶杯，犹豫再三，还是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阿衡，你知道我的，在许慈去世以后，我一直没能完全走出来，对小暖，确实有所亏欠，她，她或许知道，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顾云衡眼睛闪了闪，低低的，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
    “嗯。”
    听到顾云衡这么平静的声音，陆修隽脸上闪过一丝震动，抬头看着顾云衡，略带着惊讶问：“阿衡，你不生气？”
    顾云衡冷哼了一声，脸上多了一丝嘲讽，反问陆修隽。
    “怎么，我生气你就能忘记那个女人？”
    面对顾云衡这番直击灵魂的问话，陆修隽的神思都跟着迟钝了一秒，然后又飞快地回过神，看着顾云衡的眼睛，在他那双深得窥不到底的目光下，坚定且缓慢的摇摇头，说：“对小暖，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后悔。”
    顾云衡嗤笑了一声，对于他的话，不做置否。
    两人都不曾开口，一时间，凉亭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对面阁楼的灯全都熄掉了。
    陆修隽才慢慢的开口。
    “阿衡，这段时间顾宅发生了许多事，我不信你没有怀疑过她。”
    顾云衡挑了挑眉，眯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逼人的目光随即落到陆修隽身上。
    “你想说什么？”顾云衡不紧不慢的开口。
    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有节奏的点了起来。
    顶着顾云衡逼人陆修隽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冷着声音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看到的。”
    顾云衡眉头挑动了一下，松口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要拿出来说。”
    顾云衡的反应在陆修隽的意料之内，毕竟，他们是很像的一类人。
    纵使顾暖曾在他们心里，各自有过很重的份量，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因此而失去自己理智。
    “我第一次发现小暖的不对劲，是恍然看到她和周秦见面，紧接着在之后，庄晓晓就被周秦带走了；后来她也分别和路重山、萧琳琅两个人见过面，之后出了顾氏风波和庄晓晓被绑架一事；还有前几天，她见过秦巧，之后，苏昌盛认罪了。”
    顾云衡在膝盖上点敲的手一顿，看了说话的陆修隽一眼，毫不客气的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我要看证据，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而已。”
    陆修隽嘴角一扯，并不在意顾云衡的态度。
    “可你别否认，每一件事情里，都有她的身影出现。一次可以说是巧合，若是次次都在呢？”
    “……”
    顾云衡生平头一次，被陆修隽这样堵得无话可说。
    或许，也因为他在潜意识里，也认为这件事和顾暖有关联，所以才不想反驳吧。
    顾云衡的沉默等于默认了自己的话。
    陆修隽此刻，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同他无言对坐了半响，才把心底的纠结之处敞出来。
    “阿衡，如果真的是顾暖，你说，她是为了什么来的？”
    顾云衡眯着的眼睛里寒光一闪，面上仍旧不带情绪的说：“我不做这种假设。”
    “在没有证据之前，她依然是顾家的人，我的妹妹。你既然已经松口答应了，那就好好的履行好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该承担的责任。”
    顾云衡说完，最后重重的看了陆修隽一眼，撑着桌子起身起来了。
    看着顾云衡飞快走远的背影，陆修隽脸上飞快地划过一抹复杂。
    然后也跟着起身，朝着顾暖住的阁楼抬步走去。
    庄晓晓已经在前院等了半天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头也没抬的说：“谈完了？”
    “嗯，你等久了。”顾云衡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握住庄晓晓的手，带着她往车边走。
    上车的时候，顾云衡突然说：“顾暖的婚事仓促定了下来，我们恐怕得推迟去京城的行程了。”
    听出顾云衡话里藏着的歉意，庄晓晓眼皮撩了撩，看着他摇摇头说：“你不用在意这些。”
    顾云衡叹了口气，越过驾驶座，把庄晓晓按进怀里，沉着声音轻轻的说：“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委屈了你。”
    庄晓晓笑了，伸出手回抱住他，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可委屈的？顾暖是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她结婚这样的大事，我们理应在场。”
    “晓晓。”顾云衡把脸埋在庄晓晓的脖颈间，嗓音低沉的叫了一声。
    “嗯？”庄晓晓动了动，没挣开。
    “谢谢你。”顾云衡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庄晓晓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了以后，眼睛慢慢的闭了起来，嘴角轻翘着说：“不用谢。”